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張之極已經不能稱之為小公爺,誰敢叫小公爺他就揍誰,揍來揍去的,整個京營之中就再沒有人喊小公爺了,統一地稱呼為侯爺。
沒錯,小公爺就是這麽任性。覺得小公爺這個名頭是靠的他爹,或者說他家老祖宗才會被人稱呼一聲小公爺。
但是侯爺這個稱呼就不一樣了,那可是他自己騎著戰馬操著刀子在屍山血海裡砍出來的——雖然一共也沒砍死幾個人。
只是今天的張侯爺心情不太舒服。一起不太舒服的,還有一直和張侯爺互相著看不對眼的完顏成。
雖然完顏成在戰後並沒有封個侯甚麽的,但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這些虛的。連皇帝也不在乎是不是給了完顏成封賞。
在完顏成等三千看來,他們就是自家部落裡明珠的陪嫁武士,和熊森、朱剛這些人一樣,都是皇帝的家臣,奴才,自家主子的寵信不失,什麽爵位一類的封賞都是虛的。
事實上也是這樣。張之極雖然華麗地轉職為侯爺,但是卻一點兒也不敢因此小瞧了沒有任何爵位的完顏成——就像大明的官員們雖然都瞧著廠衛不順眼,但是誰也不敢小瞧了他們一樣。
正常來著,張侯爺不開心的時候,完顏成一夥人應該高興,可是現在不一樣他們也高興不起來。
沒錯,京營和三千都不太高興。任誰操刀子砍人砍習慣了,突然間就被喊來當民夫運送物資都不會太高興。
從京城出來已經足足兩天了,走了才不過百十裡的距離。光是這一點,就讓這些騎在馬背上砍人慣了的家夥們難受的很。
但是自己家的老大崇禎皇帝卻是鐵了心的要一路帶著這一批糧食往陝西去,誰也攔不住,不得以,大家夥兒只能輪換著受罪吧——每半天便換一半人馬騎著馬護衛,另一半的人手就靠兩隻腳,推著小車兒運送糧食。至於民夫,根本就沒帶——張侯爺和完顏成很想問問自己家老大到底是怎麽想的。
眼見天色已經近晚,崇禎皇帝開恩,先在驛站休息一晚——是崇禎皇帝帶著護衛在驛站休息,這些京營的士卒和三千,還得得在驛站外守護著糧食,兼職守夜。
只是等微服的崇禎皇帝進到驛站後,卻是看著眼前的一幕發起了呆。
“哎,都仔細著些,這些東西可都金貴的很,要是弄破了,你們賠得起麽?”
見一個體壯膘肥的婦人站在驛站之中大放厥詞,崇禎簡直不敢想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不是說驛站是遞送使客,飛報軍情,轉運軍需物資的?大明朝上上下下的文武百官們也在佔著驛站的便宜倒也罷了,眼前這頭肥豬是哪兒來的?
越想越好奇的崇禎乾脆一扭頭,示意跟著自己邊兒的錦衣衛護衛前去問話。
此行隨侍護衛的一行錦衣衛,正是熊森和朱剛一行。見崇禎皇帝示意,朱剛便走上前去對那婦人道:“這位大嫂,小弟有禮了。”
見朱剛一身衛所士卒打扮,那婦人便發作道:“喊誰大嫂呢你!懂不懂甚麽叫禮數?”
朱剛卻是不理會旁邊的驛卒一個勁兒地給自己使眼色,只是輕笑一聲,接著道:“好,好,這位夫人,不知您來這驛站有何貴乾?”
聽朱剛改了稱呼,那肥壯婦人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哼道:“本夫人要進京去尋我家剛剛被提拔為禦史的夫君,不在這驛站在哪兒?”
朱剛心下也暗暗叫苦,百官及百官的親屬在佔驛站的便宜,這事兒全大明上下都知道,可是偏偏皇帝不知道。如今正好被皇帝撞上,這一個隱瞞不報的罪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大霉了。
心情不爽的朱剛臉色也難看了起來:“據某所知,驛站本是為了遞送使客,飛報軍情,轉運軍需物資,何時允許官員家屬入住了?”
那婦人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朱剛一遍,見朱剛及身後之人除崇禎一個勳貴子弟的打扮外都是士卒裝扮,便冷笑道:“自己當個瓜子裡的臭蟲,充什麽仁兒啊。你一個臭大頭兵什麽時候也能管到老娘了?小心老娘讓我家夫君參你們一本,到時候有你們好受的!”
朱剛的臉色更黑了。
只是不帶朱剛發作,卻聽“碰”的一聲,一個箱子卻是在幾個驛卒搬運之時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裡面的東西散落了一地。
那肥壯婦人見壯,當即便怒道:“好啊,老娘剛才還吩咐你們要小心,你們這一個個的是拿老娘的話當耳旁風啊!”
口中一邊兒罵著,一邊兒向著幾個驛卒走去,看樣子便是要準備撕打一番。
朱剛見狀,便回頭望了一眼崇禎皇帝,卻見崇禎的臉色已經黑到不能再黑了——便是之前朱剛侍衛在崇禎身邊許久,也不曾見過崇禎露出這般臉色。
朱剛也不再管那幾個驛卒怎麽樣,趕忙退回到崇禎身邊躬身低頭道:“公子爺?”
等了半天,卻不見崇禎回話。偷偷地抬頭一看,卻見崇禎面無表情的望著那個肥壯婦人正在毆打幾個驛卒。
被打了的驛卒只是一味的躲避,卻無人敢還手反抗。
見此情景,崇禎心下更怒。只是方才還黑的不能再黑的臉色,此時已經越發的平靜了下來。
未曾得到崇禎吩咐的朱剛正想再問,卻聽崇禎淡淡地道:“驛卒與你們錦衣衛,份屬天子親軍,甚麽時候任人這般欺負了?”
崇禎皇帝的話音雖輕,僅僅身邊兒這幾個人才能聽到,可是落在朱剛耳中卻是如聞驚雷——這擺明了是皇帝不滿了,不管是對百官的家眷佔驛站便宜的行為,還是對於錦衣衛未曾上報這些情況,都是不滿到了極點。
只是崇禎皇帝雖然不滿,但是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已經指示了自己該怎麽做,朱剛當即便再次躬身道:“卑職明白了,請公子爺放心。”
崇禎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便徑直出了驛站,也不再說甚麽休息了,只是命張侯爺安排好轉運糧食之事後再行回京,接著便直接帶著剩下的錦衣衛和內廠護衛以及三千先行回京了。
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甚麽事兒的朱剛此時也是咬牙暗恨。
今兒個算是倒了血霉了。這種狗屁倒灶的事兒偏偏就在自己隨行護衛皇帝的時候遇上了!
心中發狠的朱剛也不廢話,直接大步上前,一腳便將那正在大發雌威的肥壯女人踹倒在地,口中喝罵那幾個正在閃躲的驛卒道:“直起你們的腰板兒來!”
那肥壯女人卻是倒在地上嚎道:“打死人啦!這些殺才要打死人啦!翠兒,一定要記得讓老爺參他們一本!”
剛才一直站在旁邊兒看戲的婢女和幾個家丁慌忙搶上前來扶起肥壯婦人,卻被朱剛一腳一個盡數踹倒在地。
看著呻吟不止的幾人,朱剛冷笑道:“爺爺沒讓你們起來,誰敢動一動,爺爺就要他的命!”
兀自分不清楚狀況的肥壯婦人此時叫的越發如同殺豬一般:“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殺人了呀!救命呀!”
被吵的越發火大的朱剛乾脆再次踹向了那肥壯婦人:“你再嚎一嗓子,爺爺今兒個就活活踹死你!”
見那肥壯婦人受此一嚇,收了聲不敢再嚎,朱剛便問道:“來,告訴爺爺,你家的禦史夫君老爺是誰,看爺爺認識不認識!”
那肥壯婦人此時又來了些底氣,怒道:“我家夫君乃是新晉禦史毛羽健,得罪了老娘,有你個丘八受得!”
朱剛卻是被氣笑了,誰他娘的給你的這般底氣同錦衣衛的大爺說話的?別說是個禦史,便是主管他們六部尚書親至,老子說要揍你不還是一樣揍你。
接著又是狠狠地踹了幾腳, 直到這婦人再也不敢發出一點兒的聲音後,朱剛滿臉失望地望向了那些此時如同鵪鶉一般躲在一旁的驛卒,呸了一聲道:“你們怕甚麽?”
一個四五十歲的老軍滿臉苦笑地道:“這位爺,聽您口音,應該是是京營的,想必是有些門路,必然是不怕的。可是俺們不同啊,到時候如何吃得起禦史大人的參?”
朱剛聞言,卻是冷笑一聲:“甚麽狗屁的禦史!別忘了,你們也是天子親軍來著!怕他一個禦史做甚?”
那老軍苦笑道:“親軍,親軍,哎。親軍和親軍可是不一樣啊。這位爺,便是你們京營,能和錦衣衛的大爺們比麽?更別說我們這些驛卒了,現在這光景,有口皇糧吃,就已經算是好的啦,受點兒氣又算得了甚麽?”
朱剛意外地看了這老軍一眼,伸手掏出了自己錦衣衛的腰牌,對這老軍道:“某便是錦衣衛的百戶。將這娘們兒扔了出去,傳話兒給後邊的驛站,不許這娘們兒再踏進驛站一步。有甚麽事兒,某擔著。”
那老軍卻是個有見識的,畢竟一代代的傳下來,對於這腰牌上的標識都代表了甚麽,哪個驛卒不是背的滾瓜爛熟?要不然有一天不小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那豈不是冤枉的很?
見是宮中的錦衣衛腰牌,這老軍心中便有了底氣,當下便對其他幾個驛卒喝道:“搭把手,都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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