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呂惠卿原本的猜想,在河東銀行當中,他應該輕輕松松的力壓崔文卿一頭才對。
然而令他萬般沒有料到的是,代表振武軍的崔文卿,籌來的銀兩居然是他的數倍甚至是十余倍,雖則童州嘴裡面沒說什麽,但他還是感覺到甚是無地自容,更暗自發誓終有一天將要超過崔文卿,替他自己,也為河東路經略府挽回顏面。
今日崔文卿此話,無異於點燃了呂惠卿一直深埋在心頭的火焰,也讓他生出了一較長短之心,頭腦發熱之下,呂惠卿昂昂出言道:“崔行長,河東銀行乃是我們經略府以及大都督府共同出資成立的,而非是大都督府一家,雖則現在你為行長,但在下身為經略府衙門的代表,也有權作出決定以及選擇,既然老丈這五萬兩銀子你們振武軍看不上,那好,我們經略府衙門就接手便是。”
言罷,他也不待崔文卿錯愕的表情,對著青衣老者拱手笑言道:“老丈,既然軍債買不成,那你就不如購買河東路經略府的國債,錢利都是一樣的。”
未待青衣老者開口,崔文卿已是冷冰冰的言道:“呂惠卿,在下既然是行長,就可以代表整個河東銀行作出任何決定,這筆錢說了不要就是不能要,你若不服氣,盡管前去找童經略使便可!”
呂惠卿沒想到崔文卿這樣不留情面,頓時就氣得不輕,怒聲言道:“崔文卿,別以為有折昭撐腰就目中無人,說到底,你也只是個依靠女人的慫貨,我相信經略相公一定會支持我的正確決定,你就等著瞧吧。”言罷,轉身氣昂昂的走了。
青衣老者這才回過神來,哈哈大笑道:“崔行長鐵面無私,秉持法度,這麽說來,老朽這五萬兩銀子還真用不出去了。”
崔文卿笑道:“老丈,眼下也只是非常之期而已,待到朝廷欽差查明具體真相,並解除禁令,你到時候再是前來購買軍債便是,我們一定歡迎之至。”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青衣老者也是一個灑脫之人,立即點了點頭,隨即環顧業務大廳一周,頗有興趣的言道,“崔行長,老朽也是生意人,對你們銀行的運轉模式以及具體業務非常又興趣,還不知道你是否能為老朽介紹一二。”
“自是可以。”崔文卿頷首一笑,首先指點著大廳正北匾額言道,“老丈請看,我們這家銀行名為河東銀行,其實說到底,就是地方衙門的一個融資平台而已。”
“融資?”青衣老者也算是精於財貨之人,今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一個詞匯,不禁皺眉詢問。
崔文卿笑道:“簡單來說,所謂融資,是指地方衙門根據自身的條件狀況、資金擁有的狀況,以及管轄區域未來發展的需要,通過合理的預測和決策,采用一定的方式,從一定的渠道向民間的有錢人去籌集資金,組織資金的供應,以保證衙門的所需。”
青衣老者費了許久才大概理解了崔文卿的意思,捋須言道:“崔行長是說,你們這間銀行,其實就是一個代表地方衙門向百姓們借債的平台吧?”
“對,老丈可以這麽理解,就比如說你有五萬兩銀子對吧?倘若你將這筆錢放在家中,那麽它便是一堆死物,因為沒有流通的錢,其實也就不能算作錢了,故而錢這個東西必須要流通,才有真正的價值。”
“倘若你能將之購買軍債,那原本只能存在家中的銀兩便進入了流通環節,到了我們振武軍的手中,振武軍可以用它來購買甲胄兵器,糧秣軍需,甚至借給其他需要錢財之人,如此一來,錢財就得到了極大的流通,既方便了他人,你自己也佔到便宜,實現了雙贏。”
青衣老者聽得連連頷首,言道:“但是利息如此之高,你們又如何能夠保障按期償還我的利息呢?”
崔文卿笑道:“很簡單啊,振武軍用閣下之錢發展軍隊,咱們兵強馬壯之後,就可以狠狠的揍他丫的西夏人以及契丹人,到時候大軍過境寸草不生,搶來的東西就是一筆很大的收入,另外振武軍還可以將錢借給其他需要之人,這樣說起只怕也不太清楚,這樣,老丈請隨我前來。”
青衣老者點點頭,跟隨崔文卿來到了辦理借錢業務的案幾旁,便看見正有一個中年漢子伏在案幾上填寫表格,寫的正是借錢的字據。
見狀,崔文卿一笑,拍著那中年漢子的肩頭言道:“這位大哥,在下想打擾你片時,了解一下你借錢的原因,不知可否方便?”
那中年漢子瞪了崔文卿一眼,冷哼言道:“沒看見大爺我正在忙麽?要問事情問別人去!”..
聞言, 崔文卿大感尷尬,好氣又是好笑。
這時,負責辦理業務的吏員發現了崔文卿,連忙提醒那中年漢子道:“喂,兄台,這位可是我們銀行的崔行長,你若要借錢,還須得崔行長簽字才行,如此冒犯,你何能借的銀兩?”
話音剛落,那中年男子滿臉不能置信的望著崔文卿,嚇得已是跳了起來,腆著臉訕笑道:“呃……原來這位少年郎便是崔行長,呵呵……真是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
崔文卿可沒功夫與他尬聊,直接了當的詢問道:“是這樣的,在下想問問大哥你為何要在咱們銀行借錢?”
中年男子一臉振奮的言道:“不瞞崔行長,小的本住在太原城外,家裡有良田數十畝,一直靠耕耘為生,我們家族中的男丁也全都是莊稼好手,這些年,我們一直琢磨著想要向周邊富商租賃更多的土地用於耕種,可是富商們要價不低,而我們有沒有多余的銀兩,故此一直租不到田地,待得知你們這裡可以借錢之後,小的特地前來碰碰運氣,沒想到只要家世清白,且有東西作抵,便可以在你們這裡借到銀兩,那可是足足一百兩啊,真是太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