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大齊銀行這些眼神躲閃的官員們,富弼頓時知道其中不簡單,口氣也不由嚴厲了起來:“誰能告訴我,章惇究竟去了何處?!”
話音落點良久,無人膽敢應答。
見狀,富弼有些生氣了,詢問范呂兵道:“范郎中,你來告訴我,章惇人在何處?”
范呂兵面上顯出了一個古怪的冷笑,看似有些不屑,拱手回答道:“今日章惇倒是來了衙門,不過點卯不在,也沒有人看到他出去,興許還在公事房吧。”
聽到此話,富弼冷冷言道:“好個章惇,得知上官前來居然無動於衷,也好,就讓本官去看看他究竟一天再乾些什麽!”說罷,向著崔文卿點頭示意,帶上所有人一道朝著內衙而去。
大齊銀行衙門佔地較廣,寬闊正廳之後便為一排排相連的公事房,這是尋常官吏們辦理公事之處。
再往內衙深處走,則是銀行行長以及各司郎中、員外郎的公事房,全都是獨立的小院,看起來頗為幽靜怡人。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穿過回廊,又繞過了一片竹林,這才來到了一間掛著“貸款司”門牌的小院前。
來人腳步沉沉,小院內卻是毫無動靜,似乎並沒有人身在其中。
富弼陰沉著臉打量了小院有傾,冷冷吩咐:“來人,開門!”
話音落點,便有兩個吏員快步跑上打開了大門,富弼與崔文卿一道舉步而入,剛一進去,便看見一位穿著紅色官服的吏員正斜趴在案幾上,似乎正在昏昏沉睡當中。
而在案幾旁邊地面,還丟棄著三四個細脖酒壺,濃鬱的酒香從房內傳來,衝擊著每個人的味蕾,氣氛大是尷尬。
霎那間,富弼臉色頓時漲紅了,神情也變得非常難看,戟指尚趴在案幾上的紅衣官員,厲聲喝斥道:“章惇,何人允許你在衙門中飲酒?而且還是處於公事當中?你的眼中有沒有上官?有沒有朝廷?有沒有衙門?”
一通問話宛如霹靂雷火,直震得屋內嗡嗡作響,使得人耳膜也是隱隱做響,相信即便是一頭沉睡的豬,此時此刻也應該醒了。
然而,回答富弼的卻還是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在安靜的氣氛中尤為使人矚目。
富弼再也控制不住憤怒難耐的心境了,他沉沉哼得一聲,鐵青著臉大步上前,抬起老腿便朝著案幾踹了去。
那案幾被踢了個正著,登時就移開數尺滾落一邊,而本依靠案幾趴著睡覺的紅衣官吏陡然不妨之下,就這麽倒在地上一個翻滾,人終是醒了。
崔文卿才發現紅衣官員乃是一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年輕男子,未戴襆頭的他發髻顯得有些凌亂,此際睡眼惺忪的從地上站起身來,當看到屋內盛怒難耐的富弼以及衙門同僚的時候,紅衣官員並沒有露出震驚之色,反倒是口氣淡淡以一種似乎在和鄰居打招呼的語氣招呼道:“哦,是富大人啊,多久來的?”
聞言,富弼直接被氣笑了:“怎麽地,連本官多久來都不知道?莫非還是本官打擾章郎中睡覺了?破壞了閣下的春秋大夢。”
此話滿是揶揄,然大齊銀行的官員們卻是無人敢笑,唯有崔文卿見到此景此情又聞此言,大感捧腹,竟是笑出了聲來。
這一笑,倒是有些引人注目,也使得章惇將目光從富弼身上移開,直接看到了崔文卿的身上。
待見到崔文卿所穿代表六品官的紅色官衣,章惇很明顯的愣怔了一下,緊接著神情就恢復了平常,將目光移開了。
富弼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幕,鐵青著臉訓斥道:“章惇,你究竟懂不懂規矩?何能在衙門內飲酒?若是被那些無孔不入的禦史知道參你一本直達天聽,朝廷怪罪下來你如何承擔得起?”
章惇不為所動,淡淡言道:“章惇一人做事一人當,絕對不會牽連大人與諸位同僚。”
富弼氣咻咻的言道:“你說的輕巧,章惇,你身為大齊銀行國債司郎中,所代表的並非是你個人,也代表著大齊銀行在朝廷中的形象,就你這樣的做法,你讓官家和諸位相公們如何作想?”
聽到大齊銀行四個字,章惇唇角忍不住勾出了一絲冷笑的波紋:“大齊銀行?嘿嘿,富大人,一個連地方州郡銀行也趕不上的朝廷銀行,能有何顏面冠以大齊二字。”
“你,你……”富弼頓時被氣得不輕。
章惇望著周圍默然無語的同僚們,借著幾分酒意侃侃而論道:“諸位,相信你們也應該看見,這大齊銀行成立已經足足有大半年的時間,然而所收國債不過七十萬兩銀子,竟當不得河東銀行最開始發行國債時候三天的發行數額,看向大齊銀行辦事大廳,更是門可羅雀,罕有人前來,由此可見,這樣的銀行存在還有何意義可言?吾等在此豈不是蹉跎歲月,浪費時間?”
一席話落點,房內沒有人出言反對,顯然章惇的話也說到了大齊銀行所有官吏的心坎上。
富弼冷笑道:“所以你就可以在衙門喝酒,可以消極怠事了?”
章惇並不否認,頷首道:“不錯,與其守著冷清的大廳,倒不如坐在這裡喝幾杯酒來得痛快。”
聽到此話,富弼冷笑更盛了,冷冰冰言道:“富弼,你乃大佑四年以科舉探花入仕,首選一年之後入我吏部,憑借自己聰明才智以及踏實肯乾成為了度支員外郎,可以說你的前途本應是無量的,然你卻性格倨傲,態度高傲,在度支的時候與主管郎中不和,更與負責度支的戶部侍郎關系不和,當時若非本官護著你,說不定你已經被掃地出門了,但是本官可以護得了你一時,卻護不了你一輩子,你若不改變你那秉性,遲早都會闖下大禍成為眾矢之的,這次本官之所以讓你前來大齊銀行,完全是想讓你換一個環境,也給你一個機會。”
章惇默然無語半響,忽地又是指著周圍冷笑道:“富大人,將下官扔來這鳥不生蛋的大齊銀行,便是你給我的機會?”
富弼鎮重其事的點頭道:“對!”。
“呵,整日無所事事的機會?”章惇立即反唇相譏。
富弼正容言道:“就以前來說,大齊銀行的確是無所事事,然現在情況確是不同了……”說罷伸手指向了崔文卿,口氣甚為驕傲,“因為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