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人看來,別管眼前這些家夥長的像不像普通的大明百姓,光是這一口流利的漢語和那些資料上面的漢字,就足證證明眼睛這些人不是蠻子了。
蠻子還會有說人話寫漢字的?明顯不太可能嘛!
消息報到了崇禎皇帝的岸頭之後,崇禎皇帝也有些懵逼,連旁邊幾乎是無事不曉的許顯純也是一臉懵逼的表情。
論到對於莫臥兒的了解,這個世界上應該都找不出比許顯純更清楚的人了,哪怕是把崇禎皇帝都算上也是一樣。
崇禎皇帝了解阿三,是因為看多了網絡段子,知道幹了這碗恆河水的梗。
但是等到要懟莫臥兒的時候,崇禎皇帝才發現,莫臥兒根本就不是自己知道的那個阿三,不是那個火車有掛票,摩托能運一個連,飛機導彈都能玩布朗運動,軍艦動不動就沉,除了被毛子坑之外還喜歡左手摳屎右手抓飯的阿三。
然而許顯純對於莫臥兒的了解卻是即時性的,根本就是為了眼下這場戰爭做準備才去了解莫臥兒,自然知道的消息也就多一些。
莫臥兒,其實也挺強的,這幾年也一直在打仗,幾乎跟崇禎皇帝一樣,懟完這個懟那個,地盤也是一再的擴大。
如果不是沙·賈汗自己作死性的修建泰姬陵,把國力民力給大量的消耗下去,說不定莫臥兒真有讓世界變綠的潛質。
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沙·賈汗已經成功性的作了大死,泰姬陵也早就開始修建了,國力民力上面都被這貨能消耗的差不多了,就差崇禎皇帝過來懟死他了。
可是許顯純依舊不知道這些突然之間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是怎麽回事兒——說是蠻子又不像,說是大明百姓又沒辦法證明自己的身份?
這種情況下,讓崇禎皇帝接見這些人是不可能的事兒,甚至於這些人連朱純臣都見不到——鬼知道這些人是怎麽回事兒,萬一要是做出什麽刺王殺駕的舉動,那樂子可就大了。
即使許顯純對於崇禎皇帝身邊的防護有著百分百的信心也不行,因為這玩關乎於信心,而是關乎於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問題,再怎麽小心也不為過。
崇禎皇帝對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相當怕死的崇禎皇帝也根本就沒有想過接見這些人!
沉吟了半晌之後,崇禎皇帝才吩咐道:“派人去探一探他們的底子,弄清楚這些人的身份,另外,想辦法核對一下他們提供過來的東西是真是假。”
想了想之後,崇禎皇帝又道:“對了,讓林幻羽去,年輕人嘛,總要多給他一些鍛煉的機會才是。”
許顯純頓時感覺無語——知道您老人家小舅子多,可是這種有可能送命的事兒,您就這麽直接安排自己的小舅子去,真的合適嗎?
林幻羽在接到命令的時候也是懵逼的——自己是求了姐姐才進了錦衣衛是沒錯,可是這也不代表自己就喜歡作死啊!
如果不是沒辦法換個姐夫,自己倒真的想換一個……
腹誹了一番之後,林幻羽才帶著手下的馬仔往那些半個蠻子們所在的營帳而去。
進了營帳之後,林幻羽就直接大馬金刀的尋了椅子坐下來,然後才開口問道:“樂文是吧?”
對面為首之人就是一個精壯漢子,與大明人的最大區別就是明顯要黑上一些,剩下的幾乎是完全一樣。
樂文當即便躬身道:“是,小人正是樂文,見過大人。”
林幻羽手中拿著樂文等人呈上來的那些資料隨手翻了幾眼之後,便笑眯眯的道:“本官乃是錦衣衛千戶,也是個粗人,有些話,本官就直說了。
爾等能獻上這些資料,我大明天子和五軍都督府自然是高興的,只是爾等的身份?”
樂文神色不變,拱手道:“稟大人,小人願用我等全族上下的性命保證,我等乃是正經的漢人,如假包換。”
林幻羽卻噗嗤一聲笑了:“全族上下的性命保證?本官也不瞞你,若不是爾等的相貌與談吐皆與我大明無異,只怕爾等現在早已屍首兩處了。”
樂文的神色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好像林幻羽威脅的根本就不是自己一般:“我等確實是漢人,又何必擔心自己的母國會對我等痛下殺手?”
林幻羽道:“物證呢?我大明錦衣衛什麽樣兒的人沒見識過,最講究的也是個證據。
爾等既然說自己是漢人,那麽就拿出能證明爾等身份的東西來,否則的話,呵呵。”
林幻羽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但是話裡面的威脅之意卻是很明顯。
樂文的臉色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或者說是掙扎。
能夠證明自己這些人身份的東西,有,但是眼前的錦衣衛會不會承認?
認了固然是好,若是不認呢?自己實打實的漢人,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漢人,縱然有與蠻子通婚的,也未曾忘記了自己是漢人這件事情。
如今知道大明要攻打莫臥兒,自己這些人是不是應該借機回到母國的懷抱中去?
自己這些人心心念念想著的,可就不是重新做回漢人的身份麽?可不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出門去,可以挺胸抬頭,再不用看任何藩邦小國的臉色麽?
可是眼前的這位大人要是不認,這一切的一切,可不就成了一場空?
自己這些人既然敢帶著這麽機密的東西跑到緬甸來投奔大明,基本上可以說是賭上了一切。
被冤殺了,不可怕,死在同為漢人的同胞手中,總好過死於外族之手。
可怕的是族中的那些人,他們還在翹首盼著自己這些人帶回好消息!
咬了咬牙之後,樂文才開口道:“不知道大人的身份?”
林幻羽輕笑道:“剛才本官已經說過了,錦衣衛千戶。錦衣衛是個什麽樣的存在,爾等可能不知道,但是本官可以負責的告訴你,錦衣衛乃是可以直達天聽的天子親軍。
如果這個身份還不夠,本官還是我大明天子宜妃娘娘的胞弟,隨時可以請求陛見,不知道這個身份夠不夠?”
樂文點頭道:“夠,天子親軍的身份,小人信得過!”
天子親軍,大概就是百騎司一樣的存在吧?一定是吧?
其實到了現在這個局面,除了相信眼前之人,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嗎?
緩緩的張開雙手,示意手上沒有任何東西之後,樂文又緩緩的將手伸向了衣服,解開了系在袍子上面的腰帶,緩緩的將袍子脫了下來。
為了避免誤會,樂文的動作很慢,慢到比穿針引線還要小心的程度。
接著將袍子平鋪在地上之後,樂文才從袍上的裡子裡面找到一個線頭,然後輕輕扯開,翻出了裡面薄薄的幾張紙一樣的東西。
林幻羽的眼睛頓時就是一縮——這些人在進入大營的時候,肯定是經過了搜身的,然而卻沒有任何人發現,這些人的衣服裡面還有藏著的紙。
等到手下的校尉接過紙張遞給林幻羽以後,林幻羽才慢慢的翻看了起來:“瀘州折衝府都尉樂賢,子樂知,知子樂和,和子樂衝……智子樂文。”
隨手將這一張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之後,林幻羽又將目光投向了第二張紙:“長安折衝府果毅都尉許成,成子許飛,飛子許甫……”
一整撂的紙,幾乎張張一樣,上面的字跡有新有舊,前面的字跡還好,越往後面就越是歪歪斜斜的,到後來幾乎就沒辦法看了。
最後一張紙上面的東西幾乎沒什麽新添的筆跡,幾乎已經老舊的不成樣子了,連拿在手裡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這張紙再損壞了。
“天寶八年,長安折衝府折衝都尉樂賢,果毅都尉許成”等等字樣只能勉強看的出來,但是卻很明顯,這根本就是一份唐時長安折衝府的名冊。
林幻羽的眼睛不禁再一次眯了起來,望向了樂文。
樂文的眼眶已經紅了:“自先祖流落在外,便無一日不盼著回到故國。”
說著說著,樂文便有些咬牙切齒起來:“天寶十四年,賊子安祿山起兵反叛,我等祖先此後便流落在外,再無回到故國的機會。
代代相傳之下,小人等無不盼著能早一日回到故國,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回到故國,隻記得老祖宗口口相傳下來的話——與我等同音同文的大軍,便是天兵。
我等雖然不才,可是對於老祖宗的囑托,卻是一日不敢或忘,不停的收集著阿薩姆邦和附近所有地方的消息,就盼著有朝一日天兵能到此處,讓我等有回歸故國的機會。
巧合之下,我等族中留在緬甸的人發現了天兵的影子,小人這才冒死前來,以求得歸故國。”
早已流淚滿面的樂文擦了擦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接著道:“小人一死不算什麽,便是我等都死在此處,也算不得什麽。
只求大人在以後驗證了這些堪輿圖的真偽之後,能保存下我等的族人。大人大恩,小人永世不忘,來生願做牛做馬以報答大人!”
說完之後,樂文已經重重的跪在了地下,以頭杵地,敬敬的等著林幻羽的處置。
跟在樂文身後的幾個精壯漢子同樣保持了與樂文一般無二的姿勢,都將自己的脖子露了出來,卻沒有一個人喊冤求饒。
林幻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林幻羽升的太快,自從宜妃進了宮之後,林幻羽便求了恩典,進了錦衣衛當差,從校尉到小旗再到總旗,最後到如今的千戶,雖然是一步步積功升上來的,可是其中的水分也多的很。
突然之間碰到這樣兒的情況,林幻羽有些懵,根本就不知道怎麽處置才好。
沉吟了半晌之後,林幻羽才開口道:“爾等且起來吧,本千戶要去請示指揮使大人,然後還要上奏天子。
爾等若當真如你所說,便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候著,不要隨意走動,本千戶會命人給你們準備吃食。”
簡單的向著旁邊的百戶吩咐了幾句之後,林幻羽就急急忙忙的找到了許顯純,將所有的情況複述了一遍。
緬甸和莫臥兒的錦衣衛要好好收拾一番了!
許顯純在接到林幻羽的匯報之後,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原本在緬甸和莫臥兒的錦衣衛該好好收拾一番了,連這麽一支海外遺民的消息都不知道!
第二個念頭就是趕緊把這個消息上報給崇禎皇帝。
林幻羽帶來的那些所謂的身份證明,許顯純已經看過了,那張名冊上面的官印雖然已經模糊到無法辨認,卻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尤其是剩下的那些張紙上面,明確的記載了這些人從根子上就是漢人。
崇禎皇帝在接到消息的時候也是懵逼的,但是卻比許顯純要強的多——後世不就是在這附近有個六星維紅旗的國家來著?莫非就是這些人的後代?
對此頗為感興趣的崇禎皇帝決定見一見這些人。
林幻羽再一次回到了看押這些人的地方,同行的還有許顯純。
看到這些與大明百姓無乎是一般無二的人之後,許顯純才開口道:“陛下要召見爾等,所以還要先行搜身。”
樂文等人幾乎被扒的赤條條的,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有意見——想必是剛才樂文從衣服裡拿出那幾張紙的原因, 讓這些天子親軍有些敏感的原因。
帶著這些人走在大營之中,許顯純一直在盯著這些人的眼光變化。
一個人可以說謊話,一個人的身世也可以偽造——最起碼,錦衣衛想要做到這些很容易。
但是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一個人無論在怎麽隱藏再怎麽偽裝,眼神的變化卻能說明一個人的心理活動,更可以判斷出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從這裡到崇禎皇帝所在的中軍大帳還有很長一段路,這段路已經足夠用於觀察這些人了。
一旦發現問題,也可以隨時解決掉這些人——哪怕是到了崇禎皇帝身前,依照皇帝身邊的防護力度,這些人也翻不起什麽浪花來。
結果讓許顯純感覺很欣慰。
一路行來,樂文這些人望著來來回回的士卒還有各處的營帳,眼中閃過的沒有豔羨,沒有敵意,更沒有絲毫的窺視之意。
有的,只是無盡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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