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路雙方的接戰,根本沒有任何花巧可言。
趙率教和李懷信,很快得到了山西士紳和商民們送來了的確切情報,偵騎部隊也在情報送達後不久發現了大股的敵軍騎兵。
李懷信聞言,不由臉都有些綠了,“狗日的叛軍,出動萬騎,還真是想一口吃掉咱們。”
他可是很清楚,這一萬騎兵,其中家丁怕是都要超過一半,這絕對是宣府、大同和山西所有的家底了。
趙率教卻是一點都不慌,他神色淡定地說道:“怕個鳥,此番便要他們瞧瞧,東虜騎兵為何都不敢衝擊我軍陣列。”
楊國柱和胡從儀等武將,此時也是被趙率教的自信感染。
“對,此番便要這幫逆賊有來無回。”
由於發現敵人早,即便李懷信手下的士兵素質堪憂,標準的長槍方陣還是擺了出來。
勇衛營編制的兩個騎步兵團,排出了四個小方陣,被布置在了步兵的四個角,同時在李懷信手下的士兵幫助下,布置好了簡易鹿角。而兩個騎兵團則在步兵保護下待命,隨時準備出擊。
領兵的麻承宗一看前面的方陣,就罵道:“狗日的,李懷信和趙率教都是打老了仗的,布下的這陣不好衝。”
“怕個鳥,不放倒下這幫狗日的,俺們敗了,都要被誅九族。”
麻承宗聽了後,不由咬了咬牙,伸出五根手指,大聲對身後的士兵們說道:“出隊每人賞銀20兩,斬勇衛營和家丁賞銀五十兩,斬將奪旗賞500兩。”
清楚乾的是殺頭的買賣,所以此番出隊見仗,已經給了開拔銀子,麻承宗這回說的是外快。
大同鎮和山西鎮的士兵和家丁們一片歡呼,這樣的賞格,實在是太過豐厚,面對同鎮兵馬居多的敵人,他們倒是沒有太大的畏懼心理。
就連宣府的士兵們,眼神都不由熱切了起來。
士兵和家丁們清楚,這回各位將爺們是舍得給賞錢的,大同的代王和富戶都叫搶了,就算是百萬兩銀子,他們都能很輕松地湊出來的。
雙方的遊騎一直纏鬥到雙方都能用望遠鏡看見對方,趙率教沒有派出自己的手下,這種活自然還是交給李懷信手下的家丁去幹。
叛軍那邊人到底多些,沒一會就佔據了上風,朝廷這邊的遊騎很快退回到步兵的保護下。
叛軍直接分成了兩股,分別衝擊朝廷這邊方陣的兩個角。
上萬騎兵,瞬間卷起了漫天的煙塵。
叛軍手下的家丁並不缺盔甲,前排是重甲騎兵。重甲騎兵身後,是學習韃子,或者乾脆就是投降的韃子組成的手持弓箭的投射騎兵。
麻承宗身先士卒,帶著自己的上百重甲家丁親自衝鋒在左翼,跟在第一波騎射兵後面,他相信,第二個批次的衝擊,就能擊潰這股人數較少的精銳,直接摧垮李懷信手下那些烏合之眾的本陣。
炮兵們對這樣的場景一點都不陌生,默默地計算著敵軍的距離。
首先是實心彈攻擊,左翼的三門8斤炮很快從方陣一側,直接噴出3發實心彈。
三發實心彈,瞬間就在敵軍中製造了三條血肉通道,只是戰馬被打中,僥幸沒死的敵軍,也很會被後面的騎兵淹沒。
已經進入快步模式的敵軍不會給實心彈裝填機會,8斤炮隨即換裝輕霰彈。
孤零零的2斤炮隨即開火,直接在密集的敵軍堆裡,帶倒了四匹馬兒。
李懷信手下的佛朗機炮手,在隨後也加入射擊,射手以最快的速度發射手邊的7個裝填好的子銃,這根本無需瞄準,小號弗朗機的鐵彈威力不大,但只要射入敵陣,依然能帶倒2,3匹戰馬。
敵軍逼近到在一百五十米距離,3門8斤火炮噴出的178枚霰彈隨即將散布區內前排騎兵一掃而空。
倒地的戰馬形成障礙,迫使後方騎兵繞道,有人避讓不及,被人馬屍體帶倒,形成更大混亂。
霰彈不需要瞄準,發射頻率也被加大到最快,在敵軍完全進入衝刺階段,8斤山地野戰炮,又再次開火,同2斤炮發射的霰彈一起完成了火炮發射任務。
隨即,炮手們都丟下火炮和工具,撤退到方陣保護內。
待霰彈打完,遂發槍隨即開始齊射。
50米距離上,瞄準了這麽久之後,遂發槍也具有不錯的射擊精準度。
少數漏網的衝陣重甲騎兵們,在這樣的距離上,當然不會有幸免的可能。
煙霧籠罩了方陣,士兵們只聽到了慘叫聲。
這一次,由於伴隨步兵行動,朱皇帝給騎步兵們全員都裝備了板甲。
胡從儀看不清敵軍的情況,只是大聲叫道:“穩住。”
幾根羽箭飛來,正對方陣的敵軍騎兵被炮兵嚴重削弱,第一排不多的衝擊騎兵被一掃而光,後面只有虛弱的騎射兵。
騎弓力道不強,胡從儀只是略略低頭,讓頭盔的鐵簷護住自己沒有保護的面部。
兩聲叮咚響,羽箭被胸甲和頭盔彈開。
其余士兵們,也是差不多的動作。
一陣騎弓射擊下,方陣中的慘叫聲都沒有出現幾聲。
胡從儀聽著繼續衝過來的馬蹄聲,感覺比剛才稀松了許多,他覺得,這波應該是穩了。
“今日,某方知火器之威。”
面對火炮和遂發槍齊射造成的恐怖殺傷,麻承宗直接就慫了,他和那些拿著騎弓的輕騎兵一樣,衝向方陣之後,就直接繞開,快速通過後,向方陣拋射了一隻羽箭。
李懷信身邊的一名家丁,直愣愣地看著兩翼的士兵承受騎兵衝陣,突然叫道:“將主爺,叛軍在減速,俺們殺上去,定能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李懷信聞言後,總算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大聲說道:“傳令,通知友…”
話說到一半,他就沒繼續了,因為人家早就開始動了。
方陣左右兩側,2個胸甲騎兵中隊脫離步兵的掩護出擊了,他們身後是3個驃騎兵中隊。
5個騎兵中隊以兩道縱隊進入戰場,到達預定地點,楊國柱舉起左手。
“注意!”
“各連左轉!”
騎兵展開兩道橫隊。
第一道是兩個胸甲騎兵中隊,每中隊兩個連成並齊的兩排橫隊,連橫隊前後兩個騎兵排縱向間距超過半米。
第二道是三個驃騎兵中隊,中隊戰線寬度和縱深略少於胸甲騎兵。
楊國柱直接抽出自己的直劍,他還是太年輕,不可能像滿桂那樣使用個性武器。
“進軍!”
司號兵吹響號角。
開始是慢步行軍,按操典,慢步速度為每分鍾100米左右。
戰馬伴著號角聲開始緩慢加速,馬蹄擊打地面的聲響和戰場上的喊殺聲讓士兵們都覺得熱血上湧。
楊國柱大聲命令:“收緊隊形,都給老子閉嘴!”
騎兵們在慢步前進時,還是看得出牆一樣的視覺效果。
楊國柱直劍斜向上舉成45度,胸甲騎兵們照做,驃騎兵則揮著他們的馬刀。
“快步!”
司號兵以更快的速度吹響號角,此時隊形已經有些亂,騎兵牆已經差不多保持不住。
距敵100米。
“衝鋒號!”
而另一側,趙率教這邊也是差不多的場景。
李懷信又看了看自己和部將們的家丁出擊的樣子,不禁搖頭道:“陛下這練兵手法,連騎兵都要做到整齊劃一,所有兵都如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這場戰役的結果,李懷信覺得自己已經不用看了,和對面那幫人打交道太久,他太清楚他們的水平。
放平劍身的騎兵猛衝而來,比同樣人數的騎兵揮舞著馬刀衝來看起來更加可怕。
此番勇衛營騎兵面對的,可不是有著良好紀律的東虜,而是一群各懷心思,都不願吃虧的軍頭們。
這幫人可是打老了仗,一看便知曉,自己這邊剛被火器糊臉,士氣十分低落,根本打不過,幾乎所有的叛軍,都立刻放棄了整隊,調轉馬頭就跑。
好吧,他們根本沒有完整的士官隊伍,都是各部武將帶著家丁獨立整隊,其實根本沒有什麽陣型可言。
只有麻承宗等少數認識到不對,想要努力挽救下敗局的,還帶著手下的家丁衝了過來,正面迎擊勇衛營騎兵。
兩個騎兵團第一次衝擊就將三百多明軍家丁擊落下馬,少數鱗甲和鐵棉甲騎兵在刺劍面前就像紙糊的。
叛軍最後一點抵抗被碾碎後,李懷信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茫然四顧時,他才發現,果然和他估計的一樣,沒有看到混戰,只看到了四散而逃的背影。
“陛下這練兵手法,真是厲害。從此之後,世上怕是再不需名將。”
李懷信突然發現,自己還真是生不逢時,他和趙率教這幾人其實都打過交道,清楚他們幾人其實也平庸得很,總是能打勝仗,不過是照著陛下給的幾部《操典》把兵練好了,再有犀利的火器。
皇帝這兵法,比戚少保都厲害,這叫個什麽事。
突然李懷信就感到軍陣中出現一陣騷動, 順著聲音看去,只看到自己手下的一名家丁很快愉快地抄起了一顆人頭,興奮地喊道:“俺斬了逆首麻承宗。”
李懷信頓時就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麻承宗是怎麽死的,他還能不知道,那分明是死在勇衛營騎兵刺劍之下的。
這位老將立馬就策馬趕了過去,抽了那家丁一個大嘴巴,怒喝道:“再說一遍這逆首是你斬的?”
搶功這個事,李懷信並不排斥,但搶功也得看搶誰的,和皇帝的親信搶功勞,還是這種厚顏無恥的搶法,被皇帝知曉了,那就是真作死了。
察覺到幾道視線後,李懷信不由轉頭,與趙率教對視了一眼,這位老將善意地笑了笑。
趙率教冷哼了一聲,看著那家丁把麻承宗的腦袋送來,也不再多說什麽。
“傳令下去,此事算了,還有,都別再討論!”
不好意思,昨天去浪了,最近欠下的會慢慢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