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四媽陪著笑道:“大爺先別急,就算是奴家同意了,也得瑤琴自己願意不是?
有道是強扭的瓜兒不甜,總得要兩情相悅,你情我願的不是?要不然以後小兩口天天鬧別扭,這臉上也不好看不是?”
東廠檔頭笑道:“行,你倒是個會說話兒的。你去問問瑤琴姑娘的意思,只要她願意,今兒個爺們就替她贖身。”
劉四媽滿臉堆笑道:“大爺稍待,奴家去去就來。”
心下冷哼一聲,劉四媽便告了聲罪,向著樓上走去,只是還沒有到瑤琴的房間,劉四媽便悄悄的吩咐大茶壺道:“去找錦衣衛的大爺們過來。”
大茶壺擔憂的道:“媽媽,錦衣衛跟東廠可是一家的,他們能來管這事兒嗎?”
劉四媽冷哼一聲道:“放心,咱們既然交了錢,他們便不能不管。再說了,一個主人養兩條狗,這兩條狗怎麽可能不爭寵?趕緊的,別磨蹭。”
大茶壺應了,趕緊從後門去了。劉四媽又行了幾步,來到了瑤琴的房間,開口道:“瑤琴啊,今兒個可是禍事上門了。”
瑤琴原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之前只是聽說有東廠的番子找上門來,心中原本就擔憂不已,如今劉四媽又這般說辭,瑤琴的心中也是止不住的打起鼓來。
劉四媽見唬住了瑤琴,便又做出來一副擔憂的樣子,開口道:“媽媽跟你說啊,樓下來的是東廠的人,說是要替你贖身。
要是別人來替你贖身,媽媽高興還來不及呢,可是這東廠是什麽地方?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啊,媽媽可不能看著你往火坑裡跳啊。”
瑤琴也是被嚇住了。
以前在話本上倒是看過不少的故事,比如說要取處子紅丸以煉丹,或者乾脆其他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再加上劉四媽的一番話,瑤琴心中就更慌了起來,當下便焦急的問道:“媽媽,這可如何是好?您一定要救救女兒啊。”
劉四媽換了副臉色,笑道:“瑤琴放心,媽媽已經差了人去請錦衣衛的人來主持公道。
還有,媽媽剛才拿言語把樓下東廠的人給擠兌住了,待會兒你下了樓,他們要是問你願意不願意贖身,你千萬記得說不願意,否則的話,可真就沒有人能保的住你了,啊。”
瑤琴嗯了一聲,咬著嘴唇點頭應是。
現在也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錦衣衛的人能管事兒,讓東廠的人退去。
否則的話,只怕自己清白的身子就再也保不住了。
一步一挪的隨著劉四媽到了樓下,就見大堂之中坐著一個東廠打扮的人,東廠番子旁邊還有一個普通百姓打扮的人。
原本心中還在打鼓的瑤琴一看,卻不正是總出現在鳳儀樓前的賣油郎?
說到這個賣油郎,以前倒是聽媽媽和其他姐妹們調笑的時候說過,說是一直在努力的想要攢夠十兩銀子來見一見自己。
當時還以為此人也是個知道上進的,雖然說給自己贖身肯定不止十兩銀子,這賣油秦估計也湊不足。
但是自己可也有不少私下裡攢下的銀子,只要這賣油秦真個能攢足十兩銀子與自己見上一面,不也證明此人是個知道上進過日子的,哪些自己自贖自身的嫁了他又能如何?
只是現在看來,此人怎麽與東廠搞到一起去了?莫非也只是個仗勢欺人之徒?
想到這兒,瑤琴的心中可就是不太高興了,連帶著原本對於秦重還算不錯的感觀都變得別扭起來。
向著二人福了福,瑤琴便開口道:“奴家瑤琴,見過二位大爺。”
東廠的檔頭點點頭,嗯了一聲,上下打量瑤琴一番後就沒有再說話。
秦重卻是感覺自己的魂兒都要飛了——瑤琴姑娘怎麽就般漂亮呢?那聲音怎麽就這般好聽迷人呢?
見秦重被迷的有些分不清楚東南西北,東廠檔頭便咳了一聲,開口道:“瑤琴姑娘來了,正好,我這兄弟想要替你贖身,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瑤琴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聽著門口先傳來一個聲音,高聲道:“不如何!”
來人正是錦衣衛的百戶,冷笑一聲道:“東廠的人可真是長能耐了,如今都感強搶民女了?”
東廠檔頭乾脆連起身都不起,翻著白眼道:“你哪隻眼睛看到老子強搶民女了?
現在爺們要替這瑤琴姑娘贖身,你情我願的事兒,怎麽就叫強搶民女?
告訴你,少把你們錦衣衛那套栽贓陷害的本事用來爺們身上。咱們互相什麽手段,大家手裡都有數,撕破了臉,誰都不好看!”
錦衣衛百戶自己也大大咧咧的拉過一張凳子坐下,笑道:“那本百戶怎麽聽這鳳儀樓的大茶壺說有人強搶民女?”
劉四媽此時恨不得掐死那報信的大茶壺。
你說你把事兒跟錦衣衛的人說明白就得了唄,說什麽強搶民女?這鳳儀樓裡什麽時候有民女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這下子,別管今兒個這事怎麽處理,也別管是誰輸誰贏,東廠的人肯定是恨上這鳳儀樓了。
劉四媽覺得自己才是最倒霉的那個,倒不如把這鳳儀樓轉手賣了算了,自己也收拾收拾,改頭換面一番去別處再開間院子罷。
東廠百戶卻是笑道:“東廠督公曹公公奉旨辦差,要本檔頭尋一個會榨油的,本檔頭就看中了這小子。”
說完便指了指秦重,接著又道:“不成想這小子心心念念的惦記著這鳳儀樓的瑤琴姑娘,這不,本檔頭便帶他走上一遭,看看能不能替瑤琴姑娘贖身。
若是瑤琴姑娘願意,自然是贖了身之後跟著這小子走,以後也算是我東廠的人。
若是瑤琴姑娘不願意,也沒有人強逼她不是?”
說完之後,東廠百戶又冷笑道:“老鴇子,當初爺們跟你好說好商量的,你就敢跟爺們玩這一出是吧?
告訴你,今兒個瑤琴姑娘要是不願意,算你走運,若是願意,你他娘的一個大子兒也別想拿到!”
如果東廠檔頭沒提到曹化淳奉旨辦差這幾個字,今天這事兒就不易善了了。
但是既然是東廠督公曹化淳奉旨辦差,這賣油郎被陛下找去定然是有用處的,這事兒可就簡單的很了。
至於說眼前的東廠檔頭信口開河,這種可能根本就不存在!打著陛下的名號行事,往大了說,那就是矯詔。
漢家之時多少人就因為矯詔的罪名而亡的?
錦衣衛百戶乾脆起身之後一巴掌就抽向了劉四媽,冷笑道:“好膽識!想挑動廠衛不和,你個老鴇子當時不錯!很好!”
劉四媽捂著臉不敢多說,只是一個勁的賠禮道:“奴家該死,該死!”
錦衣衛百戶卻冷笑著道:“你只是聽說外界傳聞廠衛不和,卻忘了廠衛是共同替陛下辦差的罷?
打今兒個開始,你每個月的份子錢上浮半成。要是不願意,你就趁早買塊豆腐撞死,別說爺們沒給你個痛快!”
錦衣衛百戶的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劉四媽如何還敢再多說一句?
心有不甘之下,劉四媽隻得將眼光投向了瑤琴,隻盼著瑤琴可別犯傻,真個同意了東廠檔頭贖身的要求。
瑤琴此時心中也嘀咕開了。
若是看現在這個樣子,能讓這賣油秦替自己贖身也是樁好事兒?而且以後的生活也有了保障,不至於真個跟著他來一出卓文君當廬賣酒什麽的?
只是這種事兒又如何可以馬虎?還是謹慎些為好。
想到此,瑤琴便試探著問道:“各位大爺,小女子想單獨和秦官人說幾句話,不知道可不可以?”
錦衣衛百戶是根本懶得理會這事兒,只要不耽誤東廠的人替陛下辦事兒就好。
東廠檔頭擺擺手,笑道:“瑤琴姑娘不必理會我等,自管與這小子去說話罷。另外,這小子以後進了東廠當差,好處絕對少不了就是了。”
瑤琴笑著謝過了,便領著秦重向著樓上走去。
待回了房間後揮退了侍女,見四下已經無人,瑤琴便開口道:“瑤琴冒昧,不知道秦公子是怎麽進了東廠當差的?”
瑤琴此時別說只是問問怎麽進了東廠的,哪怕是問秦重的祖宗十八代,估計已經丟了魂的秦重都會老實交待:“回瑤琴姑娘的話兒,小可原本今天便打算來這鳳儀樓見一見瑤琴姑娘,只是不知道怎麽著便被這東廠的檔頭看中了,說是要讓小可去東廠當差。
只是小可心中一直記掛著瑤琴姑娘,並不是十分的願意。這檔頭問清了小可心中之事,便強行帶著小可來此。
唐突了佳人,小可罪過大矣。”
見秦重開口文雅,渾一似一般的販夫走卒一般的粗魯,瑤琴心下便有幾分歡喜。
等聽秦重說完前因後果之後,心中更是高興,當下便道:“小女子願意贖身,就此隨了秦公子,隻盼秦公子莫要負了小女子。”
秦重心中自正高興,瑤琴卻又接著道:“媽媽雖然貪財了些,這些年待小女子卻也是極好的,縱然她不仁,小女子也不能無義。
這些年,小女子原本也攢了些贖身銀子,呆會兒便交與公子,公子以此替小女子贖身,切莫忘了。”
秦重聞言,心中更是高興。
原本以為被東廠的人拉去之後再也沒有什麽機會能一睹瑤琴姑娘的芳容,卻不想峰回路轉,竟然有這般的好處,如今瑤琴姑娘更是願意贖身,當真是意外之喜。
至於贖身銀子,給了老鴇子就給了罷,沒什麽好在乎的。
瑤琴見秦重答應了,心中更是高興。取出自己藏好的贖身銀子交給秦重,兩人便向上樓下而去。
老鴇子劉四媽見兩人神色歡喜的從樓上下來,心中便咯噔一聲,暗道壞了。
自己這搖錢樹,只怕是保不住了。
再一想剛才東廠檔頭說過的一文錢的贖身銀子都沒有,心中更是悲苦不已。
到了劉四媽面前,瑤琴便躬身道:“媽媽恕女兒不孝,今日便要隨秦郎去了,以後萬望媽媽保重身體。”
劉四媽聞言,卻是悲從心來,哭道:“兒大不由娘啊,女兒如今也要離媽媽而去了呀!”
瑤琴也抹著眼睛垂淚道:“媽媽切勿傷心,以後還是要多加保重。女兒不孝,只有與秦郎一起奉上些銀子,也算是女兒的一片心意罷了。”
秦重聞言,便從懷中取出瑤琴交給他的贖身銀子,恭恭敬敬的道:“還請媽媽笑納。”
剛才秦重跟著瑤琴上樓之前,胸前還平坦一片,現在下來後,胸前便鼓鼓囊囊的,還取出來這許多的贖身銀子,這銀子從何而來,不問可知。
暗罵一聲女生外向,劉四媽有心想要接過,卻又不敢,只是淚眼朦朧的望向了東廠檔頭。
東廠檔頭冷哼一聲,開口道:“我這兄弟和弟妹心善,這銀子你便收下罷,把我弟妹的典身契拿來。”
劉四媽這才接過了銀子,又上樓取了瑤琴的典身契,眾目睽睽之下燒了,這事兒才算是徹底的了結。
等回到東廠,先尋了間屋子把瑤琴安頓下之後,東廠檔頭才對秦重道:“你小子的心願算是了了,現在讓你進東廠當差,你還有什麽話說?”
秦重實在是好奇東廠怎麽改了傳說中的閻王性子,但是又不敢問。
不管怎麽說,今天這事兒,自己可是佔了東廠天大的光,起碼就省了十兩銀子,更別說抱得美人歸了。
如果這樣兒自己還不願意加入東廠當差,只怕自己以後也討不了好去了。
打定主意,秦重便躬身道:“請大人吩咐。”
東廠檔頭這才點頭道:“從今以後,你就專心在東廠裡邊兒研究如何用棉籽榨出油來,別的事兒不用你管。”
秦重卻是瞪大了眼睛道:“棉籽榨油?那東西不是用來做棉衣和棉被的麽?還能用來榨油?”
東廠檔頭道:“讓你幹什麽你便幹什麽,只要能榨出油來,好處便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