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悄然散去，K市的人們卻議論紛紛，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被李幸倪帶進結界的那個記者小夥兒，現在的表情快要哭出來了，按理來說，擺在眼前的是天大的頭條，但正因為太大了，小夥兒現在呼吸困難，腿在顫抖。

“幾位大神，那個……我可以走了麽?”小夥兒看著眼前比自己高了將近兩個頭的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加布魯，還有其他的天榜高手，勉強擠出笑容。

聯盟最頂尖的這一小批人，此時把小夥兒圍在中間，用審視的眼光看著他。

李小森兄妹倆，這時候已經和龍五、還有那個被龍五稱作李幸倪的黑發女生，到李小森家裡去談了。

留下眾人滿心的疑惑。

“你能進入結界，是李幸倪……就是剛剛那個黑發女生，帶你進來的?”

“她有說過她是誰麽?”

“你和她什麽關系?她怎麽會帶你進來?”

眾人希望從小夥兒口中，問出些有價值的信息。

小夥兒卻一臉茫然，道:“這個，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那個女生是李幸倪大人?她……她和電視上的樣子完全不同啊。啊不過她倒是說過，她姓李……”

眾人盤問了好半天，確認眼前這倒霉蛋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時，小夥兒已經快虛脫了。

“好了，你也不用太緊張，我們也就問問。”時與砂放緩口吻，安撫了一番，然後安排人把小夥兒送走了。小夥兒如蒙大赦，他可算是見識了，普通人在不收斂氣息的頂級職業者面前，那種源自靈魂的恐懼感。

“沒問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啊。”海洋嘟噥，“還是不明白，那個黑頭髮的女生，真的是李幸倪院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琉璃並沒有參與盤問，而是站在不遠處，目光中閃爍著奇異的淡金色，凝望那完全升起的一輪紅日。

斯卡納就站在琉璃身邊，臉色也有些不尋常。

“你感覺到了麽?還是我的錯覺?”琉璃開口問道。

斯卡納用警惕的目光掃視城市的周邊，低聲道:“雖然我也不確定，但或許不是錯覺哦，我剛才也隱隱察覺到了，似乎不太對勁……”

擁有天眼神通的琉璃，目前是聯盟中感知能力最強大的人，斯卡納則因為血紋獵人的優勢，對夜行者的氣味，特別敏感。

兩人算不上有什麽私交，但其他人專心盤問的時候，他們倆倒是因為都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自然湊到一起。

站在城市的中心，放眼四顧，此時陽光明媚，正是上午最朝氣蓬勃的時候，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出事的樣子?但難道最敏銳的兩個人，剛剛察覺到的那一絲異樣，都是錯覺麽?

此時此刻，在K市城郊，小狼王站在路邊的一堵牆邊，他人在牆壁投下的陰影裡，沒人能看到他。

“喂，你好沒好啊，很慢誒。”小狼王瞥了一眼身旁，有些不滿道。

黑桃洛半蹲在地上，懷抱一個容貌頗美的年輕女人。

那女人一動不動，漂亮的雙眼還睜著，但已經失去焦距了。

黑桃洛從那女人的脖頸裡，抬起頭來，抹了把嘴角的血跡，微笑道:“抱歉，雖然我食量不大，但也要吃早飯不是?”

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凝望K市城區的方向，黑桃洛露出認真的表情，輕聲道，“吃飽喝足，才好乾活兒啊。”

外界的情況如何，李小森現在完全沒在意，他現在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那些上邊。

“能告訴我這又是什麽情況麽?”屋子裡，李小森一臉無語地看著倒在手足無措的李小茜懷裡，很快發出輕微鼾聲的李幸倪，

“這真的是李幸倪?真的真的是李幸倪?”李小森還是不敢相信。“如假包換。”龍五平靜地說，“兩年前的內戰中，她受傷很重，陷入了沉睡。而現在，她其實並沒有真的從沉睡狀態中蘇醒過來在。”

“那剛才她在外邊活蹦亂跳的，算什麽?”

“你可以當作是一種……夢遊。”龍五歎了口氣，似乎也有些無奈，隱隱還有些擔憂。

李小森徹底無語了，想了想，讓李小茜取來軟墊，在客廳茶幾旁邊不遠處鋪好，好讓李幸倪接著睡。

既然李幸倪暫時沒醒來，那先和龍五談吧，李小森等不了了，有很多疑問，必須立刻得到解答。

李小茜噔噔噔跑到裡屋，取來墊子和枕頭，把李幸倪平放下來時，李小森和龍五對坐在茶幾兩邊，已經談起來了。

對於哥哥和龍五大人的談話內容，李小茜卻是沒仔細去聽，相反她在軟墊上坐下來，低頭看著酣睡中的李幸倪，心裡默默想著:“她剛才叫我……安亞?安亞是誰?”

李小森倒是沒注意到妹妹的異樣。

此時，近距離看著龍五，李小森動了動嘴，卻忽然發覺:不知道從何問起！

進入能力圈、職業圈之後，了解越多，就越多疑惑，這個地球真的很奇怪，看似普通平庸，實際上有許多李小森看不懂的人和事。

正因為積累了太多的疑問，李小森一時間不知從何開始。

龍五微微一笑，指著李小森手腕上的黑刺印記，說道:“你可以慢慢想，慢慢問，我既然願意來見你，自然願意回答你的任何問題。倒是你這‘職業收集器’，竟然多了一重蜉蝣印記，這可是我和幸倪當初都沒預料到的。提醒你一下，這或許會讓你的身體發生一些我也無法預測的變化，你最好多留點心。”

龍五此時看起來狀態很差，重傷未愈的樣子，但他的眼光極為毒辣。

要知道李小森手腕上的黑刺，在一個月前，因為觸碰到那塊懷表模樣的“始祖之力”，多了一層蜉蝣雕紋，之後李小森一直謹慎地隱藏著手腕上的印記。

但沒想到，龍五隨隨便便就指了出來，要知道之前和謙謙他們對壘的時候，那麽多聯盟中的頂尖人才，沒一個人注意到這黑刺印記。

“職業收集器?”李小森眼神凝重，“這就是這黑刺的名字?所以這算是承認了麽，當初在那古代通道之中，把這黑刺、還有那枚古代能力果實，擺在那裡的人，就是五先生您還有李幸倪院長?”

李小森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初在古代通道中的經歷。

那可以說是一個對自己而言重要的轉折點，在那之前，自己還是純粹的戰鬥法師一枚，而在那之後，其實自己的職業屬性和生命形態，就已經發生本質的變化了。

正式跨入超級生命的行列，雖然是在後來的聖骸戰爭之中，但其實轉變從古代通道之中，就開始了。

“古代能力果實，還有這黑刺，您所謂的職業收集器，都是有意安排的?”

“是。”

“我當初第一次墮入古代通道，是在修行總院，和裁決部長的投影分身戰鬥時，被一個疑似夜行者的女人，拉進那通道的。”李小森又問，“那個把我拉進古代通道的女人的身份——”

“就是幸倪。”龍五坦然道。

即便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李小森還是忍不住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來。

盯著龍五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李小森從中看不到任何躲閃。

“所以，領導書院、讓書院在這個年代重新崛起，成為華夏山門的一員，一直致力於和夜行者對抗的李幸倪院長她……她其實是……”李小森異常沉緩地說。

“是的，你想的沒錯，她是一名夜行者，更準確的是，她是一名夜行血族。”龍五點頭。

李小茜這時候終於把目光投過來，同樣露出驚愕、震撼的表情來。

事實上，龍五這番話如果說出去，整個世界都會為之震動！

宣布能力者從幕後走向台前的李幸倪、組建修行學院的李幸倪、和山門派頑強對壘的李幸倪、從陳玉手裡奪得始祖骸骨的李幸倪、以始祖骸骨作為誘餌發動聖骸戰爭的李幸倪、重新撿起了華夏書院的李幸倪……做了這麽多事的李幸倪，是個夜行血族?這怎麽可能呢！?

“你似乎並不特別驚訝?”龍五看著李小森的反應，似乎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李小森會更震驚一些的。

李小森苦笑一聲，說:“一個月前我在日本劍館的時候，確認林婉的身份，是一名血族。而林婉是李幸倪院長的人，所以我多少有些心理準備……”

李幸倪是血族，而她轉化了林婉，這就可以解釋了，為什麽林婉會是一名血族。

但李小森還是不理解，李幸倪怎麽會是一名血族呢?她是夜行者的一員，然後棄暗投明了?歷史上倒不是沒有投靠日行者聯盟的夜行者，但那是極少數極少數。

因為只要夜行者以人類為食這一點沒變，兩大聯盟之間的對立矛盾，便是不可調和。

李小森不相信李幸倪是一名棄暗投明的血族，但如果不是這種情況，還能有什麽可能呢?

對於龍五和李幸倪為什麽選擇自己，以及對自己做了什麽，有什麽目的，李小森對這些問題自然很在意，但在那之前，李小森更迫切地想要弄明白:李幸倪，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存在?

這是解答一切後續問題的基礎。

房間裡很安靜。

龍五似乎在斟酌著措辭，沉默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道:“其實幸倪她原本，真的是一名士兵，一名暗裔士兵。”

李小森嗯了一聲:“如今書院的前身，是兵閣和修行學院，而擔任過兵閣閣主的，基本都是暗裔士兵吧。”

龍五眼神裡流露出一抹古怪，緩緩說道:“事實上，兵閣閣主，自始至終，就只有一位而已。”

“什麽?”李小森呆住，一時間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一旁李小茜忍不住說道:“我讀過兵閣的檔案和歷史，前代閣主大多不都因為逼近‘臨界血限’，最終失控暴走了麽?龍五先生您怎麽說閣主其實只有一位呢?”

李小森忽然全身一震，每一寸肌肉都繃得緊緊的。

他想到了某種可能，某種匪夷所思的可能。

“李幸倪院長她……該不會……”李小森自己都沒察覺到此刻自己的嗓音，有多麽艱澀。

士兵職業，是人類對夜行血族的模仿產物，暗裔士兵，則是士兵族群裡，最為接近血族的一批存在。

所謂的逼近“臨界血限”，本質上就是跨越士兵和血族之間的職業壁壘，從一名士兵，真正地轉變成一名血族。

跨越壁壘所帶來的本力提升，甚至比古代書院的模糊職業壁壘，還要厲害！

一個是跨越壁壘，一個則是模糊壁壘，李小森目前還弄不太明白這兩者之間的區別。

可以確定的是，跨越壁壘、逼近臨界血限，可以在短時間內帶來比模糊職業壁壘更巨大的實力提升，但相應的，堪稱誇張的增幅之後，是脫序、失控、徹底崩潰。

“你猜到了?”龍五看著李小森，反倒平靜下來。

“請告訴我我的猜測不是真的。”李小森勉強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因為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李小茜在一旁，滿頭霧水，“到底是什麽猜測啊?哥哥，龍五先生說兵閣一直都只有一名閣主，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龍五不再廢話，用極為平穩的嗓音，陳述道:“歷代兵閣閣主，其實就只有一個人而已，這個人就是李幸倪。逼近臨界血限，暴走、再失控，這些都是真的。但李幸倪其實並沒有失控而死，相反她其實會陷入沉睡，好像轉世為人一般，少則數十年，長則百余年，她會再度蘇醒，成為新的李幸倪。”

“是不是覺得很耳熟?因為夜行始祖，就是這般一次次地被打敗、殺死、再複蘇歸來。”

“暗裔士兵模仿血族，似乎連創造了血族的夜行始祖的複蘇之力，也稍微繼承過來了一些。”

“你應該不難理解，李小森，你在過去三年裡所經歷的，也是類似的過程，對麽?”

說到這，龍五頓了頓，看著目瞪口呆的李小森兄妹倆，接著道:“就這樣，在一次次暴走、失控、沉睡、再複蘇的過程中，幸倪她一步一步，一點一點，真的跨越了士兵和血族之間的那道職業壁壘，那道……按理來說，不可以跨過的壁壘，被她跨過去了。其實直到她的上一世，她體內依然有士兵的職業屬性，但這一世，你們所認識的那個李幸倪，已然是一個完全的血族。這世界上，唯一一名，從士兵變成血族的……血族。”

李小森呆呆看著龍五，隻覺腦袋亂糟糟的，忽然問了個傻傻的問題:“李幸倪院長她，今年到底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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