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惠卿一見童州露出了深思的表情,頓時就大喜過望。
看來總是不負期待,自己這番話果然說到了經略相公的心坎上,雖則這麽做或許有失道義,但這也是為了河東路經略府好啊,相信經略相公也會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才是。
若因此事得到經略相公的信任重用,今後加官進爵還不是指日可待。
心念及此,呂惠卿心頭陣陣火熱,已經在腦海中幻想自己的加官進爵後的煌煌未來,說不定要不了多久,他便會代替崔文卿成為河東銀行的行長。
而如崔文卿這樣既無能力,又無膽量,完全是依靠折昭才成為行長之人,注定要在他呂惠卿腳下跪舔,變作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嘍囉。..
正在呂惠卿想得暗爽不止的時候,一名吏員忽地入內稟告道:“經略相公,河東銀行傳來一份書信,崔行長請你親自過目。”
聞言,呂惠卿倒是一愣,暗忖道:崔文卿這個時候找童州意欲何為?莫非是告我狀的?
想到這裡,呂惠卿心頭登時大恨,更有幾分忐忑不安的慌張。
童州點點頭,吩咐吏員呈來信紙,剛剛打開定睛一瞧,頓覺心頭轟的一聲大跳,面色驟然蒼白,整個身子如沉浸在三九寒冰之中。
就這麽愣怔足足有傾,童州這才從震撼總回過神來,心內更是湧出了一股後怕之感。
他望著正老老實實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呂惠卿,立即就怒火直冒,拍案厲聲喝斥道:“呂惠卿,本官早就已經三令五申讓你們河東銀行在朝廷欽差沒有到來之前,暫停發行國債軍債,為何你今日卻是見財心動想要忤逆本官之意,你的眼中還可有我這個經略使!”
呂惠卿正希冀能夠得到童州的重用,沒想到這時候童州居然臉色大變,說出了這樣一席話,如此前後判若兩人,頓時就令呂惠卿呆愣在了當場,結結巴巴的言道:“經略相公……下官……下官……”
童州重重一哼打斷了呂惠卿的話,冷冷言道:“朝廷法度不可違,此乃我們為官的鐵律,爾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可謂罪加一等!”言罷也不待呂惠卿辯解,亢聲吩咐的道:“門外武士聽令,立即將呂惠卿拖出去杖責二十,關在大牢等候發落!”
一聽此話,呂惠卿臉上的神色立即變作了死灰,也體會到了猛然間從雲端跌落而下的感覺,慌亂當中,他連忙跪在地上甚是不解的求饒道:“經略相公,下官究竟做錯了什麽?還請相公繞過下官啊……”言罷,竟是磕頭如搗。
童州理也不理他,只是對著呂惠卿一揮衣袖,如同驅趕飛至身旁的一隻蒼蠅,仍由衛士將哭喊不止的呂惠卿押下去了。
站定稍稍思忖半響,童州覺得此事容不得拖延,連忙登上車駕出了府門,朝著驛館而去。
此刻,崔文卿也是剛剛回來不久,得知童州前來,他立即露出了了然於心的微笑,對著荷葉吩咐道:“小荷葉,去吧折昭叫過來,就說我們有要事商量。”
荷葉點點頭,連忙去了。
折昭首先到來,見到崔文卿便蹙眉問道:“不知夫君想要商量何事?現在我正忙著了。”
崔文卿明白折昭這段時間正忙於聯系軍糧購買,每日都是早出晚歸,但這件事太過重要了,必須告知她才行,於是乎搖手笑道:“還請都督娘子稍安勿躁,經略相公馬上就到。”
話音剛落,便聽見院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童州竟是絲毫不顧形象的快步而入,看到崔文卿便氣喘籲籲的問道:“文卿賢侄,不知你在信中所言是否屬實?”
崔文卿鎮重其事的點頭道:“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但理應無錯。”
折昭聽得是一頭霧水,甚是不解的問道:“究竟是什麽事,你們再說些什麽?”
童州尋得一張案幾坐下,這才一臉後怕的言道:“剛才文卿賢侄來信告訴老夫,說是有朝廷密探前來河東銀行查探情況,此事非同小可,故而老夫前來詢問真偽。”
“朝廷密探?”折昭面目驚訝之色,顯然大是錯愕。
“對,”崔文卿點點頭,便將今日青衣老者之事對著兩人原原本本道了,末了正色言道,“那位老丈肯定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我為防上當,告訴他在朝廷沒有解開禁令之前,河東銀行堅決不會發行軍債國債,沒想到呂惠卿那個夯貨沒有弄清楚狀況,還在青衣老者面前與我大起爭執,說是我們振武軍不發行軍債的話,就由河東路經略府發行國債收了那五萬兩,也不知那青衣老者聽了之後,會又何等想法。”
聽到這裡,童州艱難的咽了咽唾沫,額頭已是流出了點點細汗。
若真如崔文卿的猜測,那青衣老者乃是朝廷密探的話,呂惠卿說出的那番話無疑是給河東路經略府帶來了天大的麻煩,也為他童州帶來了天大的麻煩,朝廷若是得知在禁令頒布後,河東路經略府依舊在違規偷偷發行國債的時候,以當今官家和安石相公的為政秉性,只怕他這個經略使已是當到頭了。
折昭兀自皺眉,問道:“夫君何以見得那青衣老者乃是朝廷密探?”
崔文卿笑道:“首先是氣質談吐,那位青衣老者一見便知道是飽讀詩書的讀書人,渾身上下那股文縐縐的氣度騙不了人,而且言語中絲毫未聞粗鄙,反倒是文質彬彬,絕非是常在市井奔走的商賈。”
“另外就是舉債方式太過奇怪,說起來現在朝廷禁令已下,太原城內的百姓許多也是知道,身懷巨資的青衣老者不可能聞所未聞,從而前來購買國債軍債,而且目前朝廷政策一日未明,舉債的定義也未清楚,青衣老者不可能不心存擔憂,畢竟那可是五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啊!理應采取觀望之態,而非這樣急吼吼的想要購買軍債,故此……”
說到這裡,崔文卿自信一笑:“當時我便覺得,那個老者乃是朝廷密探,想要用釣魚執法來坑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