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天李小森打擊了琉璃一番之後，最後說了一句:“你如果真的喜歡人家，就去說吧。這世界上如果有把妹的技巧的話，大概就是‘真心’二字吧。”

　　“真心，我要用我的真心，打動小惠！”琉璃滿腦子都是這個念頭。

　　山門大比真的很熱鬧，太多看點了，太多參與者、觀眾、以及參賽的同時也做觀眾的人了。

　　李小森第一天就三戰全勝，但放在整個山門大比的盛況之中，其實也就是一朵浪花罷了。

　　很快，旁人被更多更新的對決戰況吸引了注意力，也就不在意衝進直播大廳後就蹲在錄像記錄儀旁邊的李小森了，李小森也樂得如此，旁人不在意他，他正好不受打擾，默默地蹲在一旁專心觀戰、修行。

　　蕭情就坐在不遠處，靜靜感受著大比熱鬧的氛圍，似乎勾起了她的許多回憶。

　　這時候，一個聲音在李小森旁邊響起:“您好，阿木副社長，對嗎?”

　　李小森身子微微一震，轉過頭來。

　　身旁是一個臉上仍有稚氣、但眉宇之間已經初步透出成熟沉穩的氣質的少女，措辭倒是很禮貌有點乖乖女的味道，正是李小茜。

　　“是，我是阿木。”李小森目光微閃，點了點頭。

　　李小茜盯著李小森的眼睛，凝視片刻，然後歎了口氣，說:“阿木副社長是個很奇特的人呢。我昨天和南南聊了一整夜，聽說了很多關於您的事情。”

　　李小森聽得心驚，什麽情況?這什麽情況?這丫頭難道認出自己了?！

　　同一時間另一邊的蕭情也看了過來。

　　只聽李小茜輕聲說道:“老實說，昨天遊園會的最後，我幾乎以為阿木副社長您是我哥哥偽裝假扮的。”

　　李小森聽到這，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蕭情也露出吃驚的表情，心說難道拆穿李小森偽裝的，最終不是別人，反而是他自己的妹妹?！

　　李小茜臉上露出遺憾難過的表情，接著說:“我聽南南說過您的事情之後，我就確定了，您不是我哥哥，您和我哥哥是不同類型的人，您做的那些事情，老實說，不是我哥哥的風格，大概是我太想哥哥了，所以產生了錯覺吧……”

　　李小森聽了，默然片刻，心情有些複雜。

　　是的，他想起來自己是李小茜的哥哥了，但某種意義上，他又不完全是小茜的哥哥。

　　現在的李小森，和曾經的李小森不同了。

　　李小森昨天夜裡決定了要在大比期間好好打，但對如何面對李小茜這個問題，其實還是有點困惑，有點想不清楚，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

　　現在，面都主動找來的李小茜，李小森反而忽然間心下一片清明:“我不是曾經的我了，那我和妹妹的關系，也不再是曾經那樣的關系了。”

　　曾經的李小森，為了妹妹而活，願意做那個擋在妹妹身前的人。

　　現在的李小森，是超級生命，依然在意妹妹，卻也想要為自己而活。

　　李小森現在隻想做默默站在妹妹身後的那個人。

　　超級生命的全部本能，都圍繞“自我”展開，這是已經隨著挑戰升級的成功，而刻印在李小森靈魂骨血的東西了，這一刻李小森想明白了自己和妹妹不會回到曾經那樣。

　　“……雖然我自己已經做了判斷，阿木副社長並不是我哥哥，但我還是想要再向您親自確認一下。畢竟我哥哥那個人，在偽裝方面還真的挺厲害的。”李小茜抿嘴一笑，看著李小森的眼睛問，“所以阿木副社長您，真的，不是我哥哥李小森嗎?”

　　周圍全是喧囂的人聲。

　　山門大比空前熱烈，屏幕上柳小惠擊敗了胡兒媚，並在戰鬥中突破到了職業五級。擂台外一個漂亮和尚大呼小叫地歡呼著好像傻逼一樣。

　　李小森和李小茜兄妹倆，卻是面對著面，彼此對視著，對一切周圍的事情都充耳不聞。

　　蕭情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看著那對兄妹。哥哥再見面人已變，妹妹卻是再見面卻不相識！

　　李小森會乾淨利落地表明身份?還是表面上不露聲色，但實際上給一些只有兄妹倆才看得懂的暗號?蕭情不知道，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很想知道，想要看看李小森會如何回答。

　　只見李小森沉默片刻後，平靜面對著妹妹的凝視，微笑說:“抱歉，我不是你哥哥。我聽說過你哥哥李小森的事情，老實說我不覺得他在戰爭中死了，但他或許決定走了，你也不必太擔心了。”

　　蕭情露出無比吃驚的表情來。

　　李小茜則是一種無奈、難過、卻又隱隱有些釋然的表情，勉強笑了笑，說:“好吧，謝謝您。”

　　在李小森的意識最深處，一個身穿黑衣的李小森，也聽到了他的回答，不由露出笑容，說道:“答得不錯。”這個意識中的黑衣李小森，曾經在那聖骸戰爭期間出現過。

　　李小森淡淡說道:“閉嘴吧，這和你沒關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不錯，李小森想起了妹妹，也做了今後繼續默默守護妹妹的決定，但同時，他也無法割舍作為超級生命的獨來獨往無拘無束的單純簡單的快樂。

　　快樂，這個詞匯，似乎和曾經的自己很遙遠很遙遠。

　　曾經在家鄉世界，李小森從未快樂過，來到地球之後，他因妹妹的快樂而快樂，自己一個人的話，別說快樂了，甚至在最初來地球的時候，不願意活。

　　太多負擔、太多羈絆、太多放不下的心結，這是李小森曾經想要拒絕但無法拒絕的東西，這是他曾經的本性，他不是個完美的人，相反他有很多性格上的缺陷，心事太重，於是很累。

　　超級生命的形態和邏輯，為他打開了一個全新的窗口，為他展示了一個嶄新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只有食物、交配、以及進化，雖然偶爾也會孤獨，但總的來說，李小森感覺很快樂。

　　某種意義上，挑戰升級對李小森而言，是一次新生，是在地球上重生之後的又一次輪回。

　　李小茜是自己的妹妹前一世的妹妹。

　　這一世，超級生命李小森，沒有妹妹。

　　此時此刻李小森看著李小茜那熟悉的臉蛋，眼神裡有溫情，也有冷漠。

　　蕭情坐在不遠處，呆呆看著李小森，忽然明白了什麽，問李小森:“你這是……決定和過去徹底告別了嗎?不再是粗暴的斬斷記憶，而是真正的告別?”

　　李小森沒吭聲，沒承認，也沒否認。

　　蕭情咬牙，又問:“你們男人都這麽狠心的嗎?就算你決定告別過去，就算你害怕恢復李小森的身份，會帶來很多麻煩和問題，比如你廢掉天下行走的事情就很難交代。但……但至少！該和她有個像樣的告別啊！她到現在還在擔心你到底是不是死了呐！！”

　　這次李小森回話了，說的是:“山門大比結束之後，我會告訴她的，那時候再真正的告別過去吧。”

　　蕭情說:“我不懂。”

　　她的確不可能懂，因為李小森自己也是剛剛才懂。

　　超級生命因為孤獨而強大，當舍棄孤獨重拾溫情的一刻，就不再強大，不再是超級生命了。

　　 只是……是否是超級生命這件事，真的有那麽重要嗎?李小森在心裡問自己，執著於超級生命的身份，是否也是超級生命的本能的一部分?

　　李小森忽然有些頭疼。

　　隨著記憶一起回來的，不止有自己和妹妹的過往，還有一個聖骸戰爭期間自己曾經以洞徹眼的瞳力看到過的模模糊糊的畫面:畫面裡，妹妹一襲白色衣裙，躺在血泊之中，而自己除了無力地看著，什麽也做不了。

　　李小森再也不想要體會那種無力的感覺了。

　　所以是的，保持超級生命的身份，很重要。

　　耳麥聯絡儀中，忽然傳來時與砂的聲音:“阿木！阿木?回話啊，你人在哪裡?阿木！”聲音聽起來非常著急，還有著強烈的憤怒情緒。

　　李小森回過神來，同一時間身旁的李小茜似乎也收到了某些消息，表情變得很凝重。

　　“我在一號直播大廳，怎麽了?”李小森回了時與砂。

　　“你既然在直播大廳裡，還問我怎麽了?”對面的時與砂幾乎在叫了，“你自己看看直播屏幕上，就知道怎麽了！”

　　李小森站起身身來，身旁的妹妹也同時站起身來。

　　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鎖定了直播屏幕上的同一區域， 那部分直播的是今天眾多單人賽中的一場，而且是比柳小惠和胡兒媚的交鋒，更加令人矚目的一場。

　　畫面上，一名來自書院的黑人統領，倒在了一大片的血泊之中，對面站著一個有著謫仙般的氣質、眼神卻有些冰涼的道門少女。

　　書院古昂，對道門羽化雲。

　　畫面右上角顯示著戰鬥開始到現在的時間:三秒。

　　其實古昂輸給羽化雲，並不是什麽稀罕事。

　　雖然三秒的時間確實有點太短了，但畢竟羽化雲是天榜強者，所以也不算太誇張，至少不會讓時與砂著急、憤怒成那樣。

　　關鍵還是在畫面上倒在血泊之中的古昂身上，常人大約是沒辦法通過畫面就判斷出古昂的傷勢，李小森的洞徹眼卻可以基本判定:古昂廢了。

　　就像曾經被李小森廢掉的那些天下行走一樣，古昂他……被廢掉了！

　　李小森皺眉。

　　暗自傳音吩咐蕭情:“等會兒把今天的所有比賽對戰錄象，備一份給我留下。”同時招呼李小茜，“走吧，看來我們得去現場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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