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森坐在謙謙旁邊，發了會兒呆，最後搖搖頭替謙謙蓋上衣服，自己也起身把衣服穿好，吸一口氣，撇開雜念，開始檢視體內的變化。

　老實說，剛才被古代能力果實侵入身體的時候，李小森是抗拒、乃至有一絲恐懼的。

　但現在木已成舟，沮喪也沒用。況且若非那果實入體，此刻李小森恐怕已經死於灰袍老者的手下。且看看現在體內是個什麽情況吧。

　閉上雙眼，心神沉入體內，身體中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顯現出來。這是“內視己身”的手段，一般而言，普通人覺醒後便初步具備內視之能，隨著等階提高，便能看得更真切、更細致。便是世俗圈中，也有一些有道之士、或是佛門高僧，心如止水，達到內視的境界。

　但要如李小森此時看得這般巨細無遺，只有頂階的能力者，才能做到了。

　“這……難不成我不知不覺間，已經突破到了頂階?”李小森自己都被驚到了。

　修行雖然以“本力”、“能力”、“外力”、“戰力”這四大板塊為本，但等階的劃分，卻因為修行道路不同，不以某一力的進境而論。比如李小森的本力之凝練，在初階時便比得上地球的高階能力者，可見本力之質、之量，都不能用來作為劃分等階的標準。

　中階踏浪，高階浮空和短暫飛行，能力者的等階劃分，是以這樣的標志性的“權能”作為標準的。

　頂階能力者，不像初階和高階的特點那麽單一明了，卻有一項重要的標準，便是真正完全的“內視己身”。

　“再看看，再仔細看看……”李小森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自己重傷墮入古代通道，還被一個來自山門的灰袍老者追殺，最後意外吸收了一個古代能力果實，就突破到頂階了?

　吸了口氣，繼續檢視。

　只見心臟之中，戰鬥水晶被染成了瑰麗的血紅色，可以說是名副其實的戰鬥血晶了。

　水晶變成了血晶，晶體內的本力，也不再是純粹的三相原力，而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的全新力量，凝練程度保留了戰鬥法師的獨有優勢，也就是說在本力之質上，絕不因為之前的變故而有所減損，而在本力之量上，卻是浩然沛然，簡直如一片看不見邊際的汪洋大海！

　本力兼顧質與量，這無數能力族群夢寐以求又不可得的境界狀態，李小森已經在自己體內看到一個雛形了。

　但這是不是太突然了?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李小森臉色怪異，看過了本力，再看能力。

　之前李小森的能力板塊，以戰鬥法師的三大瞳術，配套眼式，以及學自地球能力圈的諸般初階、中階、高階能力為主，戰鬥法師一族本身的一些高超體術、法術，尤其是那些糅合體術與法術的頂級戰技，卻都還沒重新練回來。這倒不是李小森不想練，而是因為很難，那些了不起的能力手段，幾乎每一項都修行需時，無法一蹴而就。

　至於現在……

　李小森試探著，向前邁了一步，他的身子陡然出現在倉庫的對面，然而站在原地的身子卻不立刻消散，而是以殘像的形式，留存片刻後，才緩緩消散。李小森一步步不斷跨出，不斷移形換位，一時間倉庫中也不知道多少個他的身影在生生滅滅，一個殘像甚至可以和另一個殘像相對打個招呼，甚至伸出手腳，交換幾招。

　這不是躡虛行者，也不是地行之術，雖然這兩者都是了不起的移動類能力，即便放在家鄉的那個世界，也很了不起。

　但李小森現在施展的，是比它們都厲害一截的一門步法，名為“浮光掠影”。這屬於戰鬥體術的范疇。

　本來這門步法，李小森估計自己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重新修成，但如今本力變化，而一切能力皆源自本力，本力足夠凝練充沛，那再艱難深奧的能力，修練起來也不過是探囊取物。

　這“浮光掠影”的步法，居然就這麽輕輕易易地用了出來！

　李小森驟然停下腳步，倉庫裡的眾多殘像卻還來不及消散，他抬手攏指，呼的一拳打出，這一拳的速度奇快，拳鋒上裹著一層薄卻細密的烈焰，蘊含著超強的破防能力。這是戰鬥體術中的一門拳法，名為“青火破玉”，拳頭裡蘊含著火焰爆裂般的破壞力，是一門破防能力極強的體術，往往和洞察眼的摧堅眼式，配合起來使用，那才是真正的無堅不摧。

　倉庫裡還有五十二個殘像，李小森便在短短一個呼吸的時間裡，打出了五十二拳“青火破玉”，噗噗噗，噗噗噗，把全部殘像幾乎同時打碎。

　“這青火破玉，我前世練了多久來著?兩年?還是三年?”李小森臉色越發古怪起來。

　他收回左拳，抬起右手，靜靜擺在眼前，掌心朝上。

　心念一動，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一個個小巧精致的火球和光球，便如噴泉湧現般，啵啵啵地從他掌心上凝聚生成，然後盤旋著朝上噴吐出來。

　別看這些乳白色光球和橘紅色火球都小小的，很不起眼，但這其實是戰鬥法術中的一項群攻類法術，名為“仙靈法球”。

　每一個法球，表面看來華美漂亮，好像頂級的裝飾品，給人一種華麗但脆弱的感覺，但實際上每個法球都威能極致內斂，附帶著數不清的法術特效:炙熱、炫光、能量倍化、內向爆裂、焰毒噬骨，光絲切肌、靈魂鎖定、自適應追蹤……

　戰鬥法師以“法師”為名，自然不止會拳腳拚鬥，近身搏殺，這法術的運用也是相當擅長的。

　在家鄉世界，有很多人會把戰鬥法師的法術，和魔法師的魔法，混淆起來。實際上兩者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全然不可同日而語，一名戰鬥法師聽到別人錯把自己認作魔法師，脾氣好點的要鬱悶很久，脾氣差的估計當場就要罵娘。

　魔法師的魔法，威力巨大，卻要站樁輸出，戰鬥法師卻在靈活機動的運動戰中，揮手瞬發，肆意揮灑。此為一大不同點。

　魔法師的魔法，無論源自體內魔力，還是調動天地間的元素力，最終形成的魔法，總有其“軌跡”。

　戰鬥法術，卻是沒有軌跡的。

　如果在場還有旁人，又或者沉睡中的謙謙殿下醒過來，就會發現那一個個嬰兒拳頭大小的光系和火系法球，從李小森掌心上啵啵啵地不斷冒出來，朝上飛起不到半米，便消失在原地，然後憑空出現在倉庫裡的任意一個位置，全憑李小森心意。

　這是因為戰鬥法師的本力，並不是以“流轉搬運”的方式運動的，而是以“輻射”的形式進行傳導，無關介質，也沒有軌跡，心念到，則法球至。

　這一式“仙靈法球”，一般配合催眠眼的眼式“仙靈幻境”，幻境干擾一群敵人對手的靈魂意志的同時，法球瞬發出手，出手即至，追蹤鎖定，彈無虛發。而且因為法球並無軌跡，哪怕敵人站位密集，彼此重疊，也不會出現法球被一個敵人擋下來而打不到後邊的敵人的問題。

　這仙靈法球，李小森前世倒是一夜間就練成了，但他事先花費了至少半年時間，在各大星球位面的頂級拍賣會裡，拍下了十六種罕見的輔助材料，才最終成就這一式戰鬥法術。

　“戰鬥體術、戰鬥法術……在本力提升後，都輕輕松松地便重新掌握了，威力比之前世的我自己，還要更強，也更運轉自如！”李小森感覺自己呼吸有點困難，全身血液流速加快，手心有點發燒，“那麽，來看看糅合了體術法術的、真正能代表我們戰鬥法師一族的頂尖戰技吧……”

　掌間的光球和火球同時爆裂消散，一股橘色的流焰無聲無息湧現出來，這股火焰質地濃稠無比，漸漸形成一柄又細又長的長刀模樣。

　這刀的造型極奇特、極妖異，造型初成，便有一股強烈的凶煞之氣憑空而生，令人不安的刀氣瞬間充斥整個倉庫，甚至讓原本甜甜沉睡的謙謙殿下都似有所覺，在睡夢中微微皺起眉頭，本能地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李小森的表情變得無比專注。

　他似乎在全力操縱本力，細致地凝聚出那奇形長刀的刀身上的每一個細節、每一點構造，似乎對於這柄刀而言，形態之精準，無比重要。

　即便以戰鬥法師對本力的操縱力，也必須全神貫注，才能達到要求的精度。

　直到某一刻，似乎終於達到了某個要求，長刀猛然一振，似乎有了生命，有了靈魂，劇烈震顫著發出低沉刀嘯，有種要從李小森掌間跳脫出去的趨勢！讓人根本拿捏不住，把握不準。

　李小森翻手握住那刀柄，擰轉手腕，一記簡單的平刺。

　刀鋒前刺，途中居然消失不見，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並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有半截刀鋒沒入了空氣，或者說，沒入了空間！

　旁人看來，李小森手裡只剩下半截長刀。

　消失的那截刀鋒去了哪裡?

　一抹橘色的刀芒，在那已經死去的灰袍老者脖頸上一閃而逝。

　隨後李小森收刀，奇形長刀重歸完整，似乎之前的變化只是一個恍惚間的錯覺。

　那灰袍老者的脖頸上浮現出一抹極細極細的線，卻沒有血液流出來，然後咕咚一聲，他的頭顱滾落下來。

　之前的“仙靈法球”雖說沒有明確可見的軌跡，但以輻射的方式傳遞能量，終究還是能夠被阻隔攔截，只是尋常物質無法阻攔罷了。

　但此時此刻，李小森手中散發出無比妖異凶煞之氣的奇形長刀，卻是真正意義上的令人防不勝防，肆意穿梭空間，從任何角度和方位，甚至從敵人體內穿刺出來！

　分明是火系的刀，卻似乎因為那刀的特殊形態，引動了某種空間屬性的規則，這是戰鬥法師一族最了不起的能力流派，名為“真形流派”。

　戰鬥法師一族認為，如果一種形態本身蘊含威能，自然引動某種天地規則，那就是“真形”。

　這刀，便是真形流派中的一項極為恐怖的殺戮真形，也是李小森前世掌握的最強戰技，名為“橘焰鬼斬”。

　據說當初第一個創造出鬼斬之人，被稱為戰鬥之鬼，那人最終走到了修行的盡頭，以戰鬥法師的身份重新看到了普通人動用零階能力才能看到的“能力盲點”，配合橘焰鬼斬，那真是一刀一個能力盲點，對手根本沒辦法做出防范，即便是和他同階的大能，也不得不承認以戰力而論，那位戰鬥之鬼是眾多大能中的最強者！

　李小森達不到那位戰鬥之鬼的境界，但他前世以“橘焰鬼斬”配合洞察眼的洞虛眼式，刀鋒無聲穿梭空間，攻敵破綻，也是可怕無比。

　他曾經被稱為千幻惡魔，“千幻”多是因為他對複製眼的使用，模擬了太多能力太多族群，而“惡魔”之名，卻和複製眼沒什麽關系，反倒是因為他這一手洞察眼配合橘焰鬼斬了。

　前世李小森領悟橘焰鬼斬用了十年，從領悟到練成花了三年，再到隨心所欲地用於實戰之中，又花了一年。

　李小森看著眼中這片刻即成的妖異長刀，震驚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前世一共十四年方才大成，如今卻隻片刻。

　雖然刺出一刀之後，李小森便無力再保持刀身的形態絕對精準，達到真形的水準，刀身隨即崩潰，散作一片片細碎的橘紅色火焰，但剛才那畢竟是一刀貨真價實的橘焰鬼斬啊！

　體術、法術、頂尖戰技，在全新的本力支撐下，再無難度，而且比之前世同階之時的自己，隻強不弱！

　黑金雖然丟失了，但那黑刺融入身體，化為手腕上的一點刺青，李小森只要心念微動，便能重新將那不知名的武器，再次調動出來。

　本力、能力、外力，這三者結合起來，李小森終於完全找回了前世的感覺，那種以強大的適應性，先立於不敗之地，然後耐心尋找破綻，一旦找到就是殺招出手的戰鬥風格，李小森現在終於又可以運用出來了，而且比前世的他更強！這便是修行四大板塊的最後一個，戰力板塊。每個人的戰鬥風格和專長都不同，有人擅長單挑， 有人擅長刺殺，有人擅長群戰，有人擅長小規模戰鬥，有人專門研究以少打多，李小森作為曾經的超級單兵，以在任何環境下都能立身不敗的強大適應性和一旦尋找到機會便立刻致人死地的凶悍殘酷，為他最鮮明的個人特點。

　“本力、能力、外力、戰力，修行四大板塊，至此貫通一體……”李小森有些失神地喃喃道，“這麽說來，我現在已經……難道已經——”

　普通人超越人體極限，即為“覺醒”。

　隨後經歷初階、中階、高階的三個階段修行，達到頂階。

　頂階之人，擁有完全內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這一階段，修行的四大板塊——本力、能力、外力、戰力——終於融會貫通，自成一家，定下型來。

　——這一過程，名為“職業化”。

　頂階是能力者的盡頭，卻也是職業者的開頭。

　頂階能力者，便是一級職業者。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