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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憤怒,隨著考察團的歸來,最終化為了烏有。
“當我們到達一座巨大無比的城市時,我們以為已經到了大明的京城,而同行的李告訴我們,這裡僅僅是泉州,在大明或許只能算得上二級城市。
當我們到達一座比泉州還要大上好幾倍的城市時,李告訴我們,那裡僅僅是大明帝國以前的國都,叫做南京。
一路上我們見到的,除了不停勞作的人們,還有一座座在歐洲根本就見不到的城市。
請原諒我詞匯的匱乏,我實在是想不出什麽合適的詞匯來形容那些我們見到的城市,還有人,就連《馬可波羅遊記》裡面的記載,也不足以描述他們生活上的繁華,還有精神上面的富足。
他們的城市現在似乎並不熱衷於防禦,反而在大量的拆除城牆,可是在他們所有能夠看到的工地上面,體現出來的只有秩序和整潔,而不是歐洲隨處可見的肮髒和混亂。
他們的平民似乎對於他們皇帝的統治很滿意,他們穿著美麗的衣服,說著比法語要優雅無數倍的語言,做什麽事情都顯得彬彬有禮。
只是有一點,他們的平民似乎並不真的崇拜什麽神明,反而更加的崇拜他們的皇帝。
事實上,在他們的神話傳說裡面,也跟我們一樣有大洪水的傳說,但是他們沒有等著諾亞方舟去救他們,而是治理洪水。
在他們的神話傳說裡面,是因為兩位神靈的大戰將天柱打斷,天河崩塌了才會產生大洪水,可是他們居然異想天開的要補天!上帝在上!
我實在是想象不出來,這是一個到底多麽瘋狂的民族。
而至於他們的皇帝陛下,在他們的平民之間已經被無限神化,被稱作是行走在人間的神明,上天親生的兒子,擁有著無上的權威。
正如《馬可波羅遊記》裡面記載的那樣兒,快馬會將他們皇帝陛下的旨意傳達到任何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的人們會無比遵從他們皇帝的旨意,哪怕是讓他們的將軍自殺。”
略微一停頓,等著斐迪南和英諾森消化完自己剛才的一番話之後,卡克斯頓又接著道:“經過很長的時間之後,我們終於到達了大明京城。
毫不誇張的說,那座城市原本就不應該出現在世間,反而更像是天國的縮影一樣!
上帝可以做證,當我站在那座城市的城牆下面時,感受到的只有無盡的卑微,就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了我自己,而我卻是一隻站在山腳前的小螞蟻!
除了他們的國家,更為可怕的是他們的平民——似乎對任何人都平等相待,永遠都是彬彬有禮的模樣。
但是除了他們的平民之間是真正的平等之外,我更多的感覺還是俯視,就好像一個貴族老爺在看著一個連黑麵包都吃不上的窮人一樣。
該死,這種俯視不僅僅出現在他們的官員身上,而且還出現在他們平民身上,這恰恰是最令我難以理解的一點。”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之後,卡克斯頓又接著道:“事實上,我現在無比慶幸,慶幸我們跟這樣兒強大的帝國是姻親和盟友的關系,而不是敵人,那簡直太可怕了!”
斐迪南三世突然開口道:“乞丐呢?那麽龐大的一個國家,總不可能沒有一個乞丐的出現吧?”
聳了聳肩膀,卡克斯頓道:“很抱歉,真的沒有一個乞丐出現。尊敬的皇帝陛下還有教宗冕下,是不是難以想象?”
見斐迪南三世和英諾森十世都點頭,卡克斯朋呵呵笑道:“如果出現了災難導致了他們的平民沒有糧食的收成,
他們的政府會免費提供糧食,或者借出糧食而不收取利息。”他們的老人如果沒有孩子贍養,他們的國家會有一個叫做養濟院的機構來供養這些老人,直到這些老人去世為止。
如果一個孩子成了孤兒,他們的國家會有一個叫慈幼局的機構來撫養這個孩子,直到這個孩子達到十八歲,從他們帝國的學校畢業為止。
如果一個人病了沒有錢醫治,他們的國家會有一個有慈藥局的機構讓他們可以先看病後給錢,如果實在沒錢,可以做工來償還。
身為一個歐洲人,我的想象力明顯還是十分貧乏的,根本就想象不到他們的國家為什麽能夠提供這麽多的社會福利。
更加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他們的平民哪怕是在面對災難顆粒無收的時候,也會更傾向於向他們的政府借糧食而不是領取免費的糧食。
而據我所知,他們政府免費發放的糧食和他們能夠借到的糧食,是完全一模一樣的,都是可以吃的好糧食。
上帝在上,我是真的搞不清楚,那些大明帝國的平民們腦子裡面在想些什麽?寧肯借都不肯要免費的?
至於最後一種產生乞丐的可能,也就是那些懶漢,”
提到懶漢這個詞匯的時候,卡克斯頓的臉色變得微妙起來:“他們都被他們的政府抓起來扔到了工地上面,強製他們乾活。”
英諾森十世和斐迪南三世對視了一眼之後,才開口道:“就沒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見嗎?”
再一次聳了聳肩,卡克斯頓道:“很抱歉,抗議無效,他們的皇帝擁有著無上的權威,包括對於他們生命的處置權,而他們視之為理所當然的事情。
也就是說,那些懶漢無論願意不願意去幹活,他們的皇帝都可以強迫他們去幹活,而大明帝國的平民會認為他們的皇帝陛下是正確的!
簡單點兒來說,就是他們的平民擁有著富足的生活,無論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而他們的皇帝陛下顯然超出了世俗間法律可以約束的范圍。”
英諾森的心中忍不住咆哮起來——自己才是神靈的代言人好嗎?為什麽待遇要差的這麽多!這不公平!
“那些傳教士呢?他們在大明怎麽樣?”英諾森還是提出了自己最為關心的傳教問題。
卡克斯頓道:“他們很好,很盡職盡責也很賣力的傳教,而且大明帝國方面並沒有任何人阻止他們傳教。
只不過很遺憾,哪怕是大明帝國的平民,他們的精神上一樣很富足,而且他們更習慣於將希望寄托在他們皇帝陛下的身上,而不是寄希望於神靈。
所以,雖然那些傳教士已經十分努力了,可是卻沒有什麽效果。”
相對於更關心傳教問題的英諾森十世,斐迪南三世顯然更為關心另外一個問題:“剛才你說他們對於任何人都是平等中帶著俯視,那麽對於我們神聖羅馬帝國的人呢?”
卡克斯頓道:“如果說他們看等其他人都是屬於俯視的態度,那麽恭喜您,他們對於我們神聖羅馬帝國的人是真正的接近於平等,雖然並不能完全平等。
我想,這一點跟您睿智英明的決定有關系,在神聖羅馬帝國和大明帝國成為姻親關系之後,他們看身我們的眼神確實跟看其他人的不同。
用一個過分一些的說法來形容,就是他們看其他人是屬於看野生動物,而看向我們的目光則更多的類似於看向野人——好歹已經是人的范疇了。”
……
斐迪南不知道自己應該悲傷還是應該高興,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開口道:“原因呢?他們的這種優越感到底從何而來?因為他們戰無不勝的帝國嗎?”
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之後,卡克斯頓才開口道:“並不全是。
他們的帝國確實戰無不勝,他們也確實為此而驕傲。但是更多的,還是在於他們的文化傳承,還有他們對世界的認知。
身在歐洲,就算是翻出來最古老的羊皮卷,我們也沒辦法想象一個文明是如何傳承五千年之久,類似於他們的那些古老文明,現在還有誰存在嗎?答案是沒有。
而且在他們對世界的認知裡面,他們居於世界的中心,是得到神靈偏愛的天選之子,其他的都比他們要低一等。
所以他們驕傲,但是他們的文化教育卻又能夠保證他們不會將這種驕傲變成傲慢,讓他們可以禮貌的對待任何一個人。
但是,這種潛藏在骨頭和血液裡面的驕傲,根本就沒辦法掩飾,而且他們也不屑於去掩飾。”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卡克斯頓才接著道:“當我們的平民還在為了一塊黑麵包而頭疼的時候,他們的平民可以吃上美妙的食物,穿上華美的衣服,然後在一起討論學問。
當我們的孩子是為了做一個放羊娃還是做一個剃頭匠而糾結的時候,他們的孩子必須穿上象征著文明的衣服,坐到寬敞明亮的學堂裡面,學習那些優雅的方塊字還有各種各樣的知識。
唯獨有一點不太好的,是這種教育屬於強製性的,哪怕他們的孩子根本用不到那些知識,他們也會強迫孩子去學習,而那些平民顯然讚同他們皇帝陛下的教育理念和方法。
但是請注意,尊敬的皇帝陛下,這種對孩子的強製教育完全是免費的。
從我所了解到的信息來看,這種強製性的教育完全是由他們的政府和皇帝的私人金庫來承擔,而他們的平民不需要花費一個銀幣,可能這也是他們的平民能夠接受的一個原因。”
這天已經沒辦法聊了——無論是斐迪南三世還是英諾森十世心裡都清楚,這種情況可以出現在大明帝國,卻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歐洲。
因為大明帝國的教育也好,福利也好,與其說是他們的政府和皇帝私人金庫在承擔,倒不如說是整個世界在承擔。
其他的東西拋開不談,光是福壽膏一項貿易,會給大明帶來多少的稅收?承擔起教育經費支出,很難麽?
如果福壽膏不夠的話,那麽軍火貿易呢?絲綢貿易呢?茶葉貿易呢?
就像是卡克斯頓剛才說的那樣兒,大明帝國的百姓確實有足夠的理由認為他們是天選之子,因為上天實在是太過於偏愛大明帝國了。
所以,他們的政府可以任性的向他們的百姓提供這麽好的福利,因為這些福利是由整個民界來替大明帝國承擔。
換我我也能!
斐迪南三世心中也忍不住和英諾森十世一樣瘋狂的咆哮起來。
福壽膏,軍火,絲綢,茶葉,這些獨此一家別無分店的貿易確實能夠給他們帶去足夠多的收入。
有這麽高的收入,別說是大明帝國的皇帝了,哪怕是換成自己,甚至於換成一頭豬都不會有任何的區別!
如果歐洲的平民也能像大明帝國的平民一樣擁有這麽好的福利,自己還需要在這裡跟英諾森十世頭疼?早就一統歐洲了!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斐迪南三世才道:“那麽,身為一個睿智的學者,你這次去大明帝國考察,又學習到了什麽呢?”
“教育!”
卡克斯頓斬釘截鐵的道:“毫無疑問,必須是教育,也唯有教育能夠讓歐洲興盛起來,就像是大明帝國皇帝說過的那樣兒,再窮不能窮教育!”
斐迪南三世頗為感興趣的道:“繼續說下去,比如,我們應該從哪裡入手呢?而神聖羅馬帝國的財政你應該知道,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樂觀,這些問題又該怎麽解決?”
長長的出了一口濁氣之後,卡克斯頓道:“財政的問題其實並不困難。”
斐迪南三世這下子是真的感興趣了。
想要振興歐洲,教育確實是個大問題,最起碼不能指望著大學裡面學習宗教典籍的學生來振興歐洲,就算自己再傻也能看的清楚。
大明的物理和化學才是好東西!
現在歐洲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而後面很可能還會接著輸下去,最關鍵的問題就在於財政問題沒辦法解決。
卡克斯頓道:“我們神聖羅馬帝國也有不少的礦山,完全可以抵押貸款,除去鐵路修建需要花費的部分,完全可以投入到教育上面!”
這個回答倒是沒有超出斐迪南的預料:“那麽,除了財政問題之外,又該從哪裡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