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得一間酒肆,三人一道走了進去,剛一入內,崔文卿就感覺到許多食客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們身上。
想想也難怪,童擎這廝穿著如此騷包的武將甲胄,加之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想不引起別人的注意都很難。
折昭卻不喜歡在別人異樣的眼神中就餐,也不詢問崔文卿和童擎的意思,立即吩咐店家安排了一間雅間落座。
剛在桌前坐定,崔文卿隨意點了幾個酒肆特色小菜,沒想到童擎忽地插言道:“店家,不知你們店內最是凌冽的美酒為何?”
店家立即笑容可掬的回答道:“回稟這位軍爺,小店自有河東之乾和、葡萄,郢州之富水,烏程之若下,滎陽之土窟春,富平之石凍春,劍南之燒春,要論酒性,當屬劍南燒春最是凌冽。”
童擎重重一拍桌子,頷首道:“那好!就來一鬥劍南燒春潤潤喉嚨,不知崔公子意下如何?”言罷一臉挑釁的望著崔文卿,嘴角劃出了一絲輕蔑之色。
崔文卿聞言一怔,這才明白了過來。
一鬥酒便是十斤之量,饒是飲酒如猛士海量的人,面對十斤的劍南燒春也鐵定大搖其頭,很難喝下。
感情兒童擎覺得一直佔不到便宜,便想乘此機會灌醉他,以作報復,故而才點了一鬥劍南燒春。
崔文卿本有些氣惱此人的咄咄逼人,此際有心整治他一番,便故作為難的言道:“這個童公子,在下不善酒力,一般飲罷一碗酒就會大醉不醒,十斤之量如何喝的下去。”
話音剛落,正在品茶的折昭眉梢兒微微一挑,唇角不經意的綻放出了一絲莞爾的笑意。
崔文卿酒量她是知道的,倒地不起的梁青川就是最好的證明,此際故意示弱,答案不言而喻,童擎啊童擎,你什麽不比,為什麽卻偏偏要與他拚酒呢?
見到崔文卿臉色有些難看,童擎心內大是驚喜,不容分說的言道:“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不喝酒!況且咱們初次相識,還沒好好的喝上一場,自當不醉不歸。”言罷對著店家說道:“快,十斤劍南燒春,速速上來。”
店家連忙頷首,轉身一溜碎步的去了。
片時,便有兩名店小二齊心協力的抬來一個偌大的酒壇,剛剛剝去上面的泥封,凌冽的酒香立即在房間內彌漫開來。
童擎也不含糊,站起單手提起了酒壇,壇口微微傾斜些許,一絲酒汁已猶如水龍入海般注入了陶碗之內,在裡面來回蕩漾不止。
崔文卿心內笑開了花,面上為難之色卻愈見濃厚,呐呐言道:“先說好,在下謹此一碗,絕不多喝,喝多了我會忍不住吐出來的,到時候還得勞煩娘子扶我回去。”
童擎不置可否的一笑,已是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飲罷陶碗一照,竟是滴酒未灑。
崔文卿皺起了眉頭,故意猶豫了半響,方才端著酒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喝罷猛然擱碗,忍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像是被烈酒嗆得不輕。
見狀,折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暗忖道:明明酒量了得,這人可是真會裝,童擎不知輕重深淺,這下只怕有難了。
童擎卻不知道這暗地裡的波瀾詭譎,他隻道崔文卿根本就喝不得酒,一時之間心內更是高興,又是邊倒酒邊開口道:“來,崔大哥,我們再喝一杯。”
崔文卿連忙搖手道:“童公子,在下真的不善酒力,再喝鐵定醉倒。”
聞言,童擎雙目一瞪,故作惱怒的言道:“怎麽地,我倒酒居然不喝,看不起我是不是?”
“這……怎麽可能,在下豈會看不起童公子?”崔文卿搖了搖頭,為難言道,“好吧,那這是最後一碗,你再倒我可真的不喝了。”
說完之後,兩人同時端起酒碗重重一撞,各自飲乾。
童擎戰意盈然,剛喝罷又是倒酒,崔文卿使的欲擒故縱的道路,一直連說自己喝不下去,讓得童擎鬥酒之心更是高漲,有心將崔文卿喝醉,從何丟臉於人前。
不消盞茶時間,菜肴都還沒有上桌,兩人幾乎就已經將那壇劍南燒春喝幹了。
崔文卿面上掠過一絲奸猾之色,勸說道:“不行,童公子,在下真的不能喝了,你再倒酒我就要醉了。”
童擎面如紅潮,額頭冒出了涔涔細汗,指著崔文卿告訴道:“崔文卿,你是不是……呃,看不起我童擎……喝,咱們接著喝!店家,上酒。”
“來,幹了”
“快,又滿上!”
“童公子,這真是最後一碗,你不要再倒了。”
“不行,必須喝……呃,喝!”
一旁的折昭甚是無語的看著兩人這場鬧劇,不禁苦笑搖頭。
待到菜肴上桌,兩壇劍南燒春幾近見地。
一直聲稱不能喝酒,再喝就醉的崔文卿依舊是清醒如初,眼神身體都沒有晃動一下。
反倒是童擎,早就已經面紅如血,醉態百出,身體也是搖搖晃晃不穩快要栽倒。
折昭看不下去了,沉聲言道:“好了,你們兩人就不要鬧了,全都給我吃菜,不許再喝酒。”
童擎孩童一般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般,拉長聲調高聲道:“不,昭姐,我要喝酒,我要喝醉他。”
崔文卿聳了聳肩頭,望著折昭笑嘻嘻的言道:“你看看,是他逼我的,我也不想喝啊。”
折昭白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
便在此時,一直嚷嚷不休的童擎忽地雙眼直翻,喉頭髮哽,不用問也是快要吐了。
但他好歹還有幾分心智,下意識的知曉不能在折昭面前出醜,竟是強自將那股酒氣吞了下去, 難受得面紅脖子粗。
見狀,崔文卿卻是一笑,忽地伸出筷子指著桌上油亮金黃的團油飯言道:“童公子,你覺得此飯看上去形似什麽?”
“似什麽?”童擎下意識的追問。
“來,你先吃上一口,我再告訴你。”崔文卿說完,竟是不容分說的替他舀上一碗。
童擎接過吃得數口,只聽見崔文卿自顧自地的歎息言道:“瞧著團油飯黃燦燦,油亮亮的樣子,真像是一堆屎啊!”說完笑眯眯的望著童擎道:“哎,童公子,你嘴中的屎……哦,不對,是飯的味道怎麽樣?”
童擎本就在強自壓抑住心頭的翻騰感覺,聽崔文卿忽地說出這麽惡心的事物,頓時就陣陣惡心再也忍不住了,脖頸猛然一陣抽動嘴巴也是大張,不用問也是要吐了出來。
“娘子當心。”崔文卿眼疾手快的將折昭一拉,兩人同時閃到了窗欞前,一瞧桌前的童擎,卻是佝僂著身子大吐特吐,幾乎將黃膽都吐了出來,整個空氣中也彌漫出了陣陣惡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