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望鄉台往前走,沒多大一會兒,就聽見前面哀鴻一片。同行的陰魂一個個的面露懼色,腳步緩了下來,卻沒有人敢做停留。
陰差拿著小鋼鞭兒在路中央站著,誰敢停頓,立馬一頓兒小鞭子掄過來,沾身上就是一片血肉,所以這軲轆道兒上的泥沙都是一片暗紅色,浸滿了血液。
陰魂也有血液?曉日有些費解。
“這都是幻化出來的。”否命圖跟他說:“鬼魂是什麽?相對於活人來說就是一股氣兒,跟屁似的。但是有思想,知道害怕。有感知,能體會到疼痛。有情緒,懂得喜怒哀樂。用唯心主義的觀點更好解釋這個東西,陰魂認為鞭子抽在身上會什麽樣,結果就是什麽樣。看到抽別人什麽樣,那落自己這兒就什麽樣。一切都是集體幻象,但是卻真實發生。你理解就理解,不理解拉雞兒倒。總之你就記住一點兒,這裡的陰差不好惹就行了。”
曉日翻了個白眼兒,覺得這個解釋並不讓他滿意。
常雲龍在一旁補充了一句:“你所看到的,都是業力所化。鋼鞭落在身上覺得疼,但是也是在給這些陰魂消除業力。這業力的源頭就是虛妄,我們通常管這個叫做業障。”
曉日依舊似懂非懂。
又走了沒多久,曉日發現前面多了個樹林,黑色的枯木,一點兒生機都沒有。樹林當中閃爍著一雙又一雙綠油油的眼睛,一隻接一隻的惡犬在樹林當中徘徊,眼神如饑似渴的看著來往的陰魂。
只要有陰魂敢進來,那麽必然會有一群惡犬圍攻上去,或咬胳膊咬腿,或咬頭咬頸,或咬屁股咬**,咬住就不松口,一齊拖到樹林深處,然後就有淒厲的嚎叫聲傳出來,煞是駭人。
大多數的陰魂都掏出了打狗棍,一手拿著打狗棍,一手拿著乾糧,遇見要咬人的就拿棍子打狗,碰上攔路的就掰一塊乾糧扔過去。
有的陰魂初來乍到沒經驗,大塊大塊的扔,或者一把都撒出去,結果發現,這惡狗嶺遠著呢,沒有了乾糧,只剩打狗棍,除非武功高,否則下場依舊慘不忍睹。
否命圖掏出在胡澤天的“黑店”裡買的工具,居然是一人多高的狼牙棒和比人還高的偃月刀。
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個,這下引起周圍陰魂一片驚呼聲——跟曉日他們相比,竹竿兒麻杆兒所製的打狗棍顯然就沒處看去了。
有幾個陰魂心眼兒靈活,想背靠大樹好乘涼,跟在曉日他們的身後,結果否命圖大刀一揮:“誰敢靠前就先砍了誰!”
嚇得陰魂們立刻打消了這個非分的念頭。
惡狗嶺的惡狗們也少見這個陣仗,不清楚是不是來砸場子的,便有惡狗回去通報,狗王廟裡的白老爺聽說此事之後,掐指一算,便跟前來通稟的小黑狗說:“傳我令下去,別惹這幫瘟神,由他們去!”
於是乎,常雲龍一行在惡狗嶺上走的是如履平地一般。惡狗們遠遠的看到他們過來紛紛避讓。
這樣的無心之舉倒是成全了吊在他們身後的一幫陰魂,渾水摸魚的居然也被混了出來。
出了惡狗嶺,常雲龍便讓他們把手中的武器扔掉。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矩。
鳳種金雞可不是那些惡犬們能媲美的,它們的傲氣根本容不下誰在它們面前舞刀弄槍。敢硬闖,就算鐵爪不把你撓成土豆絲兒,那鋼喙也把你叨成破篩子。
於是,否命圖一人分發了一麻袋的五谷米。好在這裡的一切都沒有重量,不至於背個麻袋喂雞,沒被雞乾掉,自己先累吐血。
陰魂們哪裡知道這麽多規矩,他們眼見著這夥奇怪的家夥仗著兵器之利讓惡犬退避三舍。如今居然舍掉了兵器,那他們可就不客氣了。
幾個跟得近且跑得快的陰魂扔掉麻杆兒衝過來便搶,為此還引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械鬥,不過好在有陰差及時喝止,不然這裡沒準兒就先內耗掉一批了。
沒有任何人提醒這些陰魂們需要注意的事項,於是,他們就吃了大虧。
原本覺得自己運氣好,抱著大腿就能過關的陰魂們還想故技重施,結果被鳳種金雞給叨了個稀巴爛,他們到最後也沒弄明白,為什麽這些雞就不怕他們的兵器了呢?
沒搶到兵器的之前還覺得運氣差,兀自哀歎不已。結果看到前面那幾個被金雞往死了啄的下場之後,立刻慶幸起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呀!人家扔的東西沒撿就對了,還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麽么蛾子呢!
於是他們開始掏出自己身上帶著的五谷米,一邊瘋跑一邊喂雞,誰都不知道金雞嶺多高多遠,能不能堅持到最後。
曉日他們兵強馬壯糧草充盈,出手也格外大方,別的陰魂都幾粒幾粒的撒,曉日他們是拿著麻袋掄,一掄就是天女散花一般,五谷米飛揚得到處都是,在無形中吸引了大部分鳳種金雞的注意力。
一個個都跟乖寶寶似的,低頭啄食。曉日他們喂得也不亦樂乎。
邊喂邊走,曉日不經意間抬頭看去,發現有不少殘肢斷臂的陰魂渾身是血的拚命爬著,任憑金雞如何叨啄也不能阻止他們。
常雲龍告訴曉日:“折在半路上的,連鬼都算不上。過不了鬼門關,上不了奈何橋,那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結局。比死更慘,所以這些陰魂才會這般玩命。”
曉日不禁感慨:“看來死了並不比活著更容易啊!”
“那可不,要不然怎麽會有那句老話,叫好死不如賴活著呢?”否命圖說:“死最為容易,倆眼一閉不睜,那就死了。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死後的世界要比活著更加辛苦和難熬。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活著的時候就應該為了死後早做打算,積德行善很重要,不信你看那幾個!”
說著,否命圖用手一指天上。曉日這才發現,有幾個陰魂居然有說有笑的踩在一片黃光上,絲毫不為地下的慘狀動容。
白丹青手搭涼棚笑著說:“這就是陰德豐厚之人,所以才能安然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