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所有事情,崔文卿念及時間尚早,故而與甘新達同路,一並前去嬌娃館看看。
這幾日他都沒怎麽帶荷葉出門,一來是因為這文胸畢竟乃女子貼身事物,讓荷葉這樣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子牽連其中,對她的名聲並不太好。
二來崔文卿時常出入青樓,帶荷葉前去畢竟不是那麽方便,故而也只能將小蘿莉留在家中了。
來到嬌娃館外,時間剛到黃昏。
冬日天黑得比較早,此刻天色已是有些昏昏暗了。
原本此時正值青樓開門納客的時候,不過徐如水為了準備明日的內衣秀,故而讓嬌娃館歇業一天,權作最後的安排。
門口侍立著的龜公認得崔文卿,自然而然不會阻攔,連忙將他請入了樓內。
來到正堂,見到眾多青樓女子依舊在盡心盡責的排練表演時,崔文卿不禁滿意頷首,目光四處巡睃卻沒有看到徐如水,不由暗感納悶。
一問吳采爾,才知道徐如水今日身體略有不適,故而正在寢房內休憩。
崔文卿聞言,覺得還是應該前去探視一番,問明白徐如水寢房所在,就留下甘新達獨自前去了。
嬌娃館不算太大,數來數去也就四五間小院,徐如水所住的是東面那一間,沿著青磚小徑曲曲折折繞行而過,立即就到了。
崔文卿的腳步剛走到通往小院的月門洞前,就聽見裡面傳來了一陣清晰的琴聲,使得他情不自禁的停了下來。
其實說起來,崔文卿並不太懂音樂之道,不過也不知為何,這陣琴聲聽在他的耳中,卻是哀怨而淒涼,令他心生戚戚,心內更是堵得慌。
不容多聽,崔文卿舉步走入院中,一眼就看見徐如水正獨自一人坐在臨池旁的涼亭內撫琴,夕陽殘照在那道孤單的身影上,使其看上去倍顯蕭蕭瑟。
“不是說徐姐姐病了麽?怎麽還有心情在這裡彈琴?”
崔文卿暗自嘀咕了一聲,並沒有出言打擾,而是繼續站在原地等待著。
琴聲入耳淒淒婉婉,崔文卿目視著夕陽漸漸沉下了西面城牆,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首次生出了想家的感覺。
說起來,前世的他本是父母的驕傲,也是整個村子的驕傲。
當年他二十二歲名牌大學畢業,放棄了考研讀博之路,獨自一人投身商場,幾經艱難困苦,才有了屬於自己的公司。
要知道一個無錢無勢的農村娃要在爾虞我詐,強者林立的城市中生活下去,那是多麽幸苦的一件事情,更別提還要創立屬於自己的一番事業了。
如果沒有女友以及兄弟的背叛,相信他的公司業績會蒸蒸日上,而他也可以將父母接到城裡來,讓他們見識一下中國最大城市的美麗風光,而他可以孝敬雙老,使他們頤養天年。
只是可惜……如今這一切,全成了鏡中花水中月,相信父母知道他觸電而死的消息後,一定會非常悲傷吧。
心念及此,崔文卿心情更是低落,忍不住沉沉一聲喟歎。
涼亭內,徐如水滿腹心事,憂傷撫琴,忽聽歎息聲這才回過神來,轉身一看卻見崔文卿正站在院中,一時之間竟有一些慌亂。
“崔公子,你怎麽來了?”
望著已是舉步走出涼亭的徐如水,崔文卿不禁上前微笑言道:“哦,我聽說徐姐姐你身體微恙,故而前來看看,不知姐姐可有康復?”
面對一臉含笑的崔文卿,徐如水的眼神不禁有了幾分閃躲:“奴家只是不小心感染了風寒,
有勞崔公子掛心了。” 崔文卿頷首一笑,問道:“對了,剛才我聽姐姐你的琴聲,似乎讓人不知不覺就會想起一些悲傷之事,也不知是何緣由?”
徐如水美目一睜,有些不敢相信道:“崔公子你能夠聽出彈琴者在琴聲中所表達的情緒?”
崔文卿愕然問道:“怎麽,難道很難麽?我可聽吳姑娘他們說過,昔日徐姐姐你在洛陽的時候,每日前來聽你彈琴的王孫貴族多不勝數,相信大家都可以聽出來吧。”
徐如水卻是笑了笑,目光中漸漸有了幾分溫暖之色。
即便昔日她身為洛陽名妓,追捧著甚多,但說起來幾乎都是一些附弄風雅之輩,如崔文卿這樣能夠聽得懂琴聲所包含心緒之人,實乃寥寥無幾了。
然而……一想到鮑和貴的吩咐,徐如水的情緒就忍不住低落下來,她更是覺得非常對不起崔文卿,明晚只怕會辜負了他的信任。
心念及此,徐如水大覺難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沒話找話的問道:“對了,剛才聽崔公子無故歎息,也不知道是何緣由?”
崔文卿愣了愣,忽地失笑道:“沒什麽, 只是剛才姐姐的琴聲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不開心的往事?”徐如水很是敏銳。
崔文卿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對。”
言罷,他輕輕歎息了一聲,望著天邊的晚霞嗓音飄渺而又舒緩:“我曾經有著一份非常不錯的事業,也有一個非常喜愛的戀人,那時候啊,就以為這一生都會一直幸福下去,沒想到等閑變卻故人心,在我事業最是關鍵的時候,我的戀人背叛了我,還想聯合他人奪走我的一切,實在令人大是難受。”
徐如水聽得心頭一跳,連忙詢問道:“那現在崔公子還恨她麽,你的那位戀人?”
崔文卿認真的想了想,忽地長歎一聲笑道:“說到底也怪我崔文卿太過天真,太過相信他人,其實現在想來,能夠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況且她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還恨她那麽多幹什麽?”
說完這一句,崔文卿忽地眉頭一擰,正容言道:“而且做人,最重要的是真真切切的活在當前,去追求屬於自己的美好未來,若活在過去的仇恨當中,怨天尤人,心懷怨恨,那人生還有什麽意義可言!”
這還是崔文卿穿越後第一次對著他人袒露心聲,也不知為何,他總覺自己與這個青樓女子甚是投緣,說起話來沒有一絲顧忌。
徐如水默然半響,卻是忍不住笑了:“崔公子說得不錯,做人的確應該所在當前,而非糾結於過去。”
言罷她一聲輕歎,不再言語,與崔文卿並肩而立遙望著西邊天際晚霞,原本已是決定的事又變得搖擺不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