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建奴後隊也隨之趕到。

建奴的主力有一萬五千馬隊，其中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合格的騎兵，其中有差不多五千都沒有任何衝陣經驗，騎射功夫也算不上多好，這些人的作用只是下馬後，結陣步戰。

面對明軍的嚴整隊列，黃台吉趕到後，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他們以往所依仗的，無非是盾車和強大的步兵。面對一個有著眾多野戰火炮的對手，盾車無用，步兵被纏上了就是死路一條，還沒有擾亂敵人的陣型，自己這邊就先要被打垮。

而建奴上下都清楚，要強攻明軍的步兵大陣，那和找死也沒有區別，一旦騎兵主力遭遇明軍那喪心病狂的火力攻擊，受到重創，對方的騎兵必會趁勢殺出來，他們就要全部交待在這兒。

看著明軍的陣列，阿敏想了想後說道:“要不，去打打唐馬寨?”

代善搖了搖頭，“若是分兵去打，未必打得下。若全軍壓上，尼堪則定會回援。”

對唐馬寨的防守情況，代善還是很清楚的。

那裡現在有完整的野戰工事，周圍是河網密布，還有數門鑄鐵的火炮擺在那。有差不多一千明軍守衛，單靠小股部隊根本打不下，除非大軍一起殺過去。

而從牛莊這一路到唐馬寨的幾個兵站，都是差不多的地形，說白了這一片就根本不適合騎兵作戰。

代善的話音一落，建奴上下都鬱悶了，主力去破襲明軍補給線，只會把對方主力吸引回去，變成漫無邊際的消耗戰。

問題是，他們哪裡消耗得起?明軍背後可是有著一整個帝國，而他們呢，只有一個殘破的遼中。

“尼堪大軍前來，總不好未戰先怯。此番先以上千馬隊衝一衝尼堪的步陣，打打看。若是不行，便棄了遼陽，撤往沈陽，拉長尼堪的補給線，總能找到機會。”

最終還是黃台吉站了出來，他很清楚，這麽打下去，遼陽失守只是時間問題，不過也不能連打都不打就放棄了遼陽，對明軍那麽畏懼，人心就散了，發生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

此時，建奴已經不在乎什麽傷亡了，盡管知道衝陣的結果不好，但黃台吉的提醒讓他們意識到了，若是表現出被明軍嚇破膽，八旗就要徹底崩盤。

午飯過後，建奴的攻擊正式開始。

一萬人馬距離明軍本陣3裡外列陣，隨後，五千馬隊便逼了上來，開始尋找明軍大陣薄弱處。

在明軍大陣周圍遊走了十多分鍾後，兩股五百人的騎兵，隨即分別向兩翼逼近，他們身後各自跟上了兩千左右的騎兵。

兩翼的明軍各自面對了兩千多騎兵，這些建奴騎兵揚起漫天煙塵，直衝而來。

雙方高層指揮，都在注視著兩翼即將開始的戰鬥。

熊廷弼沉著臉看著，不遠處的建奴騎兵，神情已經有些緊張，“東虜騎兵果然是精銳，但願此戰能少折損些人馬。”

沈有容倒是神色自如，“建奴若是敢全師衝陣，那麽此戰之後，便可平滅東虜。”

前排是建奴的重甲騎兵，這些騎兵人人都身披兩層重甲，馬兒身上也覆蓋了一部分馬甲，部分人還帶著面甲。

重甲騎兵身後，是手持弓箭的投射騎兵。

左翼迎敵這一側，當騎兵接近到700米范圍後，2門8斤山地野戰炮開始射擊，2發近8斤重的炮彈，很快就在敵軍縱深較大的馬隊中碾開兩條血肉通道，瞬間帶倒了7匹戰馬。

這裡不是預設戰場，榴彈這種發射要求高的炮彈被炮兵軍官們暫時放棄，此戰一律使用實心彈和霰彈。

此時距離還遠，

這點損失也不足以阻擋建奴，他們依舊保持著慢速接近戰場。當建奴逼近到350米以內後，3門3磅炮加入射擊，射手以最快的速度發射，攻擊這種密集隊形，根本不需要瞄準，炮手們的射速可以達到一分鍾三發，3磅實心彈威力不大，但只要射入敵陣，依然能帶倒2到3匹戰馬。

此時，8斤山地野戰炮，也射出了第二輪的實心彈。

在一波實心彈打擊下，建奴騎兵前鋒的損失，很快超過20人。

“尼堪的火炮，真是凶殘。”

看著被實心彈掃過的騎兵，代善的臉色此時已經有些發白，他手下的一個牛錄額真，剛才就被一枚實心彈直接帶走，那可是多次衝陣立功的猛將，就這樣毫無價值地死去。由於清楚這是場硬仗，事先就預料到了巨大的損失，這一次依舊是八旗各自出一部人馬。

阿敏神色痛苦地說道:“尼堪的火炮，最凶殘的還不是打這種實心炮子。”

他的話瞬間就讓在場的參加過廣寧之戰的八旗高層的痛苦回憶，是的，火炮並不是只能攻打遠距離目標，靠近了火炮之後才更危險。

他的話音剛落，明軍炮兵陣地就再次出現了變化。

建奴騎兵再次逼近，此時他們已經完全切換成快步，東江軍的8斤山地榴彈炮開始換霰彈射擊，178發與步槍子彈通用的鉛彈包裹在錫筒中，筒底是鐵製。彈體離開炮膛瞬間，因為炮膛內外巨大的壓力差，錫製外殼隨即破裂，霰彈崩飛，形成扇形彈幕。在200米左右的距離上，霰彈散布直徑超過50米。

打擊這樣的密集陣型，霰彈雖說達不到178把火槍齊射的效果，但也差不了太遠，數十道血線從建奴騎兵中噴湧而出。

騎兵正面寬度是步兵的數倍，從方陣左翼打出的霰彈，瞬間就將散布區內前排騎兵幾乎一掃而空。

倒地的戰馬形成障礙，迫使後方騎兵繞道，有人避讓不及，被人馬屍體帶倒，形成更大混亂。

霰彈無需瞄準，射速自然遠超發射實心彈，2門8斤山地野戰炮，此時都在以一分鍾三發的速度盡情地傾瀉火力。

東亞的馬兒負重都不怎麽行，建奴衝鋒的距離和東江軍一樣都是百米左右，騎兵從200米處持續加速快步切換至衝鋒模式，用去了1分鍾，在此時間內，2門8斤山地野戰炮射出3輪輕霰彈，瞬間就造成一百多敵騎垮塌在地的慘劇，這些倒地的倒霉鬼，瞬間就被後續馬隊揚起的煙塵籠罩。

隨著敵騎逼近到70米，三門三磅炮也換霰彈發射，40多枚輕霰彈也隨之噴射出三道死亡彈幕。

這樣近距離的火力打擊下，敵軍重騎兵最終全滅。部分沒有死透的，此時都躺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

這樣慘痛的傷亡，讓殘余的幾十建奴騎兵瞬間崩潰，超近距離的炮聲，也讓沒有經受過多少脫敏訓練的馬兒受驚。部分人很快開始轉身，準備逃跑。不過還有部分被打懵了的，無視了逃跑的同伴，居然停下拿著騎弓開始向明軍步兵方陣中射箭。更多的人，則是完全控制不住受驚的馬兒，甚至還有人不少被猛地轉身逃跑的馬兒甩了下去，直接摔了個半死，或者被同伴的馬兒踩死。

此時，步兵方陣中的指揮官早發現敵軍剩下的兩千騎兵沒有發起衝鋒，知曉沒有後續的衝擊了，便直接下達了小隊齊射的命令，敢於與遂發槍對射的韃子騎兵以及跑得慢了的，也隨之在50米距離上被一波帶走。

明軍炮兵們都沒有發現敵軍靠近，連最後一道的鹿角防線，韃子騎兵都沒有攻破，他們都不需要按操典規定，在敵軍騎兵逼近時丟下陣地，逃回步兵方陣保護下。這些炮兵，直接無視了不遠處的韃子潰兵，繼續向緊跟著第一波衝陣騎兵的建奴騎兵，發射著實心炮彈。

而右翼那邊， 過程和結果也是大同小異，這一次建奴的馬隊發動的驚濤駭浪般的衝擊，都沒拍到方陣，就被幾門火炮直接轟了回去，短暫的一波衝擊，建奴就白白損失了600多精銳，而明軍則只有一人受傷。

在建奴騎兵衝陣到一半時，隨著沈有容一聲令下，早在大陣左右兩翼待命的滿桂和趙率教，立刻帶著騎兵殺了出去。

由於建奴騎兵主力沒有受到大的損失，他下的命令也就是追擊兩裡。

熊廷弼也同時下達了讓各鎮家丁短途追擊，視情況撤退的命令。

很快，祖大壽等人就帶著家丁殺了出去。

大批明軍騎兵出擊，讓本就混亂的建奴先頭部隊，立刻就是大亂。

用望遠鏡全程看完了這一邊倒的屠殺之後，熊廷弼不由感歎道:“本官今日方知火器之威。”

一眾廣寧各鎮將領和隨軍文官，看到這樣的場面，也是大部分都被驚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韓初命不由喃喃地說道:“東江的炮手，這開炮的速度，真是快。”

高出歎道:“聽聞東江一個炮組，至少打壞過兩門銅炮。”

韓初命一臉羨慕嫉妒恨地歎道:“這般銀子砸出來的強軍，不過大明能養得起多少?”

熊廷弼心情複雜地說道:“皇上賣那些奢侈無用之物，得來的銀子，怕是都砸進東江這個無底洞裡了。”

包括熊廷弼在內，廣寧文武此時都對皇帝充滿了怨念。東江的是更輕的銅炮，還放開限制讓炮手打，他們都舍不得多打幾發。這幫人卻是完全沒有反省，自己漂沒了相當多彈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