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老少爺們兒們這幾天可是樂呵的很。
先是菜市口上殺的可謂是人頭滾滾,不時聽說某某因為貪腐,被拉到了菜市口挨上一刀,全家老少盡數流放東江。
然後就是新軍開始招兵了,聽說只要能選上,不光給二十兩現銀的安家費,每個月還有二兩銀子的餉銀。
只是這新軍的征兵要求卻是高了一些,不僅要三代耕作,身家清白,還要身體健壯才行。因此上從年前就開始折騰,聽說到了現在也不過招了三千余人。
再接著是還沒出十五的崇禎元年元月,京城中一種叫做大明皇家報紙的東西開始流傳開來。
大家夥兒不管是誰,掏上五個銅板就能買回去讀一讀。
由於裡面都是些關於朝堂和關外海外的消息,因此人們都認為這是邸報的加強版本,只是開放給了天下人知道。
不過最大的問題是,那些官老爺們和讀書人自己買回去就能讀,哪怕只是粗略識得些字的大概也能讀得懂,因為這報紙上都是些大白話,而且加了句讀。
只是對於普通的老百姓來說,加不加句讀都一樣,反正自己不認識字……
當然,不認字也沒關系,別說大明朝了,自打三皇五帝以來,除了前宋的民間識字率高了一些,其他歷朝歷代,這普通老百姓就沒多少識字的不是?
所以,在京城之中或者說整個大明的識字率都低的可怕的情況下,又催生出了另一個行當:講讀人。
這講讀人可不是以前在茶樓講古的講俗先生。
講俗先生們其實多半也是不認字的,他們口中的故事,大部分都是口口相傳,死記硬背下來的,便如同後世一些說相聲的一般,不識字了怎麽辦?用鞭子抽到你背熟練了,你不就會了麽?
扯遠了,繼續說這些講讀人,其多是一些老童生,屢試不第,眼看著科舉無望,因此平日裡都是在街頭給人抄寫個書信什麽的,好歹也能混些銀錢糊口。
如今,卻是被錦衣衛給網羅了起來,一個茶樓一個,每日裡只是給人讀這些報紙上的內容,也算是編外的錦衣衛大爺了——這種編外的被稱之為軍余。
當然,講讀人這種軍余和常規意義上的軍余不同。這種編外不是臨時工,而是有正式編制,吃皇糧的,因此上這些老童生們倒也願意做這個講讀人。
這些講讀人一開始被安排到各個茶樓的時候,茶樓老板們還頗為不願意,只是礙著錦衣衛的凶名,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下來。只是兩天的時間,這些茶樓老板們可就對這些講讀人歡迎的很了。
茶樓原本是全天都會有些講古的說書人講古,說些話本兒上的故事甚麽地,茶客們聽的久了,也都聽的煩了。
等到這些講讀人被安排到了茶樓之後,上午的時間還歸那些說書先生或者一些唱曲兒賣藝的伶人,下午則是這些講讀人的時間。
一到了下午,這些講讀人便出現在茶樓,攤開手中的報紙,將上面朝廷大事等一一講出來讓茶客們聽。
而茶客們,也喜歡聽——這是他們難得的放松時間,在茶樓裡怎麽吹牛,指點時政,都無所謂。
只要不是公開宣稱造反或者辱罵崇禎皇帝以及皇室,剩下的隨便噴。便是罵六部尚書和內閣閣老全部是些傻缺也沒有問題。反正錦衣衛的大爺們也不管這些。
比如此刻,東城的一間茶樓裡,一個講讀人正讀道:“大明崇禎皇帝在新年朝會上說,大明各地都要檢查常平倉,
要確保常平倉內的糧食充足,哪個地方的要是敢空了,就要主管官員的腦袋。 另外,崇禎皇帝在新年的朝會上對諸番王的使節們說,大明去年的收成不好,今年和明年要是再不好呢?老百姓就會餓肚子,這個可不行。
所以,南洋諸番即然一年兩熟,甚至三熟,那麽今年的朝貢就改為糧食,另外,大明再出錢購買一些。”
念完這麽兩條消息,便有茶客道:“這該死的貪官,就是該殺!最好誅了他們九族!還是天子聖明仁慈,心裡想著俺們這些苦哈哈哩。”
旁邊一同伴笑道:“你這蠢貨,大明律可不曾規定貪腐誅九族!只有六十兩以上者才要剝皮萱草,四十五兩以下便只是砍頭罷了。早說讓你仔細聽人說說大誥,你也不聽,如今知道的可沒俺多了吧?”
這講讀人也不去管茶客們一片天子聖明地誇讚聲,接著讀道:“大明唐王殿下近日要改換封國到海外,具體地點尚未確定。唐王殿下允諾,願意與唐王殿下一起去封國的,無一技一長者, 每人二十兩銀子的安家費,三年免稅,五年半稅。為封國出力者,另有獎賞。”
一條條勁爆的消息被讀了出來,茶客們聽完了,再與同桌人交換下自己的意見,有較真兒的,也能吵個面紅耳赤。
如此一來,這茶樓的生意竟然較之以往好上數倍。
所以茶樓的老板們看著每天下午和上午的營業金額對比,通常都是痛並快樂著。
下午賺的錢多了,但是這份子錢也高了,心疼,心疼啊。
當然,茶樓老板們因為賺錢和交稅的問題痛並快樂著,茶客們也因為自己能牛氣哄哄地指點江山而滿意,但是有些人就不那麽快樂了。
自從上次國子監生員王生刺殺皇帝一事發生之後,京城或者說整個大明國,都嚴格地執行起了太祖洪武皇帝的指示:生員不許議政!
尤其是在京師,不管是國子監還是各個書院,錦衣衛的座探都堂而皇之地進入,擺明了就是監控這些學生而來。
而一旦發現有生員議政,便是一通毒打,之後便是開革學籍,遣返回鄉。
甚至於這些書生們去煙花柳巷之尋歡之時,也不敢再與姑娘們談起時政一類的話題——有好幾個因為跟院子裡的姑娘談這些話題而被開革的!
至於在這茶樓之中喝茶聽講讀人講報紙,那是沒有問題的,也不會有人來管,兩個人倘若小聲些交談,多半也是安全的。
所以這些書生也都學得聰明了,也不嫌有失身份,都是三三兩兩的跑來茶樓聽講讀人講讀報紙,順便再小聲針砭一下時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