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快地處決了叛軍中的罪行很大的,徹底穩定了大同地區的防禦之後,朝廷大軍隨即留下四千多兵馬把守大同府城,其余兵馬則全數出動,繼續分成兩路進軍,掃蕩大同和山西鎮殘余叛軍兵馬。
在陽高附近的那一戰,勇衛營殲滅了大量的叛軍家丁,在戰場上僥幸逃走的那些也是一戰喪膽。這樣的局面下,以家丁為核心的叛軍,面對朝廷大軍的進剿,自然也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面對朝廷大軍的進逼,大同和山西兩鎮剩余的叛軍,不是逃入陝西,便是在山區落草,還有一些則走殺胡口逃亡了草原。
大同迅速被朝廷攻佔之後,延綏鎮一幫將門也不得不開始考慮,他們的出路。
自封的延綏總兵尤世威說道:“俺看,咱們西北四鎮各自為陣,定要叫陛下各個擊破。陛下手下的勇衛營可是厲害得緊,宣大那幫不中用的,可是一個照面就叫陛下拿下了。”
延綏鎮兵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把貪得無厭的總兵蘭州人楊麟給砍了,推舉了尤世威為總兵。
以小兵起家,官至總兵的張臣之子張承勳說道:“如今之計,只有與固原鎮講和了。”
參將尤世祿想了想後,鼓起勇氣說道:“咱們可沒有明叛,歸順朝廷也未必不可。”
尤世威搖了搖頭後說道:“陛下這等行事酷烈的,哪裡會輕饒了咱們。事已至此,咱們也只有一條路走到黑。不然,待朝廷緩過勁來,咱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他有些煩悶地說道:“非是陛下誤信奸邪,擅改祖製,我等如何淪落至此。此番不誅殺國賊,我等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一陣會商過後,延綏鎮不得不派出了使者,請求與固原鎮講和,並派出了使者前去遊說寧夏和甘肅兩鎮。
麻承勳和麻承光等人,逃亡到榆林鎮之後,很快就得到了尤世威的招待。
一場歡迎酒宴,雙方似乎都很開心。
不過,在尤世威找了個借口退場之後,麻承勳很快就感覺頭有些暈。
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來人哪,給本…”
他突然感到了巨大的危險,環顧了一圈,又聽到了大隊著甲人手接近的聲音,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中招。
“尤總兵,你要做什麽?”
尤世威都沒拿正眼看他,只是冷冷地說道:“都殺了!”
被下了藥的麻家眾人,此時哪裡還有反抗的余力,瞬間就被尤家的家丁殺了個精光。
大同麻家,這個因養馬有術落戶大同鎮,在一次防守戰中立下大功起家,在麻貴時代達到巔峰,與遼東鐵嶺李家一同號稱“東李西麻”的將門,至此就徹底消失。
鑒於北虜沒有向大明大舉進攻的跡象,在此期間,朱皇帝又從北直隸調動了一個騎兵團過來,準備靠這些人馬護送自己回京,同時東廠的人手,以及從北直隸調撥過來的文職系統的軍官也很快到位。
在收復了山西鎮大部分地盤之後,朱皇帝再次發布了新的人事任免命令。
李懷信調任山西鎮總兵,駐寧武,防備陝西方面的敵軍。
以討逆大將軍沈有容提督宣府、大同和山西軍務,並兼領大同總兵,和原宣大總督一樣,駐陽高縣。
趙率教掛鎮朔將軍印任宣府鎮總兵,同時大同一戰的封賞也很快下達,趙率教加銜太子少保。
在此期間,朱皇帝也確定了三處軍鎮的兵額。宣府和大同,此前的兵額都是八萬多,山西鎮防禦任務稍輕,只有五萬多,加起來接近二十二萬兵額,在反覆討論之後,朱皇帝給宣府和大同分別批下了六萬的兵額,給山西鎮定下了4萬的兵額。
擴軍這麽多,當然是因為,他要依托宣大的兵力,對付陝西四鎮的叛軍。
臨行前,朱皇帝再次參加了軍議,他首先就給宣大山西接下來的軍事行動定調。
“此番朝廷兵力不足,地方營兵守尚且不足,若與叛軍野戰,必敗無疑,故而朕暫且無意調動各地兵馬。各位將軍,在接下來數月,必要做好死守的準備。”
一眾武將都清楚,這不過是借口,皇帝這是根本信不過地方武將。
當然,清楚歸清楚,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待軍議結束,朱皇帝又對沈有容、李懷信和趙率教吩咐道:“此番多有叛軍逃入山中,幾位將軍要多費些力氣,務必要將其盡數剿滅。”
“臣等領命。”
兵力只有這麽點,接下來也就只能討論死守,很快一眾武將就議定了如何防守。
在朱皇帝加緊招募新兵,整修城池備戰的時候,陝西四鎮很快達成了協議,一同尊奉秦王為監國。
“秦王殿下,如今朝中奸臣當道,還請秦王就任監國,與我等共誅國賊。”
“秦王殿下……”
一眾武將勸了一番後,都沒能讓秦王朱誼漶點頭。
最終延綏總兵尤世威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秦王殿下,代藩的下場,你也看到了,此時若不奮力一搏。待陛下掃平我等,秦藩也定會步代藩後塵。”
說著,這位面相凶狠的武將,漫不經心地看了看正在一旁瑟瑟發抖的秦世子和幾位秦府郡王。
秦王朱誼漶聞言後,臉上很快露出了掙扎的表情,在他的眼角的余光發現了尤世威的動向後,心裡不由一緊,很快他就毫不猶豫地正色道:“如今奸邪蠱惑天子,把持朝政,忠良受戮,諸藩蒙難,社稷將有傾覆之危。承蒙列位將軍不棄,孤也只能勉為其難,奉天靖難!”
他此前沒有與這些人合作,不過是因為覺得這幫人成不了事,現在四鎮休戰,已經形成了合力,也未嘗沒有機會,更重要的是,代王的下場讓他明白,當今根本不會給他活路,他也只能造反。
“臣等,叩見監國秦王。”
很快,一眾武將,還有少數的文官,很快跪下。
補辦了一個勸進禮之後,朱誼漶就接受了勸進,自立為監國,並傳檄昭告天下,宣布奉天靖難。
在接受了勸進之後,頭等的大事自然是搭建一個行政班子。
朱誼漶秦王在想通了之後,很快就獲得了部分的自由,也開始四處尋找願意上他們這條賊船的官紳。
這樣的亂世中,自然少不了野心家,秦王獲得了自由之後,其作為宗王還是很有號召力的,一堆腦袋不夠聰明的舉人和秀才,很快便投入了叛軍陣營。
不過大部分級別高一點的官員和在野士紳們大多都不看好秦王這幫逆賊,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在威逼利誘之下,秦王才把叛軍抓到的幾個落職官員說服。
那幾個人中,從前官職最高的,也只有前永平兵備道武之望。
在去年的時候,武之望等人糾集了一班同年,夥同了東林和閹黨都有的數位陝西籍官員以及他們的同年,大肆以不實言論攻擊登萊巡撫朱童蒙,試圖獲得這一肥差,理所當然,這幫人不但沒參倒朱童蒙,反而被皇帝嚴懲,被罰沒了在京師所有的財產,直接奪去了宦籍。
要不是他們老家離得太遠,他們連老家那點家產都保不住。
這幫人,對皇帝是有多怨恨,也是可想而知的。
雖說秦王這塊招牌確實有點用,但真正的聰明人,可都是不會陪著他們作死的,投奔叛軍的,至今都沒有幾個高級官員。
為此,秦王不得不開始努力尋找名聲足夠的在野大儒,希望為自己造勢。
不用秦王詢問,已經被任命為陝西巡撫的武之望就說道:“如今整個陝甘,要說影響力足夠的大儒,自然只有前左副都禦史馮少墟先生,這位因為陛下查封東林書院,而憤然連上十三疏求去。”
說著,武之望臉上就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那時朝中奸臣當道,正人多被斥退,如此大賢陛下竟不能挽留。少墟先生致仕後,便在西安開辦了關中書院。”
朱誼漶聞言後秒懂,這一位馮老先生,先前官職就不低,門生故舊又遍布天下,若是能招攬到,無疑能讓他們獲得不少士紳的支持。
立刻就高興地說道:“若能招攬到少墟先生,大事定矣。”
“監國殿下所言極是。”
朱誼漶想了想後問道:“不知這位馮老先生,可有什麽喜好?”
武之望聞言後,立刻就有些犯難,作為陝西人,他當然也接觸過那位少墟先生,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貌似出了一個大大的餿主意。
“這個,臣實在不知。”
什麽都知道,要你還有屁用。
朱誼漶聞言後,忍住了沒發脾氣,隻得把一眾叛軍和他任命的偽官召來,逐一詢問。
很快,這位秦王就得出了結論,那個叫馮從吾的酸儒,根本就是個油鹽不進的。
而且,他還遇到了一個大問題,就是陝西大亂之後,叛軍都在忙著搶地盤,哪裡知曉要注意這些無用的儒生,馮從吾已經不知去向,那位本就是住在西安城中,在鄉下的家宅離西安太近,早就是空無一人。
大亂之後,馮從吾就躲到了一位好友在鄉下的住宅。
叛軍費了好大力氣,才算是把這位的住處找了出來。
此時,在靜下心來,真正考慮該怎麽造反的時候,叛軍的大小軍頭也總算是醒悟了一點,明白像宣大那幫粗胚那樣搞是行不通的,他們必須要有士紳的支持,自然也不敢對馮從吾無禮,只是包圍了馮先生住的小院子,沒敢打擾。
得到回報之後,朱誼漶很快就問道:“當遣何人去請這位馮先生。”
偽右僉都禦史李喬侖很快站了出來說道:“監國殿下,如此大賢,理當三顧。”
“臣附議。”
“諸卿家言之有理,孤當效法先賢。”
“監國殿下聖明。”
朱誼漶當然清楚,馮從吾這種大儒,自己得親自去請,不過他這麽乾,自然是給下面的臣子進諫的機會,還能展現自己從善如流,聽著下面的拍馬屁的聲音,他覺得自己高明極了。
朱由校那小子,不止差點把遼東丟了,剛收復了遼東,取得了一點小戰績,就得意忘形,搞得天下大亂。這樣行事毛糙的小年輕,哪裡比得上孤!我朱家的天下,果然還是得孤王來坐。
在文官們一片馬屁聲中,自我感覺良好的朱誼漶很快踏上了前去三顧茅廬的旅途。
在馮從吾的院子前,朱誼漶很快下馬,他只看到了一個老仆站在門口,見了他也是不跪不拜,可以說無禮極了。
“大膽!見了監國秦王殿下,如何不跪?”
面對一幫叛軍和秦王,那老仆也是絲毫不懼,直接就問道:“小老兒只聽聞天子親征討逆,大明如今是信王殿下監國,何時有監國秦王?”
一旁的王府親衛軍官聞言後立刻大怒,就要拔刀。
朱誼漶此時已經明白,這回他要吃癟了,不過還是存了一點希望,伸手阻止了自己的親信,冷冷地說道:“老人家,還請去告知你家主人,本王求見。”
那老仆看了看這位秦王,冷哼了一聲,就轉身走向了屋子。
很快,馮從吾就走了出來。
這位老先生,如今精神勁頭看起來很不好,整個人都有些憔悴。見了朱誼漶,也是直直地站著,不跪不拜。
“先生,如今…”
“住嘴!若非老夫年老體衰,如今早就振臂一呼,起兵討逆。”
說著,這位馮老先生,朝著東邊的方向遙拜了幾下後說道:“陛下,老臣死矣!”
說完後,這位老先生竟然從袖子中抽出了一把匕首,直接就朝著朱誼漶衝了過去。
一個年紀這麽大的老頭,當然是不可能刺殺得了眾多士兵護衛的秦王。
下一瞬間,馮從吾就倒在了血泊中。
那老仆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他跪在馮從吾的屍體邊,朝著京師的方向叩拜,大聲說道:“陛下,您看見了麽,大明有忠臣,有忠臣啊!”
面對這樣的真忠臣,一眾叛軍此時都有些心驚,在這樣的人面前,自我厭棄的情緒很快湧上心頭。
馮家的老仆,也很快被一個叛將一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