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皇帝把安插到京營裡的那一堆太監都擼了下去,內廷最近總有人在通過各種手段暗示他,要小心有人造反。
朱皇帝覺得,京營還需要太監去盯著完全就是笑話,就京營這副糜爛不堪的樣子,勇衛營只要出動四分之一的人馬就可以把他們按在地上摩擦。擔心他們造反,純屬吃多了。他雖然經常會冒出“總有刁民想害朕”的想法,不過起碼的智商還是有的。他當然知道這樣的一幫死太監們心裡都在想什麽,無非是個錢字。
皇帝琢磨了下,覺得這幫人還是有點用的,順帶著他不知怎麽就想起了有一陣沒見的魏忠賢。在傳召了那幫禦馬監的漏網之魚的同時,他又加上了魏公公的名字。
看到魏忠賢的時候,這貨似乎是一陣小跑趕過來的,頭上的汗水都沒擦掉。最讓朱皇帝不滿的是,這個貨又在頭上戴花了,滿頭都是梔子花和茉莉花之類的玩意。
中國古代男子頭上戴花是很正常的,不過朱皇帝很不習慣這種習俗。尤其是不想看到魏忠賢戴花,這位滿頭都是花的魏公公,實在是太他娘的辣眼睛了。
“魏忠賢,把頭上的花都扔了。朕不喜歡!”
魏忠賢剛還在行禮,一聽這話就嚇得連忙把花給扔了,又磕了好幾個頭求饒,“皇爺,奴婢不敢了。奴婢該死,皇爺饒命。”
“得了,你喜歡就戴吧,以後別再讓朕看見就是。起來吧。”
魏忠賢連忙起身謝恩,連連點頭稱是。
“朕給你個差事,去京營裡胡作非為一陣子。記好了,這差事就是臨時的。過些日子,你就得回宮裡來。”
魏忠賢聞言頓時就懵逼了。什麽叫去京營裡胡作非為一陣子?
“就是叫你去貪汙糧餉,看到不順眼的就隨便抓住個痛腳告他,敲詐勒索他們一番。不聽話的,朕幫你收拾。”
魏忠賢傻眼了。這是什麽操作?難道皇帝又要重提之前他搞了點小錢錢的舊事?
“皇上,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欺上瞞下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叫你去你便去,你是個什麽玩意朕難道還不知曉麽?那幫勳貴和文官又惹朕不高興了,朕要你去咬他們一口。去查幾個貪墨糧餉的武夫和文官出來,聲勢搞大點,動作搞小點,揪住幾個典型,敲詐勒索一批,懂了麽?”
魏忠賢愣了愣,皇帝這是說他是狗?
隨即,他就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狠狠地點頭回答他明白了。
能做天子的狗就是最大的榮幸啊!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好事,魏公公再一次感到了巨大的幸福。
朱皇帝當天就直接任命了幾個提督監督太監,把他們派去了京營,其中就有魏忠賢。他準備直接用實際行動告訴勳貴和文官們,你們做了初一,就別怪朕做十五。
他當然是不準備真去清查京營的問題,真查起來,非得把兵部和戶部大半的官,以及幾乎全部在京武官牽扯進來。
用魏忠賢去抓幾個倒霉的出來交差。朱皇帝目的無非是出口惡氣而已,有人不聽話,那麽大家都別想好過。
對於皇帝又把太監安排到京營這件事,文官和勳貴們當然是不滿的,文官們馬上就開噴了,倒是勳貴們顯得態度曖昧。
看著文官們的上疏,朱皇帝只是一笑置之。這幫人抓著前陣子查出來的那一堆太監的破事不放,說得好像不安排太監去監視京營,京營就不會糜爛了一樣。自從嘉靖朝開始,大明就撤銷了邊鎮的鎮守中官,
除開極少數軍隊,哪兒的邊鎮都沒有監軍和鎮守太監,然而九邊現在是個什麽鬼樣他們還真當皇帝不知道麽。 很快的,京營就被魏公公等人折騰得雞飛狗跳,京營這種地方根本經不起查,剛上任沒幾天,魏公公等人就揪出了幾個貪腐分子。
很快,朱皇帝就召見了掌著京營的勳貴、內閣和兵部的文官,卻是沒有把言官系統的大嘴巴們喊來。
把一堆的卷宗甩到群臣面前之後,他就怒氣衝衝地開噴了。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就是朕的京營?剛處置了一群中官,朕還當這幫武夫們會收斂一點,沒有那些中官貪墨的錢糧,他們總能用到兵身上。可兵部要他們募兵兩萬,實數卻只有四千,還多是京中的浪蕩子。武夫貪鄙也就罷了,兵部是怎麽做事的?這般兒戲一般的募兵,兵部也敢認下了?”
以英國公張惟賢和首輔劉一燝為首的一群大臣們,很快就跪下了。
“臣有罪。”
“臣應萬死。”
“朕以往想不通,我大明帶甲百萬,為何平不了區區的東虜,現在朕是明白了。大明的官軍若都是京營這般樣子,就別指望平虜了,不被人家打進京師就不錯了!英國公前陣子對朕講過靖康恥,朕認為他說得很好!現在這東虜,也號稱女真不是麽。就是不知,在座的各位到時候會不會學前宋那群士大夫。反正朕還是要臉的,趙家那樣的皇帝,朕是學不來的。提刀與韃虜搏殺,死在這京師城牆上頭,這點氣節朕還是有的。”
這是他長久以來的夢魘,這些年來,他總是做著清軍打進京師,自己親手砍死了妻女,最後被人亂箭射死之類的噩夢。
“臣有罪,臣應萬死!”
大臣們還能說什麽,被一個毛頭小子這樣嘲諷,他們當然惱火,不過卻是不敢反駁,他們中不少人也明白,他們沒有辦法反駁。
“今日朕這番話,你等不要往外傳。京營和邊軍是個什麽樣,你們心裡明白就好。傳出去,鬧大了,不好收場。下去之後,都好好想想。”
群臣們還能說什麽,最終隻好唯唯諾諾地退下了。
從平台出來之後,韓爌在路上疑惑地說道:“皇上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
“次輔還不明白麽?京營的問題,自京營建立後不久,哪一代沒有人提過?皇上這是看穿了。老夫隻擔心,勇衛營取代京營,讓內廷得勢。”
韓爌聞言不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此事萬萬不可,必須要在皇上面前多講講中唐之事。”
“也只能如此了。”
被皇帝當頭一棒呵斥了一頓後, 劉一燝也算是隱約察覺到,大明面對東虜為何老是打敗仗了,邊軍的狀況那當然是比京營好的,但能強多少,實在很難說。大明的問題,說白了,無非是個吏治問題。這種問題,劉一燝清楚,自己沒有辦法解決。
在皇帝發飆之後,魏公公等一乾死太監們,就開始獅子大開口了。
勳貴和文官們很快就後悔了,來了一幫貪婪無恥的死太監們分權,太監們要的比以前還多,他們還不如同意皇帝裁減兵額,討價還價一番。
至於這群勳貴把皇帝的話聽進去了,這種事根本不存在的。我大明坐擁燕雲,江山社稷穩如泰山,哪裡會重演靖康恥,他們都家大業大,開銷也大,不從京營裡搞點小錢錢,難道讓他們這群勳貴喝西北風。
第二次的廷議,雖說依舊是爭吵不斷,這一次文官和勳貴們就冷靜多了,朱皇帝和他們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同意裁減兩萬人。
勳貴們當然是不滿意的,不過他們也沒有什麽辦法,皇帝都把那樣的話說出來了,擺明了是清楚京營是怎樣的,他們總要給點面子,不然撕破臉,都不好看。
勳貴們也不擔心皇帝會拿他們怎麽樣,沒有了他們,老朱家的江山誰來維護呢,皇帝再喪心病狂也不會對勳貴下手的。
事情談妥了,皇帝就把自己的任命吞了回去,把剛任命的太監都召回了宮裡,讓他們高興的時間沒持續多久。
同時皇帝同意了之前兵部尚書崔景榮先前的要求,讓大理寺少卿楊東明去查一查京營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