夏憶雪呢喃了幾句後，就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而那個中年漢子在震驚過後也緩過了神來，

　　看向秦軒的眼神中不由自主的帶上了敬佩和羨慕。

　　秦軒無視了他的眼神，問道:

　　“不知道兄弟貴姓?”

　　“姓趙，小兄弟叫我老趙就好。”

　　趙姓男子大大咧咧的回道。

　　“趙兄來京都所為何事?”

　　秦軒問道。

　　趙姓男子擺了擺手，喝了口水，道:

　　“能為啥事?討生活唄，從幽州押點貨去京都賣。”

　　“幽州可不是個安穩地方。”

　　秦軒也抿了一口茶水，繼續說道:

　　“聽說那兒正鬧饑荒呢……”

　　“可不是嘛，走在大街上遍地都是餓死了的屍體，都腫的不成樣子了，太陽一曬，全都臭了。”

　　趙姓男子啐了一口，開口說道:

　　“要不是為了做生意，誰願意跑去那個鬼地方！”

　　“客官，吃點什麽?”

　　一個頭裹麻布頭巾的店小二，躬身問道。

　　趙姓男子豪爽的說道:

　　“拿兩壺好酒，再上半斤醬肘子！”

　　“得嘞！”

　　店小二將目光轉向了秦軒，問道:

　　“這位客官呢?”

　　秦軒指了指蘇媚手中的包裹，擺了擺手，道:

　　“上壺茶就好。”

　　那店小二也沒有說什麽，隨手將毛巾往肩上一披，拖長聲音，朝後廚喊道:

　　“兩壺好酒，半斤醬肘子……”

　　然後就離開了。

　　秦軒望著看上去一臉憨厚熱情的趙姓男子，想了想，

　　還是開口問道:

　　“不知道那幾位是?”

　　說完，眼神就飄向了趙姓男子的身後。

　　十來個個看上去骨瘦如柴，面黃肌瘦的女人聚在一張桌上，

　　正啃著手中看上去就難以下咽的乾餅。

　　“唉……路上遇見的，幾天沒吃上飯了，我見她們實在可憐，就順道把她們帶上了，看看能不能給她們找到個願意收留她們的好人家。”

　　趙姓男子歎息似的說道。

　　秦軒瞥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女人一眼。

　　麻木的眼神，遍身的傷痕。

　　秦軒也歎了口氣，

　　“是夠可憐的。”

　　“嗯……”

　　趙姓男子回了一句，不說話了。

　　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

　　“靈兒吃飽了沒?”

　　秦軒忽然轉頭問靈兒道。

　　靈兒正抱著個精致的桂花冰糖餅，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

　　這桂花冰糖餅是蘇媚按照她的口味做出來的，

　　既有桂花的淡雅香氣，又有冰糖的甜膩味道。

　　靈兒最喜歡吃的就是這個，幾乎每天都要吃一塊。

　　“唔嘛…還沒…唔嘛…呢…”

　　靈兒的小嘴塞得滿滿的，話也說的有些不太清楚。

　　“吃飽了就走吧。”

　　秦軒站了起來，說道。

　　靈兒委屈的瞥了哥哥一眼。

　　人家說的是

　　還！

　　沒！

　　吃！

　　完！

　　好不好！

　　秦軒無視了她委屈的小眼神，牽起了她的手，就往門外走去。

　　夏憶雪也站了起來，冷冷的瞥了趙姓男子一眼，

　　看著已經走出茶館的秦軒的背影，像是在糾結著什麽，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

　　馬車上，

　　靈兒正賭氣的坐在窗口的位置，一隻白嫩的小手掀開車簾，往外看著，

　　目不轉睛，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秦軒無奈的將車簾放了下去，抱起了趴在窗口上的小身板，

　　輕聲安慰道:

　　“下午差不多就能到京都了，到時候，哥哥買天底下最好吃的糖給靈兒吃，好不好?”

　　小丫頭氣的小臉鼓鼓的，倔強道:

　　“不要！反正哥哥不想給靈兒東西吃，那靈兒就一直餓著！”

　　“我什麽時候不想給你東西吃了……”

　　秦軒無奈的說道。

　　“就剛剛！人家明明還沒吃飽，哥哥偏說人家吃飽了！”

　　靈兒似乎是又想起了剛才在茶館發生的那一幕，

　　像條滑溜溜的泥鰍一樣，又從秦軒的懷中滑了出來，

　　坐回了窗口的位置。

　　是你讓人家吃飯的，

　　結果人家還沒吃飽，又是你不讓人家吃飯。

　　真的是好氣啊！

　　越想越氣啊！

　　秦軒看著靈兒一個人坐在窗口生著悶氣，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候，一道風姿綽約的身影拉開了車簾，坐了進來。

　　靈兒一看見她就撲到了她的懷裡，委屈的撒嬌道:

　　“雪兒姐姐，哥哥又欺負我……”

　　夏憶雪溫柔的摸了摸靈兒的頭，輕聲道:

　　“你哥哥把你捧在手心裡都怕摔了，怎麽會欺負你呢……”

　　天見猶憐啊！

　　總算來了個說公道話的了！

　　小丫頭回頭瞪了一眼笑得像朵花一樣的秦軒，

　　撇了撇嘴，又坐回到了窗邊，繼續看風景去了。

　　夏憶雪看著小丫頭這副可愛的模樣，也是笑了笑，坐到了秦軒的對面。

　　一雙美眸看著秦軒，

　　她如冰山般的俏臉上閃過一絲糾結，

　　像是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又該如何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秦軒先開口道:

　　“你是不是想問我， 為什麽不出手救下那些人?”

　　夏憶雪搖了搖頭，

　　卻又點了點頭。

　　“我以為你會……”

　　沒錯。

　　夏憶雪以為秦軒會……

　　在常人包括狗子他們的眼中，

　　秦軒是個實力強悍，思謀高深的強者。

　　在秦軒的敵人的眼中，

　　秦軒是個殺人不眨眼，以取人性命為樂的惡魔。

　　在南陽的豪傑士紳的眼中，

　　秦軒是個蠻橫無理，橫行霸道的強盜。

　　可夏憶雪知道。

　　這些都不是秦軒，

　　或者說秦軒不僅僅是這些。

　　他會為了一個談不上朋友的人歷經辛苦下山取藥，

　　他會盯著一個吃糖玩泥的孩子傻笑半天，

　　他會因為一個無心的溫暖舉動而落下眼淚，

　　他會選擇一個寧靜的下午躺在搖椅上一動不動的曬上一天的太陽。

　　這樣的一個人，

　　怎麽能簡簡單單的用惡魔和強盜定義?

　　但夏憶雪不明白，

　　為什麽這次秦軒選擇了無視，

　　選擇了離開。

　　為什麽他明明有能力，卻沒有出手?

　　這和她印象中的秦軒似乎不太一樣，

　　但似乎又有些一樣。

　　所以她迷茫了，

　　所以她出現在了秦軒的面前。

　　不懂就問……

　　這是秦軒在來到楊柳寨的第二天說的。

　　雖然當時她的表情很不屑，但其實她一直都記在心裡。

　　既然想不通，那就問吧。

　　“為什麽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