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那場內戰，幾乎把日行者聯盟的老輩強者，都打光了。

　像是華夏道門的鬼劍、北美獵魔城的格雷森……這些無聖之戰之後，站出來扛起山門的台柱式的人物，死的死，殘的殘。

　毫不誇張的說，兩年前的內戰，損失幾乎可比當初在兵閣爆發的無聖之戰了。

　而且無聖之戰，日行者聯盟損失慘重，卻也拉著夜行者一方的半聖強者一起死。兩年前的內戰呢?完全就是俱樂部那群瘋子挑起的毫無意義的戰鬥！

　日本劍館本來的館主，就是在兩年前遭受了難以描述的重創，至今都還在閉關，能否活著出來都是兩說之事。

　所以目前的劍館的首領，就是眼前的唐心。

　內戰之後，各個山門中，曾經的天榜們都開始扛起重任。

　當初唐心在天榜強者中，並不起眼，因為這個人很奇怪——她沒有任何可查的戰績，一場都沒有！也就是說從來沒人見到過她出手。哪怕是當初那個天天追著柳小惠的沒心沒肺的琉璃，都和人交過手，唐心卻從來沒有。

　但兩年來，唐心卻又是所有天榜之中，最亮眼的一個。

　倒不是在修行上，目前人們依然對她的實力感到好奇，而是在劍館的各項事務上，她做到了歷代館主都沒做到過多的近乎完美的地步。比方說這次劍道大會，也是在她的安排和籌措下，舉辦起來的。

　“好了好了，都冷靜下來別打了，要打等到大會正式開始之後再打。”唐心拍了拍手，客客氣氣地說，“現在躲在暗中的敵人不少，舉辦大會是為了不示弱，但如果在大會之外私鬥，這和兩年前那些挑起內戰的俱樂部的瘋子，又有什麽區別呢?”

　這話一出，在場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

　唐心態度來和和氣氣的，但其實，她把話說得很重。

　凱瑟琳娜似乎還要抗議，但被加布魯一個嚴厲得近乎森冷的眼神止住了。

　加布魯現在是真的很火大，有點動真怒了！

　同時加布魯對於唐心，也的確是心有忌憚，他其實不太了解唐心，但出發之前，加布魯問過那位和唐心齊名的他們北歐的第一劍手，問有什麽建議麽，對於他和凱瑟琳娜的日本之行。對方就說了一句:“別惹唐心。”如今唐心話說得這麽重，隱隱把矛頭指向了凱瑟琳娜，加布魯雖然不怕唐心，可他真的不想惹麻煩。

　而凱瑟琳娜似乎對唐心這個級別的人物，還是有一定的忌憚，哼了一聲，終於消停了些。

　“好了，既然凱瑟琳娜小姐願意退一步，那本堂君你也退一步吧，可好?”唐心又看向李小森，聽得出來，她還是有些偏向李小森的。

　倒不是因為李小森現在的身份，是櫻井家的人，屬於劍館的一份子。

　而是這事情，本來就不是李小森的問題，完全是凱瑟琳娜一人挑起來的。

　從這些微妙之處，就能看出唐心其實對事情的處理很細膩，同時很乾脆。該說重話的時候絕不客氣，而且還是滿臉笑容地說出近乎誅心之語。而在維護公允方面，也絕不含糊。

　難怪這兩年劍館在她的掌管下，一點沒有內戰後的頹敗，反而有種欣欣向榮之勢。

　然而讓唐心很詫異的是——

　李小森沒回她的話。

　“本堂君，館主大人在跟你說話呐。”櫻井靜香來到李小森身旁，輕輕拽李小森的衣袖。

　櫻井靜香感覺自己現在有點暈暈的，本來想著回歸家族、回歸職業圈，一點點從頭努力就是了，結果呢，現在近距離面對的這都是些什麽人啊，全都是當今職業圈的頂尖人物啊！

　而這似乎都是因為李小森的關系。

　如果櫻井靜香一個人回家族，哪來這麽多事?

　櫻井靜香又拽了李小森一眼，卻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與此同時，在場諸人的目光投了過來，然後一個個流露出意外又吃驚的表情來。

　李小森此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身子隱隱顫抖，周身有一種異樣的氣息在流動。

　“這是——?”

　在場所有懂劍的人，第一時間都明白過來。

　劍道作為一種能力類型，和其他能力有諸多差異，屬於很獨特的一支。而其中一個很重要的不同，就在於劍道很講求“頓悟”，有些道理，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從不明白到明白，會有一個飛躍式的轉變，所以劍道的修行，往往會有頓悟式的飛躍，而不是像其他類型的能力，比如法術能力，更強調漸進式的進步。

　李小森此刻的表現，正是頓悟！

　而且似乎並不是尋常的頓悟。

　李小森自己現在其實也是有點懵的。

　來到劍館的時間很短，卻仿佛置身於一個劍道與斬術的海洋，先是和櫻井梨香交手，剛才又在凱瑟琳娜的重壓下竭盡全力以斬術對劍道，並不動用其他的專屬能力。再然後是唐沁的出現，那種和大雪山透出的劍意極為類似的氣息，讓李小森再次受到感觸。——這些加起來，造成了李小森突然的頓悟。

　但問題不是頓悟的理由，而是頓悟的內容！

　並非之前有所感悟的刀胚形態所蘊含的效果，也不是凱瑟琳娜最後那令人極為在意的、和戰鬥法師的“無我境界”頗為類似的奇異狀態，而是一種李小森自己都有點不明白的東西，像是突然間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變化好像出現在看到凱瑟琳娜那空空洞洞的狀態的一刻，又好像是在唐心出現的一刻。

　“這到底是什麽啊?”

　李小森感到昏昏沉沉的。

　唐心似乎對自己說了些什麽，但李小森一個字都沒聽見。

　眼前突然一黑，李小森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沒人預料到這樣的情況，還有這樣的?頓悟還能把自己給頓悟暈了?

　李小森這一昏迷，便是兩天的時間。

　醒過來的時候，明媚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打在臉上，暖暖的。

　可以聽到一陣陣的呼喝聲、兵器碰撞聲從外邊傳進來——劍道大會已經如火如荼地正式開始了。

　李小森怔怔望著天花板，一時間還沒回過神。

　過去兩天的時間裡，旁人眼中看李小森，顯然認為他昏過去了，失去了意識。

　但其實李小森一直保持著清醒，只是他的意識在別處。

　本來李小森來日本，假扮成櫻井本堂，一方面為了暗中摸清楚情況，乾掉敵人，保護妹妹，另一方面為了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r技能，而不再把“挑戰”作為自己的大招。

　橘焰鬼斬是李小森選擇的切入點，本來修行得很順利，走砍已經基本掌握，刀胚的奧義，李小森也感覺摸到門路了，接下來再把火元素的排布弄明白，應該就能把橘焰鬼斬的三大核心部件鑽研清楚，再研究組合起來的問題。

　尤其是在先後見識了日本劍道和北歐宮廷劍術之後，更是給李小森了極大的啟發。

　其實橘焰鬼斬和日本劍道、北歐宮廷劍術，有個很大的共同點，那就是它們都針對破綻進行打擊。

　日本劍道防守反擊，打得是破綻。

　北歐的宮廷劍術，主動出擊，打的同樣是破綻。

　李小森的橘焰鬼斬，以正面強打硬攻的能力而論，肯定不如已經開發完畢的“強攻式”。

　李小森的橘焰鬼斬，最終應該是“斬虛式”，和“強攻式”對應。

　李小森心說你看我連名字都想好了呢，真正屬於我自己的橘焰鬼斬的名字。

　至於兩天前，在那凱瑟琳娜身上看到的“劍舞者，無我之劍”，給人一種非常類似戰鬥法師的無我境界的感覺，李小森甚至懷疑北歐宮廷劍士一脈，是不是和曾經出現在這個地球世界上的那位“洛徳森”有什麽淵源?

　無論是與不是，李小森確定的是:最終自己的斬虛式，同樣完全可以和無我境界結合。

　——總之一切都進行得挺順利。

　直到，那突然間的頓悟到來。

　“老實說，我不覺得那是一種頓悟啊。”李小森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心口的部位。

　與其說是頓悟，不如說是一種自身體內的變化。

　之前的李小森，雖然不再是戰鬥法師，而是超級生命暗裔戰法，但有一個戰鬥法師的特征，李小森始終保留著，那就是靈魂深藏戰鬥水晶深處，靈魂防禦能力超強，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免疫一切靈魂手段。

　但與之相對的，李小森主動施展靈魂攻擊和手段的能力，就比較弱小了。

　在此之前，強攻式也好，小小茜也罷，包括千幻書生，其實都比較偏物質攻擊，靈魂和精神方面的成分，佔比較小。

　這個生命特征，在李小森變成暗裔戰法之後，沒有變，在李小森歷經了三年的暫別後重新複蘇歸來，依然沒變。

　卻在兩天前變了。

　兩天的時間裡，李小森其實就只有一小點變化，卻是本質的變化——他的靈魂，現在是敞開式的，不再封閉於體內的戰鬥水晶最深處，而是和外界有了明確的聯通。

　內心世界，不再是封閉的世界，而變成了一個類似比劍場、又有點類似挑戰擂台的模樣，像是時刻準備邀請某位對手進到自己的內心世界來，比拚劍術。

　這其實有點“挑戰”的影子了！

　要知道，之前李小森使用挑戰的時候，就是把人強行拉入自己的內心世界，作為主場，這才能戰勝在外界自己很難戰勝的對手。

　問題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變化?

　“因為不夠麽……”李小森喃喃，“我這次來日本的修行目的，是研究出真正屬於我自己的、且能力強度足以對付柳長生乃至夜行始祖的r技能。橘焰鬼斬也好，斬虛式也罷，還有無我境界——這些加在一起，我所期待的最終的‘斬虛式’，終究還是不夠麽?”

　李小森仔細回憶兩天前，自己其實是在看到凱瑟琳娜的類似無我境界的狀態後，再看到唐心的到來，才突然間產生了變化。

　無我境界，李小森也會，只是之前不太用。

　其本質，是放下心，不再用腦子做判斷，而是把決策權，交給長期鍛煉出來的戰鬥本能。

　李小森看到凱瑟琳娜的狀態後，本能地自己也動用起了無我境界，而唐心恰在那一刻到來，從唐心身上，李小森感受到的，是巨大到幾乎讓他覺得自己在面對柳長生的壓力！

　或許就在那一刻，李小森的身子做出了判斷:按照原計劃，所最終鑽研出來的斬虛式，終究只是和強攻式、小小茜、千幻書生這些專屬能力，同等強度的能力。

　想要擊敗柳長生，這樣還不夠。

　“所以敞開內心世界，這算是我的身體本能所做出的判斷?”李小森稍微有點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橘焰鬼斬，還是要鑽研的。

　無我境界，也還是可以融入其中。

　斬虛式的計劃不變。

　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麽把最終研究出來的和強攻式一個級別的斬虛式，想辦法和如今敞開的內心世界，結合在一起。

　“超級生命，還真是奇怪的生物啊。”李小森忍不住苦笑。

　似乎在複蘇之後，自己的生命層次，又更進一步了。已有的專屬能力的強度提升，是一個體現。而現在這並非出於主觀意願的一次巨大的身體變化，則是另一種體現。

　在超級生命的世界裡，有個概念叫做“本能引領著進化”，李小森曾經還是戰鬥法師的時候，只是聽懂了這句話的字面意思，直到現在才真正明白其中的含義。

　仔細想想，甚至有些細思極恐的感覺:原來生命體強大到一定程度，大腦似乎不再是唯一最高的指令中樞，很多時候反而更服從本能的指引！

　李小森坐起身來，活動了幾下肩膀。

　當修行成為了習慣，李小森剛剛醒來，便開始考慮接下來的修行計劃。

　然而一時間反而有點茫然:是繼續從橘焰鬼斬入手，還是兼顧無我境界，還是轉而從這敞開的內心世界開始研究?

　“話說，我這內心世界一敞開， 豈不是從今往後，我的靈魂防禦能力不再是無敵的了?”李小森有點對自己的本能選擇感到惱火，“我本來很喜歡這個屬性的好麽?靈魂攻擊免疫啊，這麽叼的屬性，就這麽沒了?這要是不能換來真正牛逼的靈魂攻擊手段，我豈不是虧大了！！”

　等等，靈魂攻擊手段……

　李小森突然呆住，然後意識到了什麽。

　他發現內心世界敞開，所代表的真正意義是什麽了——曾經計劃中的最終成品“斬虛式”，本質上和“強攻式”一樣，都是極為偏向單體物理攻擊啊。

　雖然攻擊手段不同，但都是物理攻擊這點，幾乎是確定的。

　所以，敞開內心世界，所代表的自己本能的判斷，其核心意思其實是:這個真正專屬於自己的r技能，應該是靈魂攻擊，也只有這樣才能擊敗柳長生。

　自己的斬術，自己的劍道，該是靈魂之劍。

　——這才是本能判斷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