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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一十七.盧杞神定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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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劾理由是“奏事不實,新舊文簿抗謬”。

 意思就是他交的帳,被金部、倉部發現有不實相違之處。

 接著中使就對劉晏說,請暫時去皇城禦史台,等待三司審斷。

 整個閑車坊,幾乎所有高品官員都聚集起來,詫異地看著劉晏。

 劉晏倒沒有過分激動的表示,他從容地將蒸胡吃盡,而後解下金魚符和腰帶七事,連帶象笏統統交到中使手裡。

 “屈使相。”中使急忙說道,接著前後夾著劉晏,向皇城禦史台的方向走去。

 在出街刹那,劉晏見到橫向走過來的高嶽,今日他正好要去待製院當直。

 平靜地看了高嶽眼,劉晏便坦然離去。

 而高嶽的臉色卻很不好,有些哆嗦地目送著劉晏。

 很快,森森禦史台當中,數名禦史以張著、員寓為首,找到坐廳的盧杞,當面恫嚇他說,劉晏已是鐵案,皇帝與宰執取得一致,此事請盧中丞回避,只要署名就行。

 盧杞哈哈笑起來,說你們此舉,是要仿效當年張延賞執禦史台之舉嗎?

 原來,元載當權時,李少良曾在大明宮客省呆著,要上奏皇帝揭露元載罪行,結果不小心被元載抓住把柄,安置“狂妄”、“泄禁中語”的罪名,交付禦史台鞠問,當時禦史大夫正是張延賞,張懼怕元載,托病不敢自己審案,結果一群元載黨的禦史直接把李少良判了,交付京兆府杖殺。

 張著、員寓聽到中丞盧杞這話,有些不滿,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禦史中丞,“人醜就算了,還不識時務抬舉”。

 可接下來盧杞拍拍膝蓋,指著這兩位說到:“張侍禦,先前去湖南平反了衡州刺史曹王皋的案子,誣陷曹王的湖南觀察使辛京杲遭你彈劾落馬;員侍禦,你先前彈劾了宣州刺史裴胄,稱他奏事不實,帳簿抗謬,放縱下屬貪贓枉法,裴胄如今左遷為汀州司馬。你倆,可真的是我們柏台的榮光啊,現在想必楊門郎也要把劉晏的案子交給你倆來判,我這個區區中丞,自然是要退出的。”

 還沒等二位說話,盧杞的醜臉卻浮出笑容,“不過呢,陛下馬上會有陛下自己的判斷,還是先請諸位稍安勿躁,坐在榻上喝喝茶,等等消息不遲。”

 接著盧杞起身,親自啟封了幾小甌上好茶葉,在這幾位禦史目瞪口呆裡,要招待所有人“先不要急著判案,飲茶再說”。

 紫宸殿中,杜佑、韓洄、張涉等都立在那裡,爭相請求皇帝盡快斷劉晏的罪。

 結果皇帝緩緩說了句:“你們說劉晏奏事不實,可如今戶部的金部司、倉部司還沒有將淮南等地的財賦核對完畢,給劉晏下罪名豈不是過早?”

 韓洄等人便急忙說,不必等淮南等地,劉晏奏事不實的罪名,已在其他幾處找到鐵證了。

 可就在這時,淮南方鎮的消息傳入紫宸殿。

 “什麽,陳少遊閉境,拒絕黜陟使入淮南?黜陟使先遣的吏員,在揚州所住的驛站起火,燒死了數名吏員,所持核查的文簿也毀了!”聽到奏報,李適大驚失色,然後他接過陳少遊的奏疏表章,裡面陳少遊的說辭非常直白露骨:

 臣絕不是抗拒陛下法典,臣只是替剛剛被罷黜的宣州刺史裴胄不平,現在各道黜陟使手持不知所出的文簿,動輒以“新舊文簿抗謬”為名,生事陷害地方官員,黨同伐異莫過於此。試問先前戶部金、倉部根本不掌利權,不核查財賦已數十年,手裡的新文簿是哪裡來的?

 至於驛站失火燒殺黜陟使吏員的事,臣必將徹查,絕不寬貸凶手。可為免黜陟使猜忌,臣不敢再運錢至朝廷,加上鹽鐵轉運使剛被宰相罷廢,所以今年兩稅錢、斛鬥米請朝廷讓戶部郎中自己來取。

 最後一句的意思就是隱隱威脅朝廷,我可是執掌揚州的,只要不滿足我的想法,我就斷了江淮漕運,那樣今年東南兩稅錢一文也別想運到京師。

 “混帳!”李適切切罵了句。

 但隨即,淄青節度使李正己、李納父子的飛疏也至,李正己怒斥楊炎派出的黜陟使,表面是考查各地風土,統計人戶丁口,實則是楊炎滿足一己恩怨的工具,我下轄十五州,兩稅錢請閉境不納!

 其實前後,淮西、魏博、成德、盧龍諸方鎮也表達不滿,他們都不說兩稅法不好,而是擔心“所用非人”、“法無弊,人有弊”。

 如淮西、淄青、淮南都激烈抗拒,那麽這兩稅法的推行還剩什麽意義?特別是揚州,處在漕運的中樞,一旦陳少遊真的抗命,連第一輪夏稅都收不上來,涇原的戰事根本無法維持下去,這就要陷入死局。

 李適滿頭大汗,臉色慘白地坐到繩床上。

 杜佑、張涉、韓洄等見焦點又被轉移開來,便圍住皇帝,開始重新討論劉晏的斷罪問題,並稱只要嚴懲劉晏,才能震懾陳少遊這樣的宵小。

 “都退下!”皇帝再也忍受不住,指著這幾位,“朕現在隻擔心,兩稅錢若是收不上來,誰來負這個責任?”

 杜佑等人都驚嚇莫名,只能紛紛退出。

 此刻,大明宮待製院邊牆下的小亭側,更加名正言順穿著少陽院使彩衣的唐安,舉著卷軸不斷拍著手掌,嘴角帶著笑。

 高嶽就立在她三尺開外的地方。

 現在唐安假扮宦官,以索書的名義直接找到高嶽,方便得很。

 “高三,你之前寫的特供版不錯,就是你在裡面插入的那個義陽公主角色,以後發展下去,會不會和樊景略結為伉儷啊?”唐安此刻又在干涉“特供版”的劇情了。

 但她卻沒聽到高嶽的回答。

 有些生氣的唐安,便回頭看了下高嶽。

 卻看到高嶽臉色有些難看,身上穿著滿是補丁的禦史官服,身軀好像也在哆嗦著。

 “高三你怎麽了?”唐安的聲音因擔心便變大。

 “沒,沒什麽,只是這幾日吃得有些少。”高嶽剛說完,就癱軟在地上。

 “高三!”

 “什麽?待製院的高嶽,因為這幾日減食,而虛脫癱倒?”下午返歸寢宮的李適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愕然。

 前來報信的譚知重歎口氣說:“唐安公主慈愛,已從自己膳食裡勻出份送到待製院,高嶽飽食後已無大礙。可陛下,待製院裡的不止是高嶽,還有不少年輕官員,原本俸料錢就不多,現在更是響應陛下節衣縮食,高嶽也只是其中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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