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詔獄,向來是分內外的。倘若普通官員犯事亦或其他地方官府不能製的江洋大盜,通常只是關在外獄。至於內獄,已經很多年沒有啟用過了。裡面隻關押一些見不得光的人。
其實說是牢獄,但是比普通的牢房要好的多,甚至於稱得上是寬敞明亮。
只是今日晚上,詔獄之中卻是燈火通明,內獄之中,雖然無人喧嘩,燈火卻比外獄有過之而無不及。
內獄甲字號牢房內,赫然有一人跪於地上,卻正是被剝皮實草了的禦史陳默。而牢房之外,正是白龍魚服到此的崇禎皇帝。
崇禎看著牢內死氣沉沉的陳默,皺眉道:“陳不言,想死?還是想活?”
陳默聞言,卻是一下子膝行向前,直撲到牢門之上,嘶聲道:“陛下!臣知錯了,臣想活,想活!求陛下開恩。”
崇禎卻是冷笑道:“朕當然不會要你去死。要不然此刻你早就跟黃立極掛在一塊兒了,朕又何苦命人用死囚將你替下來。”
陳默聞言,只是叩首道:“臣謝陛下隆恩,臣一定痛改前非,好生為陛下效力。”
崇禎點了點頭,也不置可否,接著道:“你的家人,半路之下就已經被錦衣衛送去了南京,自此後隱姓埋名,自然衣食無憂。”
陳默一聽此言,心裡便明白了幾分。既然空人能好好的,自己多半要老死於內獄之中了。
不過,陳默不在乎。自己本來是必死之人,家人也需遠竄嶺南,如今家人都去了南京,能好好的活下來,自己也免於一死,已經是僥天之幸了,不敢奢求更多。只是想想家中那一對漂亮乖巧的雙生女兒,也不知道要便宜了哪個混帳。
崇禎看著陳默的臉色來回變換,也猜到了他的幾分心思,當即道:“你也不要擔心自己會終老於此。倘若把朕交待的事情辦好了,只要十年之後,你就可以回家,和你的妻兒團聚。若是表現的好了,也不是不可以提前放你出去做個富家翁。”
陳默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直視著崇禎問道:“陛下此言當真?”突然間又想起如此直視君王為君前失儀,往大了說也算得上是大不敬之罪,慌忙又叩頭道:“臣失儀,望陛下恕罪。”
崇禎卻是根本不在乎這點事兒,接著道:“天啟五年的進士,想來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朕將此事交給你,就不能搞砸了。否則,你死了倒比活著痛快。”
陳默心下忐忑,卻又不敢多問些甚麽,隻得緊緊地跪伏在地上,沉默不語。
崇禎看著陳默的樣子,心下滿意陳默的這番表現,便接著說道:“朕欲辦一份類似邸報的刊物,每半月發行一次。其上記載朝廷的政策,動向,朕的言行,以及對國朝有益的言論,市井動向及趣聞,你可明白?”
陳默卻是問道:“啟奏陛下,只是這外面之事,罪臣於牢中,並不清楚?”
崇禎道:“無妨,自然有錦衣衛給你送來。便是什麽當說,什麽不當說,他們亦會告訴於你。”
陳默聽了,覺得也沒甚麽問題,便問道:“陛下,此物以何名?”
崇禎道:“朕年號既定崇禎,此物便名為《崇禎半月報》,如邸報一般,發往全國。
只是一點與邸報不同,此刊卻是人人都能買得,無論士家工商,人手一份也可。因此上,如何寫得直白易懂,你卻需多費心思。
近幾日,朕會尋了由頭,再抓一些貪腐之人進來陪你,到時候你便領著他們把事情做好。
每一期做好之後,交由錦衣衛,呈遞司禮監審批,過後便刊行天下。”
陳默聞言,又問道:“陛下,此物可有禁忌?”
崇禎道:“朕一不喜士子們議論朝政,二不喜商賈避稅。凡有此言者,皆罷。凡市井中有問題的言論,你可篩選出來,交於錦衣衛,自然有人去處理。”
陳默聞言,心中大概有了方向,便叩首行禮道:“罪臣領命,定然盡心為陛下辦好差事。”
崇禎見陳默俯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離開了內獄,只剩下陳默在其中狂喜不已。
對於崇禎來說,東林書院雖然被拆了,但是東林黨這麽個奇葩卻還是存在。讀書人和商人互相勾結的產物,牽一發而動全身,到最後基本上就沒有什麽是這個怪獸不敢乾的。
想要從根子上廢了這頭怪獸,除非徹底地來一場批孔才行。問題在於,大明朝倒孔卻是根本不現實。自從劉野豬罷黜百家之後,這孔家店就越開越大,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是其徒子徒孫,懟了孔家,自己就真的只剩下廠衛了。
目前來說,既然動不得,乾脆就和他們去爭一爭。之前提拔工匠已經來了一波,如今再弄個報紙出來跟他們搶輿論市場,別管多少,哪所一百個讀書人裡有一個倒向自己,那都是勝利。
再說了,崇禎始終認為自己的基本盤是泥腿子,而不是那些商賈和讀書人,目前只是離了這些人不行罷了,等到幼軍和蒙學之中死忠於自己的那一代人成長起來,孔家店不也是說拆就拆?
再說了,自己也不會傻到以為單靠一個崇禎半月報就能懟了這些讀書人,明面上還可以再弄一個大明日報嘛。
那些讀書人為什麽那麽牛X?還不是因為他們掌握了話語權?這報紙就是和他們搶奪話語權的第一步!
至於泥腿子不識字的問題,這個好辦。各地都派人去宣讀不就行了?大明朝這麽多人,難道還缺了識字的人了?總有那些科舉不成的老童生嘛,給他們個編制,哪怕是跟快遞李小哥一樣的編制呢?現在自己不欠他們薪水,也不裁撤編制,想必李小哥不會造反了吧?
想到李小哥,崇禎又開始頭疼了。過完年可就是崇禎元年了,到時候各地乾旱水澇不斷,就算自己不缺少銀子了,可是這糧食上哪兒弄去?銀子雖好,可是這破玩意填不飽肚子啊。
既然想不到什麽好辦法,崇禎乾脆也不再去想,只是想著等天朝會之後溜出宮去浪一圈——這是朕的江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