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軍拔營出發,向著琉璃湖而去。
冰天雪地中,連綿大山拔地而起起伏不止,數百甲士沿著逶迤官道緩慢前進著。
隊伍居中之處則是崔文卿那輛寬闊高大的馬車。
車內隻乘坐崔文卿和折昭兩人,倒也寬敞舒適不亦樂乎。
然不亦樂乎是對崔文卿而言,比起躺在臥榻上發呆的崔文卿來說,折昭卻要忙碌太多了。
身為振武軍大都督的她,有太多太多的軍務須得處理。
朝發暮至,到得琉璃湖的時候正值黃昏。
得知崔文卿返回,蘇軾成事非兩人興高采烈而至,前者對著崔文卿大笑稟告道:“文卿兄,幸不辱命,所有喬裝成戲子庖廚侍者的明教妖人,現已經被我們全部擒拿,關押了起來,你那邊情況如何?”
崔文卿微笑言道:“折惟本和易左使兩個關鍵主謀也落入我們圈套被擒,現在全作了階下囚。”
“噢呀,乾得漂亮!”興奮之下,蘇軾猛然擊掌,不禁拊掌長笑了起來。
“蘇兄何事如此高興呢?”
蘇軾笑聲未落,卻聞一聲女聲從馬車中傳來,還未待他回神,已見一位翩翩佳人從車中掀簾而出,下車淺笑莞爾的一站,笑容如山花陡然綻放,整個天地霎那間都仿佛失去了顏色。
“折……大都督?!”乍見折昭,毫無思想準備的蘇軾頓時不能置信的瞪大了雙目,顯然非常吃驚。
崔文卿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不要奇怪,娘子是我所請來的奇兵,如果沒有她,只怕也不能順利擒獲折惟本易左使兩人。”
當初為了確保秘密,崔文卿連蘇軾和成事非都沒有告訴太多,故此蘇軾才不知道折昭親自前來之事。
蘇軾想想也對,到沒有多問,將崔文卿與折昭延請入內。
席間,崔文卿向著蘇軾成事非兩人詳細講述了前往得令山之後的諸多經過。
講述了火燒大營點燃震天雷剿滅敵寇。
講述了折昭出現帶領振武軍將士酣鬥明教與遼人燕雲十八騎。
更講述了他自己被西夏大將軍野利蘇蓋生擒,性命危在旦夕之事。
當聽見西夏太后沒藏黑雲親至,且荷葉乃是沒藏黑雲的女兒之後。饒是蘇軾的鎮定從容,也直接被嚇傻了。
瞧見蘇軾呆乎乎的模樣,崔文卿苦笑道:“蘇兄啊,別說是你,即便是我當時聽了,表情與你也差不多。”
蘇軾長籲一口氣回過神來,不可置信的搖頭道:“振武軍的小小丫鬟居然是西夏公主,簡直是天荒夜談,我那小妹如果知道了她的手帕交乃西夏公主,只怕也會嚇傻了。”
崔文卿笑著點點頭,突然又是想到了荷葉的笑靨,唇角的笑紋不知不覺就有些苦澀了。
接下來三天時間,崔文卿與折昭等人就留在了琉璃湖內清點審問被擒的明教妖人,最為重點的,自然是易左使。
然就實而論,這位易左使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漢子,任憑如何拷打,都沒有吐露出半個字來,弄得本想了解明教具體情況的寧貞是鬱悶不止。
另一方面,折昭則親自審問了折惟本。
面對著這位曾經最大的敵人,也是與她有著血緣關系的二叔,折昭既有幾分不甚感慨,也有幾分痛心疾首。
雖則折惟本罪犯滔天,乃殺頭滅族的叛國重罪,然折昭還是決定會替他在官家面前美言幾句,爭取留個活命。
對此,崔文卿倒是有些嗤之以鼻,一來他覺得朝廷必定不會放過有著叛國重罪之人,折惟本肯定是難逃一死,折昭此舉多半是無用功;
二來嘛折惟本也算一世梟雄,留他在世難保不會還掀起什麽波瀾,故此朝廷不會容許此人活路了。
待到諸事忙碌完畢,眾人離開琉璃湖返回府州,回到了闊別月余的府谷縣。
下得馬車,崔文卿與折昭相諧而行進入振武軍大都督,剛走得沒幾步,卻聞正堂內陣陣人聲交談,像是有許多人生在其中。
“咦?咱們家裡來客了麽?這麽熱鬧?”崔文卿邊走邊好奇笑問。
折昭笑盈盈的言道:“是恩師帶著進士郎們從隩州回來了,我嫌驛館髒亂,故此請他們前來振武軍大都督府居住,所以才如此熱鬧。”
“原來如此。”崔文卿點點頭,摸著鼻尖苦笑道,“當初陳學士他們初來府州,我也曾邀請他們前來大都督府居住,學士她卻堅持不同意,最後還是她一人前來住了幾天,看來你在府中的確不一樣呢。”
折昭微笑言道:“呵呵,陳學士即是我的恩師,又是我的舅母,待我待你自然有所區別。”
說完這一句,折昭和崔文卿的笑容同時一收,也同時停下了腳步, 對視目詢,均看到了對方臉色的難看。
半響之後,還是折昭輕歎一聲輕聲道:“舅母?唉!真是麻煩,咱們需對恩師說實話麽?”
崔文卿堅決搖頭道:“能瞞著就一定瞞著,在具體情況沒有明朗之前,咱們不能將這件事告訴學士知曉。”
折昭略一思忖,長歎一聲堅定點頭。
“學生見過學士(恩師)。”
進入正堂之內,折昭與崔文卿忙對著陳寧陌作禮。
“哦,是阿昭和文卿回來了?此行如何?可曾順利?”陳寧陌虛手一扶,讓二人落座之後,開口關切詢問。
見到陳寧陌淡淡的笑容,折昭不知為何心裡面堵得慌,做賊心虛般視線飄忽,輕聲回答道:“嗯,還算順利。”
崔文卿倒是神態自若,揮手笑言:“娘子回答得太過簡單了,此行危險叢叢,豈是還算順利區區四字能夠解釋的?要我說來,具體過程真是猶如滔滔江水般跌宕起伏,實在讓人是不勝感歎。”
說罷,便向著陳寧陌以及諸位進士郎簡明扼要的講述了整個過程,當然荷葉乃是西夏公主以及私放蕭陌的事情,自然是省略了。
待到聽完,陳寧陌輕歎一聲言道:“的確算得上是波瀾起伏,恭喜你夫妻二人有為朝廷立此大功。文卿,這次北地四州之行,你也可算是功成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