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李小森對書院沒啥特別強烈的歸屬感。
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加上挑戰突破之後,成為超級生命,歸屬感這種東西,和超級生命有半毛錢關系?超級生命的最終歸宿,是宇宙之外的無盡虛空,是通往更高層次世界的遠古之路!
“這小子轉性了?”蕭情很奇怪地看著李小森,她覺得“書院會贏”這樣的話從李小森嘴裡說出來,簡直太奇怪了!
李小森自己倒是不覺得奇怪。
第一,現在自己這不是恢復了一部分記憶了嗎?李小森對書院歸屬感不強,但李小茜如今是書院的頭目人物啊,此為其一,但還不是主要原因,畢竟李小森現在隻恢復了一部分記憶,對“李小茜是自己妹妹”這件事情究竟意味著什麽,李小森自己也是腦海裡一團漿糊,並不是很清楚。
他現在就像那種從小和家人失散的人,長大之後忽然有一天,一個人跑來說:“我是你親人,今後我們要相親相愛哦!”正常人都會有點懵吧!李小森現在就是這樣的狀態,曾經的記憶和羈絆,並沒有完全恢復。超級生命的本能在抗拒,以及李小森總覺得除了自己的本能,似乎體內還有什麽力量,在一起抗拒著。
至於第二點理由,讓李小森說出“書院會贏”這樣的話,其實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眼前這白龍,嘴遁起來一套一套的,真的是很討人厭啊!
不就是嘴遁嗎?以為我不會嗎?我以前看過的某熱血動漫主角的技能嘛,這我記得啊!
“喂喂,就沒一點響應的嗎?”李小森說完之後,回過頭來,頗為不滿地看著時與砂、古昂等人,“對面那小白臉滿嘴開炮,都騎在咱們頭上拉屎啦,不懟回去嘛?唉,我也知道你們不像我這麽自信,但沒有理想的參賽者和鹹魚有什麽區別?!來來來,都舉起你們的雙手,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
後世歷史學家在研究書院重建、崛起的這段歷史時,專門研究過這一夜發生在世間校園遊園會的事件,並把李小森擊敗生殺佛子之後的這部分,稱為“來自一個的救贖”。
說得是李小森。是的,雖然李小森是我們的主角,但必須說他現在大聲嚷嚷著“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書院會贏!”的樣子,真的很二!
二到不少書院的人都感到有點丟臉。
二到白龍和白羽對望一眼,莞爾一笑。
二到蕭情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心說這貨我不認識!
二到丹青子等李小森的手下敗將心中又憤憤不平起來:“媽蛋,我們就是輸給這種家夥的嗎?”
但後世學者一致認為,這種二,是一種救贖,對書院的救贖。
書院真的弱了太久了,弱到這麽多年來連“書院”這個名字都丟掉了。
一個人弱得太久了,會如何?會自卑,這是必然的。
而一群人的自卑匯聚起來,將會是一股巨大的負面力量。
白龍很會說,他非常犀利地點明了:是,你們書院重新撿起了你們的名字,但這又如何?你們撿起曾經的完整傳承了嗎?你們受得起“書院”這兩個字嗎?你們就真的沒想過,這次來我們山門參加大會,或許會成為一個舉世矚目的大笑話嗎?
這全是誅心之問!比生殺佛子的刀,小柳長生的拳,都厲害得多。
即便是時與砂、古昂這些書院中的佼佼者,也難免受到影響,事實上正因為足夠優秀,時與砂這樣的人,更吃白龍的這一套。
所以剛才古昂才會拉著李小森說:“別說了,對方說的的確是事實。”
士兵職業的缺陷,書院根本傳承的失傳,這些都不是目前書院重建所面臨的最大問題。
書院眼下最大的問題和隱患,是自信心、自尊心、自我認同感的缺失啊!
是,李小森現在大聲呐喊著書院會贏很二。
但你能說這沒有用嗎?
好吧……或許真的沒有用吧。
但這種時候,要有人站出來!喊出來!
相信了一件事情,未必真能做到這件事情。
但如果連相信都不肯相信,就絕對做不到!
是,白龍說得都對,道理上講,書院和士兵,目前的確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和缺陷。
但因為邏輯上說得通才相信,這不叫信念,邏輯上說不通、被認為是不可能的事情、被認為是愚蠢的事情、被認為是荒謬的事情,卻依然相信,這才叫信念!
“書院會贏!書院必勝!”第一個響應者出現了。
是個散人社團裡的末流人物,年輕、無知、十足勇敢!這人壓根不了解什麽“俑陣的缺陷啦”,什麽“士兵的短板”啦,正因為不懂,反而勇敢地、發自內心地喊了出來!
第二個響應者是李小茜,她凝望著李小森的背影,眼神裡有著一種奇異的忐忑和激動。這一刻,李小茜的感受無比強烈:這個阿木副社長身上,有哥哥的影子!
南南、雪莉等散人社團的成員們,紛紛呐喊起來。
龍琪兒瞪了龍小六一眼,低聲說:“我喊不動,你幫我喊!”龍小六:“……好吧,我喊,我喊還不行嗎?”
古昂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場面。
時與砂則在默然半晌後,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自嘲,因為就在剛才,她意識到了自己心中最深處隱藏的自卑,又笑得很高興,很暢快,因為她在認識到那份自卑的同時,也將之消滅了。
是,我們士兵、我們書院,的確有不少缺點和問題。
是,我們的重建,面臨很大的困難,即便是院長李幸倪也未必敢拍著胸脯說一定能成功,邏輯上來說,或許失敗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點。
但……那又如何?
時與砂舉起了秀氣的拳頭,用精準的腔調,喊出了最大的嗓音:“必勝!書院必勝!”
古昂無比意外地看著身旁的時與砂,嘟噥了一句什麽,然後也舉起黑黝黝的大手,一起喊起來。有他們倆帶頭,書院的統領們、兵王兵長們,終於都跟著喊了起來!
蕭情呆呆凝望著李小森帶領下齊聲呐喊的書院眾人,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在場的山門之人的數量,是書院之人的十倍以上,論嗓門,絕對要比書院更大,但這時候面對書院一方的呐喊,山門一方居然沒多少有力的反駁聲音。
書院的呐喊有點二,卻在二之中,透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息!
對面的白龍動了動嘴唇,人生第一次他不知道能說什麽了!這場面太奇怪了,一群人熱血滿滿又兮兮地呐喊著,卻讓人無話可說。白龍心說我總不能對著一起喊“你們必敗”之類的吧?還是再跟對方剖析一番你們沒有勝利的理由?但這些家夥擺明了一副“老子不跟你講道理,反正我們就是能贏”的架勢啊。
面對一群“因為相信會贏而一定要贏”的家夥,白龍那一套“沒道理能贏所以別想著贏”的邏輯,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世外山的方向上,響起一聲輕輕的歎息:“好了,都散了吧。”
這是佛寺代理主持的聲音。世間校園所發生的一切,山門和書院的高層們,在世外山都看得清清楚楚,到了這份上,其實再說什麽,都沒意義了。
一切等到明天山門大比正式開始,手底下見真章吧。
“書院出了些不錯的人才呢。”騎驢鬼劍看向李幸倪和魯明,嗓音就像他的劍一樣凌厲鋒銳。
“過獎了。”李幸倪輕聲道。
魯明的表情很是激動,如果她年輕個二十歲,估計都要忍不住衝到現場去一起呐喊了!
但激動的同時,也有凜然。
魯明和李幸倪都明白:經過今晚的事件,書院一方固然在心態上有了非常重要的提升和改變,但山門一方,也絕對會真正重視起來!
明天開始的大比,等待書院的將會是更加嚴酷艱難的考驗!
世外山,聯合家族的駐扎之處。
“……那個阿木, 真的是個奇怪的人呢。”柳小惠站在高處,遙望世外山的方向,紅色的衣衫在漸急的夜風中舞動作響。
就在她身旁不遠處,站著謙謙。
兩女年齡相若,都是天資一流之人,也同樣是身材樣貌出色又極有鮮明的個人特色,她們肩並肩站著,背影讓身後遠處的不少聯合家族的年輕男子們忍不住側目。
但柳小惠和謙謙本人卻是滿臉嚴肅。
尤其是謙謙,她沉默著,這時候世間校園那邊的眾人正漸漸散去,在謙謙的臉上,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在想什麽?”柳小惠輕聲問。
“沒什麽。”謙謙答道,卻明顯言不由衷。她感到很疲憊,一顆心明明悸動著,身子卻累得隻想找個地方倒頭睡去。
謙謙很羨慕書院的那些家夥,也很羨慕阿木那樣的人,同樣是想要重新站起來,阿木選擇的方式是大聲的呐喊必勝宣言,自己呢?卻是選擇了和柳長生的親事!
是,謙謙有很多這麽選擇的理由,這婚事是爺爺、讓叔叔、藍姨一起為她定下的,也是對家族來說最穩妥的選擇,謙謙無數次這麽在心中說服自己。
但她真的沒辦法欺騙自己的內心:在剛才看到那個阿木副社長,率領書院的眾人,大聲呐喊的時候,謙謙羨慕而又自卑著,同時又隱隱心中火熱。
我是否也有可能像阿木那樣呢?不管成或不成,至少帶領家族,好好地大乾一場?謙謙心裡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