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華夏山門和書院對上,海外山門冷眼旁觀,局面幾乎是一邊倒的。
李幸倪和李小茜聯手施展“暗裔雙子式”,堪比職業六級,但可以看到佛寺代理主持的表情不太好看,顯然柳小惠的死,對他而言也是不小的衝擊,而佛寺代理主持的真實實力,是接近職業七級的存在!他只要真的認真起來,李幸倪和李小茜聯手也沒用,除非徐凱麗並無暴走的隱患,可以和李小森聯手,為書院多增添一個職業六級的存在,又或者龍五能來的話,局面也會好一點。
但很遺憾,龍五在聖骸戰爭中受傷太重,至今沒有現身。
至於徐凱麗,如果她能施展暗裔雙子式,李幸倪早就和她聯手了,又怎麽會等到李小茜的出現,才讓暗裔雙子式這樣的厲害招式,展現於世?
此時放眼望去,不止琉璃、羽化雲等年輕一代的山門強者在場,老輩強者們也到了大半,更多的山門精英在林教授、江別賦等人的帶領下,構成大陣,把現場封鎖得密不透風。
華夏三大山門各自都有各自的陣法傳承,武宗的戰陣、佛寺的羅漢陣、道門的各種奇門陣法……而此時封鎖了華夏山門的,是某三位前代的華夏山門之主,所鑽研出來的聯合華夏三大職業者的混搭陣法,兼顧佛門陣法的防禦力,武宗陣法的進攻能力,以及道門陣法的運轉如意、毫無破綻。
當陣法成型的時候,別說人在其中的書院諸人了,哪怕是遠遠旁觀的海外山門的希拉等人,也不由得流露出凝重的表情。
是個人都能看出這陣法有多恐怖!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書院可以說是全面劣勢,說是插翅難飛也不為過。
怎麽會有人在這時候站出來,為書院、為李小森說話?
偏偏謙謙就在這樣的局面下,站了出來。
“你瘋了?停下,回來,什麽都別做!”藍完全沒想到謙謙居然跳出去擋下了柳長生對李小森的攻擊,人都傻了,短暫的錯愕和駭然之後,立刻急切地傳音給謙謙,讓她收手。
現場眾人,無論是哪一方,對柳長生和謙謙的婚約,自然都是知道的。
至於謙謙和李小森之間的曖昧關系,聽聞過的人也是不少。
因此哪怕在如此緊張、一觸即發的氣氛局面下,還是有很多人面露好笑的神情,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謙謙倒是沒有半點笑容,她的臉蛋很蒼白,倒不是因為心情原因,而是以她的水準,即便在很短的時間裡就達到了統領級,且能調動的本力,隱隱超過了統領的極限,但她畢竟和柳長生之間有著巨大的實力差距啊。
蕩開柳長生的剛才那一劍,已是謙謙生平最強大的一擊了。
一擊之後,她不止自身疲累欲死,有種瞬間透支的感覺,同時還被柳長生的力量震得一陣惡心欲嘔,頭暈腦脹,幾乎要站立不穩了!
但她咬緊牙關,努力強迫自己站穩腳步,認真看著柳長生陰冷憤怒的臉,說道:“怎麽,你生我氣了?”
柳長生一字一頓:“你是我的未婚妻!”
小院裡好像被眾人遺忘的蕭情仰頭看著天空中的場面,聽著柳長生說這句“你是我的未婚妻”的口吻,她知道這才是柳長生真正動怒的樣子。
只聽謙謙深深吸了口氣,用有些虛弱、但很堅定的口吻,說道:“不錯,我是你的未婚妻,但我首先是謙謙,我是我自己!”
“所以?”柳長生沉著嗓子問道。
“所以,我有我自己的看法,我的看法可能和我的未婚夫相同,也可能不同。”謙謙說著伸手一指李小森,“至少目前看來,我看不到決定性的證據顯示李小森是殺人凶手,只能說他是嫌疑人。就這麽直接殺了他,萬一殺錯了呢?我想問的是,如果殺錯了,誰來負責?柳長生你嗎?還是琉璃你?”
藍幾乎要哭出來了,無力地收:“別這樣,謙謙算藍姨求你了,別說了!”
謙謙卻反而笑了,她的長相和弟弟卡茨很像,卡茨是那種漂亮到連男人都會想歪的男生,謙謙同樣漂亮,卻反而身為女子有著不尋常的英氣,這氣質隨著她繼任聯合家族的首領位置,越發濃鬱了。
她甚至主動提高了聲音,對周圍一個個臉色怪異的人們說道:“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但這和我和李小森的關系沒任何關系,換了任何人在這裡,我都會表達我的看法。”
說到這,謙謙再次將目光落回到柳長生臉上,說:“如果你還是執意要立刻殺死一個還未確認殺人的人,我攔不住,但我會對我未來的丈夫、對他所代表的武宗、以及華夏山門,很失望……咳咳……咳!”
謙謙咳嗽起來,她擋了柳長生的劍斬,只是間接的觸碰,實際上就受了不輕的傷勢。
柳長生的力量,給謙謙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她隱約覺得自己攔下來的並不是一個血肉之軀,而是一個人性的兵器,粗糙、冰冷、厚重、煞氣逼人!
簡直……就像是一件人形的戰神兵器一樣!
小院裡,蕭情其實想要表明身份,證明李小森並不是殺人凶手。
但她猶豫再三,始終沒有真的這麽做,因為她沒辦法解釋為什麽自己會和李小森在一起啊,真要說明清楚的話,李小森可就多了一項俘虜山門重要弟子的罪名了!
但看得出來,謙謙說的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聯合家族這個存在,目前在職業圈也算是頗為特殊,和山門相比還是有差距的,但無論是華夏山門,還是書院一方,實際上都希望能爭取到聯合家族的支持。
若非如此,柳長生何必和聯合家族聯姻結盟?
甚至有說法認為,真正歷史上書院的根本傳承,並沒有遺落,而是在聯合家族的深處有保存。如果這傳聞是真的,那聯合家族事實上才是真正有十足資格重建書院的存在。
柳長生臉色冰冷,換了其他人跳出來勸阻他,他根本懶得理會,但那畢竟是他的未婚妻,尤其是謙謙和李小森的曖昧傳聞……
“他媽的……”
柳長生這麽一個城府深沉的人,此刻居然有種想要爆粗口的衝動,他如果執意當場殺了李小森,旁人還以為他是因為妒恨才動手,這讓他臉往哪裡擱?但如果就此收手,不說這和柳長生的目的相違背,出於私心柳長生也咽不下這口氣啊!
印象中,這個世界上有過兩個人,讓自己氣得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和自己未婚妻傳緋聞的李小森是一個。
本來柳長生要對付李小森,並不是私人恩怨,而是由更大的圖謀,但後來聽到的風言風語多了,他是真的記恨上了,因此才在聖骸戰爭結束李小森失蹤之後,冒充成李小森的樣貌,去襲擊山門的隊伍,挑撥是一方面,給李小森的形象抹黑則是另一方面。
而那次,結果也是很不好的,柳長生為了避免暴露身份,一身驚天動地的實力不能發揮出來,反而被一個半道裡殺出來的阿木副社長,對著臉就是一陣狂踹!
從小到大,柳長生就沒被人碰過臉!更別說打,更別說踹了!!
關鍵是,李小森和阿木副社長,這兩個平生最討厭的家夥,實際上原來是同一個人。
外人大概很難想象吧,柳長生有多討厭李小森,無關針對李小森的任務在身,而是私人恩怨!
“說完了?”柳長生看著臉色痛楚的謙謙,露出溫和的笑容來,“說完的話,就趕緊下去休養一下吧,我的鐵劍,可不是輕易就能接下的。”
說著,柳長生再次舉起手中的劍,臉上的表情恢復成平素的平淡樣子。
他不是會被私人恩怨影響判斷的人,李小森是必須清楚的對象,為了那件事情,所以無論自己恨他也好,不恨也罷,這個大好的殺他的機會,柳長生不會放過的。
至於謙謙怎麽看,旁人怎麽看……
柳長生心裡笑了一下,漠然對自己說:“既然已經選擇了現在的道路,旁人的看法,還重要嗎?”
羽化雲在一旁沉默地看著,想到一天前和李小森的對壘,想到聖骸戰爭中在春秋戰場李小森斷後讓所有人撤離的事情,她吸了口氣,想要勸兩句,至少明確判定是李小森殺了柳小惠,弄明白了殺人動機之類的,再處決吧。
但羽化雲剛想開口,騎驢鬼劍冷電般的眸光如劍般射過來,把她的話逼回到了嗓子眼裡。
眼看著李小森就要命喪柳長生的劍下。
之前和他交過手的丹青子等人,不由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來,倒也並不特別開心。
海外山門的駐地,希拉打了個響指,輕歎道:“有點可惜了,但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天才會很多,最終活下來的能有幾個?”
而書院一方,李幸倪和李小茜被擋住,其余人又能在山門精銳環伺的情況下做什麽?散人社團的人和李小森交情最深,一個個都紅了眼睛,卻隻覺無力。
這就是沒有實力的下場,沒有足夠的實力,連己方的人都保不住,被人家說有罪就有罪,說砍了就砍了!
“住手!柳長生你住手!”龍琪兒叫得很響,“你如果敢殺他,我小五叔不會放過你的!那是我們散人社團的人!”
反倒是李小茜,這時候反而一言不發,她身上的氣息漸漸變了,雙子式的力量氣息在變淡,反而有種異樣的、狂躁的力量氣息,正在緩緩抬頭……
騎驢鬼劍一人一劍,力敵李幸倪和李小茜,此時感到劍上的壓力逐漸加重,心中罵道:“他媽的,暗裔士兵果然都是些怪胎,這小丫頭怎麽拳頭力氣這麽大?”
只聽鏘的一聲。
柳長生的鐵劍,居然又被人蕩開了!
“我……臥槽!”柳長生只差一點就真的要爆粗口了!
能不能讓我享受把一直想殺的人殺掉而不落任何嫌疑的最美好的一刻!?柳長生有點抓狂,當然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甚至露出了一絲凝重。
因為攔他的人,居然是佛寺的代理主持!
“您這是什麽意思?”柳長生問。用的稱呼是“您”。
這不只是出於對長者的尊敬,更因為柳長生心裡清楚,眼前這個沒名字也沒法號的老和尚,真實實力其實比自己、比騎驢鬼劍,都還要強一大截。
或許是當今職業圈、這個無聖年代裡的最強的一人,也說不定。
否則以柳長生如今的身份,和佛寺代理主持的地位,算是平起平坐的,也不是非要稱呼“您”。
佛寺代理主持怎麽也要保李小森了?
只聽老和尚緩緩開口道:“謙謙說得不錯,在確認事實之前,我們不能輕易處刑。當然如果真的確認是李小森殺了柳小惠,他必死無疑,任誰來都保不住他。”
琉璃咬牙道:“師叔!”
佛寺代理主持深深看了琉璃一眼,緩緩道:“人死不能複生,但琉璃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殺錯了人而讓真凶逍遙法外,小惠死而有知,會是什麽感受?”
琉璃眼神一震,不吭聲了。
佛寺代理主持手一揮,帶著淡淡檀香的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氣息,瞬息間掃過全場,讓所有人緊繃的身體和心靈,都舒緩了不少,然後他說道:“李小森先由我華夏山門關押,等事情調查清楚了,再做論斷,還有什麽意見嗎?”
騎驢鬼劍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柳長生眼神閃爍,默默放下了手裡的鐵劍。
謙謙人已經暈過去了,倒是沒聽見佛寺代理主持的話。
海外山門的希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至於李幸倪這邊,她仔細考慮了好一會兒,和佛寺代理主持對視著,深深看著對方的眼睛,而老和尚坦然以對,眼神裡談不上慈悲,但很平和。
最終李幸倪點了點頭:“好,只要能調查清楚,給與公正的論斷,我可以接受。”
畢竟山門死了一個人,佛寺代理主持願意主持公正,李幸倪也不好強求把李小森先要回來。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說:“我有意見。”
李幸倪、魯明、時與砂、龍小六、龍琪兒等人,都滿臉驚愕地看著旁邊的李小茜,因為出言反對的人,正是李小茜!
“好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別不知好歹!”魯明傳音低喝道。
山門一方更是已經叫罵起來,畢竟在他們看來,即便當場斬了李小森也沒什麽,佛寺代理主持站出來說可以先深入調查,已經很給面子了好麽,別給臉不要臉啊!
佛寺代理主持長長的白眉毛皺了皺,看著李小茜,問道:“你不相信我嗎?”
李小茜說:“我不熟悉您,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您,但即便您真的值得信任,我也信不過他們!”說著抬起小手,指向山門的其他眾人,包括離去的騎驢鬼劍,站在原地收劍默然靜立的柳長生,以及江別賦等山門之人。
“倒在那裡的人,是我哥哥,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李小茜低聲說著,口吻有些無助,卻莫名地在無助中有著鑽石般的堅定決然,“我不能冒險,不能懷有任何僥幸心理——啊,這個老和尚看起來似乎是好人,我可以把哥哥的性命交給他——我有這樣的想法,但我真的不能這麽做。”
佛寺代理主持問:“所以你想如何呢?”
李小茜說:“哥哥還給我,由我們書院關押,我們會配合調查的。”
佛寺代理主持歎了口氣,搖頭道:“抱歉,這是不可以的。”
現在的問題,不是山門平白無故要抓李小森了,而是他出現在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地方,佛寺代理主持作為山門的一把手,為了山門考慮,是不可能打贏李小茜的要求的。
李小茜露出難過的表情,低聲說:“您看起來真的是個好人。但我有種感覺,如果就這麽把哥哥交給你們,他還是會被害死的,那時候我找誰去?”
李幸倪忽然感覺李小茜的口吻不大對勁。
在旁人都看不到的視角中,玄衣李小茜已經向李小茜伸出了手,淡笑道:“這就決定了?準備釋放出自己真正的力量了?”
李小茜眼中閃過一絲猶疑,哥哥昔日嚴峻的聲音似乎在耳畔又響起:“無論如何,不要試圖跨越‘臨界血限’!不要心存僥幸認為自己可以駕馭那跨越職業壁壘、向血族進發,所帶來的巨大的力量!無論如何都不要!曾經的那些兵閣閣主、副閣主,就是血淋林的例子!”
李小茜並不認為自己能駕馭那種從沒有人駕馭的狂暴力量。
她只是單純的,不得不這樣罷了。
事到如今她忽然明白了:歷史上的那些閣主、副閣主, 想必也不是因為貪念和自大,才解放了不該解放的力量,以至於最終失控的吧?只是因為,有的時候,沒有其他的辦法。
“其實這一切的一切,最初都是因為我。”李小茜輕聲對自己說,“如果不是當初我跟哥哥說我要去修行學院,就不會有這麽多事情,哥哥也不會遭受這麽多他本不想經歷的事情。”
起於自己,那就終於自己吧。
是自己的原因,導致哥哥進入了能力圈、職業圈,那現在,自己所能為哥哥做的最後的事情,就是把他帶走。
李小茜不認為哥哥殺了柳小惠,但實際上到底事實的真相如何,對她不重要了。
“我……這就帶你走,哥哥。”
李小茜抬起手,拉住了玄衣李小茜的手。
這一刻,李幸倪終於意識到了什麽,臉色猛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