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確定了，對方不是出於習慣性的謹慎，而是真的察覺到了異樣，因此采用這樣的方式。

“月族狼人有什麽特別的第六感嗎?”李小森問苗淼。

苗淼搖搖頭。

對於夜行者，別說李小森了，其實日行者聯盟也不夠了解。

比如那血族女孩帶來的大包裹，當時就沒人看出來蹊蹺。

再比如“銀彈”在永夜城堡裡，威名赫赫，甚至有人認為隻論戰鬥力不論潛力，同級對拚他不會輸給小狼王太多。但那天羽化雲見面時卻也不認識他。

龍琪兒忽然說道:“我聽小五叔叔說過，月族狼人之中，有極少數成員擁有一種獨特的天賦能力，名叫‘殺意嗅覺’，不知道會不會是這個原因?”

殺意嗅覺麽?李小森默默記下了這個能力名。

於是一連幾天，銀彈借著大漠風沙的掩護，就在李小森一行人周圍二十裡的邊緣范圍遊蕩。

這的確是個人物，他居然連李小森在春秋戰場的感知范圍也試探出來了。

他既不進攻，也不離開，若即若離。

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屢次搶在李小森之前，把沿途遇到的李小森本打算救下來的兵閣之人，統統殺光。有些時候殺得興起，連一些低級的血族也不放過！這就是個瘋子，殺起性來，根本不分敵我，全都殺！

“混蛋！這就是個混蛋！”

當看到一批兵閣士兵的身子被肢解了一地，而且每個人的心臟都被吃掉的場面之後，李小茜氣得渾身發顫，龍琪兒也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這就是夜行者，之所以說他們是一切生命之敵，和日行者聯盟沒有任何和解的可能，正是因為這些家夥，是吃人的！

在他們眼中，人類，無論職業者、能力者、還有普通人，都是低賤的食物！

“媽的，有種就來剛正面啊！”兵陣之中有人咬牙發狠。

還有人憤怒叫嚷:“和這狗雜碎拚了！媽的，抓住這狗東西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苗淼臉色也不好看，但還算沉得住氣，低聲對李小森說:“這家夥似乎有點忌憚你?他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想要先激怒你，讓你犯錯！”

李小森嗯了一聲，古怪地笑了笑，忽然提聲問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一周以來，李小森始終保持著克制隱忍，此刻卻不再使用結界屏蔽他人感知，反而主動把開口，渾厚的三相晶力，把聲音遠遠推送出去。

龍琪兒嚇了一跳:“你幹什麽?”

苗淼則微微吃驚過後，拉住龍琪兒，示意她別說話，讓李小森來處理。同時對李小茜說道:“做好戰鬥的準備！”

一片靜悄悄的，只有風沙的聲音。

李小森卻不氣餒，又問了一遍。

還是沒回音。

李小森臉色不變，堅持問了第三遍。

這一次，風沙中飄飄忽忽地傳來一個邪惡、嘶啞、暴戾的聲音，怪笑道:“問你爸爸的名字幹什麽?”

眾人聽了都忍不住氣往上衝。

李小森卻反而笑了，心想你終究還是做不到完全不理會我的問題，既然願意答話，那就很好。

其實以李小森的速度，真下定決心去追，對方是逃不掉的。

但在春秋戰場的特殊環境下，那人借著風沙的掩護、加上月族並不比血族差太多的速度、以及謹慎地保持距離，這三點因素加起來，李小森就算追上那人，也要花一番功夫。

但那樣的話，妹妹等人就等若被孤立了。

那月族醜漢，似乎正是看準了這一點，連日來不停地惡心李小森，要讓他主動露出破綻。

那風沙中的怪笑聲飄忽不定，

一會兒在左邊，一會兒又繞到了右邊:“我叫銀彈。”李小森說:“銀彈是好?你好，我叫李小森。”

銀彈笑得更暢快了:“我當然很好，因為我能看出來你們現在很不好！另外你不必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從來不在乎死在我手裡的人叫什麽。”

李小森說:“我可以答應你，你的第一擊，我不抵抗，我的同伴也不會出手幫忙。”

說著也不廢話，上前一步，扯開衣領，露出左邊的胸肌，淡淡道:“聽說血族挖人心臟的習慣，實際上是跟你們月族學的?給你個剜我心臟的機會，你要不要?”

這提議簡直奇峰陡起。

李小茜等人雖然明白這是李小森的誘敵之計，但看著他袒露心口要害，全身上下破綻百出的樣子，還是忍不住為他感到擔心。

現場一時間除了風沙聲，再沒任何聲音。

銀彈久久沒有回音，似乎也對李小森這一手頗感意外，正在默默權衡是否要出手。

直到某一刻，毫無征兆的，風沙忽然呼嘯著凝成了一個狼頭，咆哮著直撲上來！

李小茜拳頭一擺，斧拳就要出手。

李小森卻一聲喝:“小茜不要出手！”

李小茜略一猶豫，那風沙聚成的狼頭，已經重重轟擊在李小森的胸前！

李小森哼了一聲，退了兩步，身子搖晃了幾下，他居然真的沒擋。

淡淡道:“這就是你要當人爹的覺悟?”

銀彈的聲音再次響起:“乖兒子被爸爸打才不敢還手。”

李小森隨手抓起那還在胸前撕咬不止的狼頭，低頭看著，不再說話。那狼頭在他手裡瘋狂掙扎著，發出讓人心驚肉跳的尖嘶咆哮，李小森像是呆住了，隻低頭凝視這狼頭。

“不會受傷了吧?”李小茜等人不由暗暗擔心。

“這小子，什麽情況?有點奇怪。”銀彈隱身在風沙中，每時每刻都在保持著移動，繞著李小森一行人打轉。

他已經將“殺意嗅覺”的能力全力運轉起來，前幾天，就是這能力讓他察覺到了不尋常，因此並不直接出擊，而是選擇這種迂回試探的手法。

殘酷囂張只是他的表象，是他對付弱者的姿態，真正認真起來的時候。他其實非常狡猾，看準機會才會上。而真上了之後，他又會無比凶殘，有進無退。這是個有些矛盾的人。正是這種矛盾的屬性，讓他舉止怪異，象是個狂躁的神經病。

“那小子露出破綻挨了我一下，雖然不致命，但絕對已經受傷了。哼，這家夥以為這一手很帥?其實就是個弱智！平白無故白挨了我一下，這不是白癡行為嗎?”

銀彈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直到一個聲音在他身旁響起:“有什麽好笑的嗎?”

銀彈的笑容凝固了。

那狂暴的沙子凝成的狼頭，分明還被李小森握在手裡，還在二十裡之外！怎麽李小森的聲音會在旁邊響起?

關鍵是，為什麽“殺意嗅覺”的能力沒有發出任何提前的示警?！

“吼！”銀彈面臨如此突變，卻也不驚慌，反而在刹那的錯愕之後，露出殘忍的表情，一聲咆哮，抬起爪子就朝來到旁邊的李小森拍了過去！

這時候，二十裡外抓著狼頭的那個“李小森”，才終於緩緩消散！那是個殘影，強攻式發動後留下的殘影！

但作為殘影，居然不止有影像殘留，力量也滯留，持續把那狼頭抓住，這簡直不可思議！

若非如此，李小森怎麽把騙過銀彈的眼睛?

其實那殘影抓狼頭，最根本的目的，不是為了欺騙銀彈的眼睛，而是為了欺騙李小茜、苗淼、龍琪兒他們。只有他們被騙了，只有他們的注意力在李小森的殘影身上，暫時沒有流露殺意的時候，才不會驚動銀彈的“殺意嗅覺”。

李小森自己能夠把殺意隱藏到完美，之前暴露殺意的其實是知道他要對付銀彈的苗淼等人，現在連苗淼等人也被騙過了，這世界上除了李小森本人，再沒別人知道李小森在開口問銀彈名字的時候，就已經對這個月族強者，殺意已決！

事實證明李小森的判斷是正確的。

銀彈全力運轉“殺意嗅覺”，卻硬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這時候，李小茜、苗淼、龍琪兒等人終於發現李小森已經不在原地了。

由於感知能力有限，眾人無法看到李小森和銀彈其實已經交上了手，但從風沙中忽然傳過來的一聲狼嚎怒嘯，眾人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

眼見銀彈反應奇速，撲擊過來！

濃鬱的血腥和殺戮氣息，幾乎要把李小森的五感淹沒。

李小森卻隻冷冷地抬起了不知何時已經抓在手裡的戰槍，說:“反應很快，但是……遲了。”

銀彈的利爪，洞穿了李小森的本力防禦，撕裂了千幻惡魔和統兵書生，抓在李小森胸口，利爪破開胸肌，瞬間已深入數寸。

然而與此同時，李小森的銀灰色戰槍，也已落在銀彈的胸口，“強攻式”爆發，戰槍帶著連串的殘影，自銀彈心口扎入，然後從背心破出！

“呃……”銀彈臉上浮現出一種怪異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這是真的，心臟被洞穿，手上的力道不由弱了，最終利爪隻破開了李小森的胸肌，卻終究來不及剜出心臟了。

月族狼人的爆發力，確實無與倫比，若非李小森身體強度不一般，又有吐血療傷術，也不敢硬接這一擊。

李小森和銀彈，實際上風格上頗有些類似，都是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就要分勝負生死的。

雙方的試探交鋒，在之前的追蹤和反追蹤時，便已經開始了。

銀彈沒犯什麽錯誤，唯一的問題是，他不該答李小森的問話，以及不該被李小森故意露出的心臟破綻誘導，發出那一記狼頭攻擊。

正是那次攻擊，讓李小森精準判斷出了銀彈的位置，並將計就計，以那狼頭為幌子，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也騙過了銀彈的殺意嗅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