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雖然覺得自己兵部的權利被大大的削弱了一些,但是轉念一想卻也未必就是壞事兒。
自己的事兒自己知道。
崔呈秀清楚的知道著自己屁股上到底有多少屎——天啟皇帝在位的時候,自己仗著魏忠賢的勢可是沒少貪。
如今崇禎皇帝登基,雖然說不處置自己,無非就是看在魏忠賢的面子上,或者是因為自己懂得進退,所以才能安安穩穩地混到現在?
總之,要說跟著崇禎皇帝這麽一位爺當差辦事兒,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現如今雖然兵部的權利被削弱了,但是相應的責任也就少了許多。
比如說遼東和陝西。
哪怕楊鶴和毛文龍吃了敗仗,以後這板子也不會落到自己頭上來了,而倒霉的,多半就得是這個重新立起來架子的五軍都督府了。
至於是誰倒霉,是張惟賢還是朱純臣,崔呈秀表示關自己屁事兒?
只是光打板子不給好處這種事兒,崇禎皇帝還是乾不出來的。
想了想,崇禎皇帝又接著道:“崔愛卿莫要以為自己真個輕松了。”
見崔呈秀一副不解的樣子,崇禎皇帝又笑著道:“以後凡是大明對外宣戰等諸事,皆是由朕與內閣決定後,由兵對對外宣。
還有,崔愛卿這少傅兼太子太傅的名頭也該動一動了。”
聽到崇禎皇帝話明顯還要給自己好處的話,崔呈秀大喜拜道:“臣多謝陛下隆恩。”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之後,卻又接著對魏忠賢道:“忠賢呐,今夜風平浪靜,只怕明日裡便要波濤洶湧了。后宮之中一切防范,你要和方正化一起做好,凡是有二心,想要背主求榮的,統統處置掉。”
魏忠賢當即也是躬身領命。
崇禎皇帝又接著望向了英國公張惟賢:“張愛卿,明日事成事敗,大明到底是國祚萬年還是烽煙四起,可就看愛卿的了。”
張惟賢吭吭地咳了兩聲後躬身道:“啟奏陛下,老臣早已命京營接管了京城的城防,諸門皆封,陛下勿擾。”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接著又望向了吏部尚書房壯麗:“明日一旦事有不諧,即刻命人去召南京的官員走驛站,六百裡加急進京,替補空缺。朝廷政事不可停頓許久。”
房壯麗躬身應是,溫體仁卻開口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朝中的大臣尚且不需要憂慮,可慮者乃是天下的州縣官員。
若是有小人妄傳謠言,則天下州縣官員請辭,又為之耐何?”
崇禎皇帝冷笑一聲道:“請辭就請辭罷。縣令請辭者,貪腐者殺,不貪者盡數允了,其三族五代之中不許有人出仕,不許從軍,就地提拔縣丞,縣丞辭則提拔主簿,無人可提者,以吏代之,許官身告命。
散州同縣例。直隸州凡有長官請辭,即命副官逐級替補。”
說完之後,崇禎皇帝卻又嗤笑道:“煌煌大明,萬萬百姓,讀書人不知凡幾,不得志不能為官者又不在少數,還真當這大明離了他們就運轉不了?”
崇禎皇帝笑完,沉吟了半晌之後突然揮手道:“諸位愛卿今夜就在宮中先行歇息罷。明日再隨朕一同上朝。”
說完,崇禎皇帝便又命王承恩去給諸位在宮中的大臣去準備休息之處。
這下子徹底的妥了。宮禁之後,原本這皇宮大內就不許隨意出入,如今便是連內外溝通的可能性都給徹底的斷掉了。
等到諸位大臣們都下去之後,崇禎皇帝才向著皇后的寢宮而去。
揮退了一旁伺候的宮女,看著長女朱靖雪那已經漸漸長開後顯得粉嫩嫩的小臉,伸出手捏了捏小臉上的嬰兒肥,崇禎皇帝自言自語地道:“乖女兒,看爹爹怎麽給你個太平盛世,讓你和你母后一輩子都平安喜樂。”
朱靖雪雖然在睡夢之中,可是仍然感覺到了臉上的不舒服,小嘴咕噥了幾下,便伸出小手去扒拉崇禎皇帝的大手。
崇禎皇帝輕笑一聲,吩咐道:“爾等好生伺候著公主,若是出了差池,小心爾等的腦袋。”
早就被驚醒的周皇后看著崇禎皇帝這副樣子,輕笑道:“陛下可就寵著罷,以後可別嫁不出去才好。”
崇禎皇帝笑道:“笑話,朕的長公主會嫁不出去?皇后莫不是在笑話朕麽?該打!”
躲過崇禎皇帝伸向自己屁股的大手,周皇后輕笑道:“妾身可是不敢呢,陛下饒命。”
崇禎皇帝也不再逗弄周皇后,反而起身後一把將周皇后抄了起來。
周皇后掙扎無果,最後也隻得任由崇禎皇帝抱著向床上走去。
由於朱靖雪還沒有出滿月,崇禎皇帝只能遺憾萬分地抱著周皇后睡了一夜,什麽事兒都沒能乾成。
等到了第二天的大朝會上,崇禎皇帝望著滿朝堂的官員們,笑道:“諸位愛卿一定知道昨夜的事兒了?”
滿朝堂的大臣們都是一臉懵逼,昨天生了什麽事兒,滿朝堂上得到的消息就是崇禎皇帝親自審了個案子,暴怒之下讓順天府尹劉宗周滾蛋,還有就是就城城門全部封鎖,剩下的就不清楚了。
只是看著這種架勢,只要不是個傻子,就能知道必然是要有天大的事情生,更何況朝堂上的這些人精?
見沒有一個大臣出來開口說話,崇禎皇帝便笑道:“溫愛卿,你把昨兒個的案子跟諸位愛卿們說說罷。”
溫體仁躬身應是,接著便將士卒王宗光妻子的遭遇以及崇禎皇帝的判決複述了一番。
只是溫體仁剛剛說完崇禎皇帝的判決,刑部尚書蘇茂相先出班奏道:“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道:“愛卿盡可言之。”
蘇茂相躬身行禮道:“啟奏陛下,臣要彈劾陛下於順天府審案,亦要彈劾陛下擅改大明律。
古人有雲,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陛下萬金之軀參與民間鬥毆一事,本已不妥,陛下又越俎代庖,擅審民間案件。
陛下此前有言,有法必依,然則陛下自己卻視大明律如無物,本當絞的,卻要判處宮刑兼腰斬。
此兩條,望陛下三思。”
崇禎皇帝嗯了一聲,卻是說道:“朕已知曉,若蘇愛卿無旁的事,就待會兒再說。”
蘇茂相很想說一句這他娘的還是小事兒?老子堂堂刑部尚書都這樣兒了,大爺您就不能改改性子?
崇禎皇帝若是知道蘇茂相心中所想,肯定會告訴他不能。
由於蘇茂相不屬閹黨,也不屬於什麽浙黨楚黨東林黨,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也從不拉幫結派,這種官員最是得崇禎皇帝看重,因此就連蘇茂想彈劾自己也是不當一回事兒。
見其他朝臣也都沒有再蹦出來說話,崇禎皇帝乾脆道:“宣旨。”
如今的崇禎皇帝經過不斷地回憶的模仿,此時越的有陳道明所扮演的康麻子的氣勢了。
王承恩聞言,便取過聖旨,向前走了幾步之後展開,朗聲道:“陛下有旨,百官靜聽。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朕聞治世以文,戡亂以武。又聞治國之道,乃在於文武並治。昔《司馬法》有雲,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其令,重建五軍都督府,重定軍法。此後無論軍民一切案件,凡事涉在役之士卒,不用大明律而行軍法。
太祖高皇帝曰:權不專於一司,事不留於壅蔽。
其令,兵部亦不複轄調兵征戰之權,歸由五軍都督府總內外諸軍事。
欽此。”
王承恩將崇禎皇帝這一道旨意念完之後所引的效果,不異於在水中投入了一顆深水炸彈。
禦史陳秉郡先行出班奏道:“臣陳秉郡啟奏陛下,《司馬法》之中亦有雲,國雖大,好戰必亡。
如今天下承平已久,民心思安,陛下重歸兵權於五軍都督府,其權無人可製,則天下大亂就在眼前矣。”
戶科給事中祝志誠也出班道:“啟奏陛下,臣亦以為不妥,武人好戰,其權過大,又生故唐藩鎮之禍矣。”
右僉督禦史楮旭端同樣出班躬身道:“啟奏陛下,臣亦以為不妥。
臣知陛下乃是為遼東與陝西之事,欲重設五軍都督府,然則五軍既出,則易生藩鎮之鍋。縱然不生藩鎮之鍋,亦有強漢軍閥征戰不休之虞。”
四五品的官員一次性就跳出來三個,後面的大佬們,則還在觀望。
這事兒無論如何不能讓崇禎皇帝給辦成嘍,要不然的話,現在只靠著京營和新軍就敢遠征蒙古的崇禎皇帝一旦握實了軍權,下面估計就該重提收稅一事了。
也就是說,如果原本崇禎皇帝試探過商稅這回事兒,這些大臣們肯定會反撲,但是撲的力度,就不太像這次一樣如此之大。
從禦史,到六科,再到督察院,都已經有小嘍囉跳了出來,之所有沒有一二品的大員出來說話,不過是先行試探罷了。
崇禎皇帝卻是冷冷地看著群臣,開口道:“還有誰?誰讚成?誰反對?”
一聽崇禎皇帝話中的冷意,再加上昨天晚上早早地就溝通過,溫體仁當先便出班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文武分治,正合陰陽之道。
以武禦文,固然不妥,然則以文禦武,亦有前宋之鑒。”
爵封定北侯的劉興祚出是出班奏道:“啟奏陛下,臣也讚同。如今遼東及陝西皆有戰事,重立五軍都督府正當此時。”
劉興祚話音一落,禦史陳秉郡便躬身道:“啟奏陛下,臣彈劾定北侯劉興祚妖言惑眾,蠱惑君王,意圖謀反。”
崇禎皇帝一聽這禦史的彈劾便蛋疼無比。
你說你彈劾就彈劾,反正老子也不當回事兒。
但是你彈劾的時候能不能整點兒靠譜的?謀反?劉興祚要是能謀反,那才是天大的話話。
劉興祚能千裡迢迢的從建奴那邊放棄高官厚祿回到大明,為此劉母都懸梁自盡。
若能把這樣兒的人給逼反,那自己這個皇帝得乾出來多操蛋的事兒才能辦得到?
陳秉郡卻是不知道崇禎皇帝心中的想法,只是躬身道:“啟奏陛下,臣彈劾定北侯,事事屬實。
其一,妖言惑眾,蠱惑君王。
遼東不過疥癬之疾,如今東有朝鮮和東江鎮。北有扈國公的錫伯部,向西則有山海關防線。
兼之遼東本就是苦寒之地,不出數年,則建奴必然覆滅。
至於陝西,有三邊總督楊鶴與山西及四川等地聯防聯守,再加上來年有了收成,陝西之地也是必然平定。
如此一來,又何需重建五軍都督府?徒然靡費國庫而已。
其二,意圖謀反。
定北侯於軍中每日操練不綴,兼之邀買人心,其反跡已露。”
崇禎皇帝聽完禦史陳秉郡的彈劾,當即便從龍椅之上站了起來,邊笑邊鼓掌道:“好,說的好。聊愛卿不去寫些話本甚麽的,當真是委屈了愛卿了。”
見陳秉郡臉色難看,崇禎皇帝卻是毫不在意,問道:“陳愛卿彈劾定北侯意圖謀反,可有實證?”
陳秉郡躬身道:“啟奏陛下,微臣乃是禦史,風聞奏事,原本便是禦史之責,至於搜集證據,自然應當由廠衛去做。”
崇禎皇帝呵呵笑道:“好一個風聞奏事!好!
你陳大人空口白牙一通廢話,朕就要去派廠衛去調查大明的侯爺?
若是有證據說明他謀反倒也罷了,若是沒有證據,定北侯的心中又該如何感想?莫非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麽?
再者, 定北侯千裡迢迢自建奴處歸來,便是劉母亦因此而縣梁自盡,忠貞若此,他劉興祚能謀反?
就,就算他要謀反,與何人溝通?花費幾何?何時舉事?”
見陳秉郡無言以對,崇禎皇帝便開口問道:“依大明律,誣告者杖一百,徒三年。陳愛卿這便準備準備去吧。”
崇禎皇帝的話音剛落,大殿上的錦衣衛大漢將軍便上前拖起陳秉郡向著殿外走去。
陳秉郡掙扎不過,卻是被氣得大喊道:“自古來尚未有言官因言獲罪者,陛下何以苛責至此!”
崇禎皇帝卻是笑道:“汝便開這千古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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