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行事這麽肆無忌憚,處置了這麽多的官員和武將,那些倒霉了的官員和武將們,同年和親友一大把,當然是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文官們只是少了一些官帽子,擔心受到懲罰,再加上儒家的道德觀念束縛著他們,終究沒有太多人直接跳出來。武將們,對於皇帝要懲治貪腐、清查軍田和遣散他們的家丁不說,還要廢除衛所製,根本就無法忍受。
很快,第一批作死的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
三月初二,山西陽和,宣大總督駐地。
天剛一亮,就有大隊明軍入城,很快便包圍了總府府。
城內大同鎮的兵馬,都感到情況有些不對,不過卻是沒有將領站出來,維持秩序。應當保衛總督的標營,也是對此無動於衷。
宣大總督王國幀,很快就得知了這一情形,慌張在小妾和婢女的幫助下,穿戴好了衣物。
待看到來人之時,這位總督立刻就呵斥道:“你等是要做什麽?要造反麽?”
大同總兵麻承宗板著臉說道:“製台可不要信口胡言。如今朝堂上出了奸臣,擅改祖製,大肆迫害忠良,恐怕有人要陰謀篡位。我等已聯絡了宣府總兵張安等一乾大將,還請製台與我等一同聯名,擁立代王為監國,起兵清君側,誅殺李起元、熊廷弼和陳實等一乾逆賊。”
王國幀聽了這話之後,差點就沒當場暈倒。
這段時間,他可是擔心極了,生怕哪天,皇帝就派人來把他給抓了。一直都想掛印走人,然而就宣大如今這個氛圍,他也怕自己一辭職,這些丘八就會把他給砍了。
這個可不是他有迫害妄想症,前幾日,大同已經完蛋了一個兵備道,那位帶著銀子跑路,結果叫丘八們直接劫殺在半路上。中樞對此,居然沒有多大的反應,只是下令讓他徹查。
他可不認為,在如今這個時節下,在丘八們眼裡,自己這個總督和一個四品的道員能有多大的不同。
他一直都在請求辭職,然而,中樞根本就沒答應。現在,這報應真的就來了。這些丘八要造反,還要綁著他一起。
這位王總督又不是個傻子,別的地方造反還好說,或許還有趁著天下大亂成事的機會,宣大就在京師附近,這裡的丘八要當出頭鳥,完全就是為王前驅,必然會被皇帝手下那只能打得東虜落荒而逃的精銳剿滅。
王國幀看了看麻承宗身後,一下就看到一眾麻家將門子弟和兩位守巡道員。
“李起元、熊廷弼等輩迫害忠良,下一步必要置我等於死地,顛覆皇明江山。還請製台不要執迷不悟。”
王國幀聽到這位分守道的話,心裡頓時就更加悲憤了。
皇帝打退了東虜,太平無事的日子就在眼前,為何要輕信一幫奸邪,攪亂這大好的江山。
好一會後,這位總督才整了整衣冠,正色道:“京中有無逆黨,本官不知,本官隻知你等這是在謀逆。”
最終,王國幀還是選擇了殉節,雖說他也不大看好不知發什麽瘋的當今皇帝,但他更不看好這幫人,作為宣大總督,他哪裡不知道這幫人的成色,他雖說不懂兵事,但也清楚宣大帳面上有很多兵,然而大部分其實都是不堪戰的,根本不是皇帝的對手。
麻承宗聞言也不生氣,揮了揮手,說道:“製台如此不識時務,本帥也只有無禮了。來人哪,請製台去見代王。”
很快,一隊凶神惡煞的士兵,就把王國幀給綁了,帶著他前往了大同。
大同,大同總兵府、山西行都司駐地,這座九邊重鎮,此時已經是完全被武將們接管。不服從他們的文官,除開大同巡撫,都已經被叛亂的武將們一刀剁了。
整個城市,也已經是亂作一團。
代王朱鼐鈞此時也已經被叛軍控制,被囚禁起來瑟瑟發抖。
整個大同代王府以及眾多郡王府,也都被叛軍劫掠一空,不少郡王府的侍女都被亂軍搶走,也就代王府貴女們幸免。
見到代王之後,王國幀不由問道:“代王殿下,如何能屈身事賊,何不獻身以全名節?”
朱鼐鈞聞言後,白了這位總督一眼,沒有說話。意思很明顯,你都沒有殉節,有個屁的資格說老子。
王總督說話冷場的效果十足,一眾沒有投降,也沒有殉節的官員和宗室們,也就這麽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也都不說話,場面一時間尷尬無比。
三月初五,宣府和大同兩鎮擁立代王朱鼐鈞為監國,以監國名義,傳檄天下,宣布起兵清君側。
當然,這幫人推個傀儡監國出來,目的就是要給自己洗白一點點,披上一層合法的外衣,理所當然地就要大肆封官。
隨後,還沒等他們出兵向東,宣大就發生了內戰,忠於朝廷的一部分武將,在前總兵李懷信的帶領下,起兵討逆。
一看宣大叛軍的封官名單,朱皇帝就發現,整個右衛麻家算是都叛亂了,不過也有少數幾個大概是麻家下在他這一頭的,投身了討逆軍。
兩波明軍,隨後就在火拚之余,開始了搶劫大賽。
途經一個被焚毀的村落,看著村莊中橫七豎八的屍體,特別是衣服都被扒光的女性的。
再看著正在遠離這裡的,一部不屬於自己統帥的友軍的旗號。
一名年輕的低級武將,神色痛苦地哀歎道:“我們是官軍啊!”
他身邊的一名文官看到這樣的場面,立刻怒道:“天子年輕氣盛,難免求治過急。可李起元、熊廷弼等人,不能抗拒亂命,以致九邊動蕩,社稷有傾覆之危,其罪實在當誅!”
這武將聞言,卻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官軍都變成這樣,難道不正如天子說的,大明已經朽了,繼續這樣,不加以整治,得過且過下去,大明的江山社稷,就不會出問題了麽?
把問題拖下去,總爆發之後,到時候死掉的人,只會更多吧。
對文官的畏懼,還存留在這名年輕的武將心中,他也只是想想,沒有敢說出來。
叛軍四處燒殺搶劫不說,起兵討逆的,也是一通亂搶,整個宣大迅速就變成了人間煉獄。
同時,山西鎮卻是態度有些詭異,靠近大同的地方,也算是跟著一起亂了,倒是太原附近,保持了平靜。
宣大發生兵變後沒多久,西北也是亂作一團。
不過,那邊王爺多,又離京師遠,感受到的軍事壓力不大,各鎮之間也是互相不服氣,榆林鎮將門多,要當老大,其他各鎮卻是不同意,然後整個三邊各鎮,就把各種藩王都推了出來。
很自然的,宣大發生過的事情,也一樣在西北重演。
與此同時,河套蒙古諸部。
一名台吉笑道:“南朝皇帝小兒亂來,明國已經亂了。不少明將,都送信於我,助他們取得江山。”
“明人內亂,正是我們入關搶一把的好機會。”
“撫賞才幾個銀子,對,去搶一把。”
趁著大明內亂,套虜數萬入寇西北。
宣大和三邊的大亂,此時還沒有傳到內地,因為大亂整個西北和山西與京師也已經斷了聯絡。這些地區許多沒有背叛朝廷的官紳們,此時都在奮筆疾書,要求皇帝平叛,然後誅殺李起元和熊廷弼等人,以防其他地區也發生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