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對那夜行始祖的了解，實在是不多。

　關於那位夜行始祖，甚至連傳說都很少。

　雖然以馬克的權限，能拿到手的資料不會很多。

　但李小森相信:就算不是最高級別的機密資料，也肯定不會差的，畢竟是對夜行者非常了解的獵魔城的資料啊。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對夜行者最了解的群體，大概有三個，一個是獵魔城，一個如今書院的前身——兵閣，還有一個，就是史前時代的古代能力文明，那些人如果沒有被滅掉的話，肯定也對夜行者了解極深。

　自己現在是“始祖殺手”，自然要盡量搜集有關那夜行始祖的資料不是?

　在徐文晟看來，李小森要找夜行始祖的資料，很奇怪。

　那是他不知道李小森目前“始祖殺手”的身份。

　當然，其實還是有不尋常的地方的——

　李小森自己都沒察覺到:不知不覺間，他正在潛意識裡，把“夜行始祖”和“李小茜”這兩個角色，著意地區分開來。

　之前李小森的想法，可都是“直接衝著李小茜去”、“要殺死李小茜”這樣的。

　但現在，他開始研究夜行始祖了。

　這種潛意識，實際上說明了他內心最深處的而某種聲音，不再如妹妹希望的那樣，把妹妹和始祖意志，當作同一個個體一起滅掉，而是要區分開來對待！

　當初華夏山門一場血戰，李小茜在最後強行扭曲了李小森的內心，把哥哥變成了“始祖殺手”，她希望哥哥把自己和始祖意志一起殺死。

　那時候，即便是李小森的靈魂防禦力，都無法抗拒始祖意志加持下的妹妹的入侵手段。

　但在內心最深處，李小森還是保留下了一片淨土。

　淨土完全是記憶中的家鄉——森德洛最美好的樣子。

　此時此刻，森德洛模樣的小小淨土中，一個李小森——沒有被扭曲成始祖殺手的那部分李小森——正在給一株小樹澆水。

　“哥哥，別這樣……”不遠處，李小茜有些難過地說，“……你知道你不可能一直抗拒我的。殺了我，哥哥才能活，這個世界才能好好的。”

　李小森放下澆水壺，飛起一腳，踹在那“李小茜”的臉上，哼道:“別再用我妹妹的樣子跟我說話啊！你個賤人夜行始祖！”

　是的，那不是真的李小茜，只是始祖意志的力量仍在壓抑李小森的真實內心。

　“等著我啊，小茜……”

　內心淨土中，李小森重新拿起水壺，認真地澆水。

　他在這裡能做到的極限，就是在潛意識中，影響外界的那個被扭曲了的自己，讓自己去研究“夜行始祖”，而不是一味“衝著李小茜去”。

　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所以接下來，一定要從這裡衝出去，徹底衝開始祖意志的力量對自己內心的扭曲！

　只有這樣，才能把妹妹，從這個始祖歸來的巨大的時代漩渦裡，解救出來。

　——這才是李小森的真實內心，真實想法。

　多年之後，李小森回想起這段經歷，其實很慶幸自己被琴嵐拖著在古代通道裡“浪費”了三個月的時間。

　因為如果沒有這三個月，自己可能已經直接去找李小茜，要殺妹妹了。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雖然依然被始祖意志的力量扭曲著，雖然仍想著要殺死始祖、殺死李小茜，但至少，自己開始有意識地區分“李小茜”和“夜行始祖”這兩者的區別了啊。而在李小茜的意願裡，她實際上是希望哥哥直接殺死她同時也殺死始祖意志的，因為這是對哥哥而言，最安全的辦法。

　但李小森從未屈從於妹妹強加給自己的改變，始終在抗爭。

　而這個看似簡單的，這次潛意識的區分概念，就是這場抗爭至關重要的，第一步。

　這個世界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非常複雜，但複雜到最後，歸根結底，還是簡單——乾掉夜行始祖，救回妹妹，從衝破妹妹借助始祖意志的力量加諸於自己的扭曲開始！

　“……你就是李小森?”

　一個聲音把李小森從自己的思緒裡拉了出來。

　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步入騎士競選的主會場了！

　徐文晟、塔娜莎等人不能和李小森一起以參選者的身份入場，這時候已經不在身邊，都去前往觀眾席的通道入口了。

　環形的場地，本來是一片美式橄欖球的賽場，此時臨時搭建成守護騎士競選的會場。

　觀眾席上幾乎座無虛席，畢竟幾乎一整個獵魔城的成員，都聚集於此了！

　李小森此時站在場間，被無數目光所環繞。

　而在不遠處，還站著三個身影:一個消瘦但極為俊美的少年，一個光頭黑人，還有一個容貌和希拉有點像的、手腕上掛滿手環的妖豔女人。

　剛剛叫李小森的人，正是那妖豔女人。

　“我叫伊莉莎。”女人笑眯眯地看過來，貌似很友好的樣子，“能問個問題麽，小鬼你到底是無知愚蠢到什麽程度，才會認為自己有資格站在這個不屬於你的地方，參加一場你作為觀眾都高攀了的選拔?”

　李小森沉默著，沒吭聲。

　那消瘦俊美的少年則完全沒搭理李小森，而是一臉亢奮地搜索著全場:“斯卡納那家夥呢?他媽的，我已經忍不住要和那家夥再較量一次了！”

　這時候，那光頭黑人拉了伊莉莎一把，說道:“好了，別逞口舌之快。”然後他看向李小森，平靜說道，“你好，自我介紹下，我是巴魯，這是阿爾法。”

　李小森這才點頭開口，說:“華夏書院，李小森。”

　叫阿爾法的俊美少年這才轉過目光，撇了李小森一眼，然後不滿地對那黑人巴魯說道:“沒事幹嘛跟一個透明人說我們的名字?有這空，不如幫我一起看看斯卡納那家夥在哪兒，為什麽還沒來！”

　巴魯微微一笑，對李小森說:“抱歉，我的同伴脾氣有點不好，但他們沒惡意的。”

　李小森也笑了，只是笑得很嘲弄:“是麽，那你們獵魔城對‘沒惡意’的定義，實在是讓人有些不敢恭維。”

　巴魯並不接李小森的話，忽然收斂了笑容，很是認真道:“競選分三個環節，如果李小森你能支撐到第二環節——實戰對決環節的話，我很希望你抽簽抽到的對手，是我。”

　李小森挑眉:“為什麽?”

　“因為如果是我的話，應該不會把你打死。”

　巴魯還是一副平靜溫和的樣子，“相信我，換了我這兩位同伴，你不會有機會看到第二天的太陽的。雖然他們真的對你沒有特別的惡意。”

　李小森再次沉默。

　伊莉莎狂笑起來，手腕上的大量手環丁零當啷一陣亂響:“哈哈，巴魯你……哈哈哈！懟人不帶髒字兒，還是你厲害啊！我服了！”

　阿爾法則已經率先向會場最中心走過去了，同時有些不耐煩地催促:“快點快點，能不能別磨嘰了，快點！”

　三名獵魔城最優秀的獵魔人，彼此說說笑笑地走到前邊去了，這裡是他們的主場，如果有人能讓他們在意的話，那大概只有斯卡納。

　但即便是當今的北美第一獵魔人斯卡納，也嚇不倒這三人。

　以潛力論，他們或許會承認斯卡納更厲害，但以當前的實力來說，這三個人，都有著把斯卡納從“當今北美第一獵魔人”的寶座上拉下來的膽氣、野心、以及可能性！

　看著說說笑笑走在前邊的那三人，李小森深深吸了口氣，把之前佔滿自己腦海的各種修行啊、夜行始祖啊之類的思緒，還有那種似乎有個聲音在心底無聲呐喊著什麽而自己聽不到的奇怪感覺，都暫時丟到一邊。

　然後他開口了:“喂，等等……”

　聽到李小森的聲音，最先回頭的，反而是之前一直不怎麽搭理他的那個阿爾法。

　“小子……”阿爾法的眼神很像狼，盯著李小森，“我沒什麽心情搭理一個認不清自己定位的草包，所以我的同伴罵你，你老老實實受著就好。如果膽敢回嘴的話，那我也不介意在這麽多人面前，給你好好上一課！”

　獵魔人，以獵魔為名，獵的其實不是什麽魔，而是夜行者。

　獵魔人的修行，始終都在對夜行者的獵殺中進行。

　所以獵魔人這一支的死亡率，是非常非常高的，比北歐狂戰士還要高不少。

　相應的，所有成長起來的頂級獵魔人，比如眼前這三位，都是實戰經驗非常、非常豐富的，而且煞氣極為濃鬱！

　這和華夏古武者那種修行出來的武道精神煞氣，還不同，這不是任何刻意修行的結果，而是一次次獵殺、被獵殺、反獵殺的過程中，自然養成的產物！

　阿爾法的嗓音不大，放在熱鬧嘈雜的現場，沒幾個人能聽見。

　但這一刻，他盯著李小森，自然散發出的煞氣，卻是讓整個會場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了！

　會場安靜了片刻，即便是同為獵魔人一脈的人，都在這股煞氣的刺激下，出了一身的汗。

　短暫的安靜之後……則是近乎瘋狂的歡呼！

　“哦哦，阿爾法大人！”一些少女滿眼都是星星，好吧其實不是小星星， 獵魔城的女孩相比起華夏更加奔放、熱情，那眼神簡直可以用“火熱”來形容。

　阿爾法這種陰柔俊美的外貌，和野獸般的凶狠煞氣，看似完全不搭調，實際上卻糅合成一種讓許多女性心神俱醉、甘願沉淪的氣場！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

　——壞男人還就是最有女人緣！

　女生喜歡的不止有柔情似水的浪漫，還有危險的刺激！

　“弄死那混帳小子！阿爾法大人加油，弄死那個臭小子！！”湯姆森的臉還腫著，一個大男人，叫得比旁邊不遠處的貝拉還凶。

　“這……感覺很不妙啊。”塔娜莎、徐文晟等修行分院的成員，都沉默著。

　他們完全能理解李小森的感受。

　這，就是人在客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