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2017年10月29日。

　　離開夏洛特的休斯頓火箭隊展開背靠背的客場比賽。

　　前方迎接他們的城市是，孟菲斯。

　　1/

　　第一節還有四分來鍾的時候，火箭隊保持了開場後的領先優勢，比分23比15，楊一鳴被替換上場。

　　原本預計下一場主場比賽才能復出的特雷沃-阿裡扎，因為埃裡克-戈登臨時胃部不適缺陣而火線支援，楊一鳴換下的正是他。

　　與他一同登場的還有同樣本場回歸陣容的老中鋒，巴西人內內。

　　六天前，火箭隊剛剛在主場痛失好局，90比98輸給孟菲斯灰熊隊。這場復仇之戰，即使狀態火爆的戈登不能登場，這些戰鬥力臨時加入，目標都是為了一雪前恥。

　　“第一次打客場背靠背，你感覺怎麽樣，一鳴?”比賽開場前，德安東尼和球隊的體能師在更衣室內單獨找到他。

　　“我準備好了，教練。”楊一鳴回復得很肯定。

　　“你的體能儲備怎麽樣?感覺疲勞嗎?”體能師顯得有幾分擔心，畢竟前一天他們剛剛在夏洛特打完與黃蜂隊的比賽，又連夜起飛，到達孟菲斯的時候已是凌晨時分了。

　　“沒問題。我覺得恢復充分了。”怕教練和體能師不放心，楊一鳴又示意於小春幫著翻譯了一遍。

　　“一鳴說可以出戰。”

　　“那你做好準備。”德安東尼主教練與體能師互相看了一眼，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累了，提前和我說申請換人。不要逞能。”

　　“明白！”楊一鳴和於小春兩人異口同聲。

　　看主教練和體能師走遠，楊一鳴把腳上的球鞋鞋帶解開，又重新仔細地系了一遍。其實他心裡清楚，他嘴上說身體完全不累，那是騙人的。兩天連飛兩地，舟車勞頓，還要進行兩場高對抗的NBA比賽，這是他以前在國內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強度。今天早上在酒店醒來的時候，他能明顯感覺到乳酸分解帶來的肌肉酸痛，熱場訓練時投籃手臂也發沉，總把握不好力道。但是與灰熊隊這場二番戰，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不能而錯過！

　　這才是他來美國要準備接受的挑戰吧！

　　登場後，也許是信任楊一鳴前兩場的火熱手感，隊友們連續三次把球傳到他手中。前兩次面對灰熊隊的防守人，他的投籃都偏出了。第三次時，卡佩拉吸引了兩位防守隊員後，巧妙從底線外把球擊地傳給了從空位內切進來的楊一鳴，然而球速稍快，他跑得又有些急，籃球沒有第一時間抓穩，再調整後準備穩穩打板拋中，卻被轉過身來的馬克-加索爾一掌扇出！

　　球直接飛向了場地席。

　　防守成功的加索爾，在籃下咆哮。

　　三投零中。

　　楊一鳴完全沒有想到，這份挑戰比他想象的，還要大上這麽多！

　　2/

　　第一節比賽結束，灰熊隊迫近了比分，火箭隊僅僅以32比30的微弱優勢領先。

　　“有點累?”走下場的時候，於小春把毛巾遞到楊一鳴手裡，關心他說。

　　後者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擦著汗。雖然隻上場了四分鍾，但汗水此時已像斷線的珠子，順著他短發的發梢淌下來。

　　“要不要申請休息一會?”於小春壓低嗓門問道。

　　楊一鳴坐回椅子上，堅決搖了搖頭。

　　“楊。”似乎是看出了楊一鳴的沮喪，沒有上場的埃裡克-戈登挪到他們兩人身邊，喊道，“是不是累了?”

　　楊一鳴還是沒有說話。

　　“要是覺得累了，打不動，你也還是可以想別的辦法。”戈登揮舞手臂比劃著，一邊向他解釋說，“比如你可以換個節奏。”

　　變化節奏?

　　“比如剛才第一投那個球，可能你像平常一樣，接到球直接就投籃了。但是今天你的身體狀態不是最佳，你繞過無球擋拆，甩開防守隊員，跑到接球位置，你的體力已經告急了，你再跳起來投籃，為了避開封蓋你還需要額外調整弧線，這個球十有八九就投不進。”

　　戈登分析得楊一鳴兩眼放光。

　　“你完全可以換個思路。在快不起來的時候，你可以慢下來，比對手慢一拍。”戈登做了一個仿佛加了慢鏡頭的假射動作，“機會說不定就有了。”

　　一鳴使勁地點了點頭。

　　“另外，看看他們…”戈登用眼神指向隔壁球員區的灰熊隊隊員，“記住除了進攻，能幫助球隊贏球的辦法，還有防守和籃板球。”

　　防守和籃板球！

　　簡直一語點醒夢中人！

　　3/

　　孟菲斯這座城市的氣質真是與他們的球隊一模一樣。

　　這是一座乍看下去平淡無奇的美國中部城市。即使在田納西州，孟菲斯也僅僅是第二大城市。航班降落時，楊一鳴他們意外地發現被聯邦快遞冠名的客運機場其實小得可憐，隻有一個航站樓和稀落的幾個登機口。從酒店趕往球場，密西西比河穿城而過的街道上，沒有休斯頓那樣高聳的天際線，顏色灰暗的老建築散落其中，空氣有幾分濕冷陰沉。

　　就好像這支深藍色球服的隊伍。

　　從來沒有名動聯盟的超級巨星，走了內線黑塔扎克-蘭多夫，坐鎮球隊的變成了扎著髒辮拿著球隊頂薪的麥克-康利。試問，除了孟菲斯，哪隻球隊會給康利開出一份頂薪合同?

　　第二節開始後的楊一鳴重新上場。他得球，晃動，對手有一絲的遲疑。楊一鳴假裝投籃，隨即側向運了一步，對手補防回來，飛起封堵。他卻略一遲疑，等對手下落時，才慢速出手，把球投進。

　　隨即的一次反擊中，他放棄了衝擊籃筐的機會，而是早早等在了三分線外，輕松命中。

　　火箭隊6分領先。

　　然而灰熊隊和孟菲斯市一樣，可能是只看上去的平淡無趣。

　　孟菲斯貨運機場，是聯邦速運的大本營。這裡晝夜無休，燈火通明，吞吐量是全球第二。

　　孟菲斯陰冷潮濕的街道上，那些幽暗的酒館裡，是美國藍調樂的溫暖故鄉。包括貓王埃爾維斯在內的藝人，都曾經從這兒起步。

　　孟菲斯的球隊，恰如城市依傍的密西西比河一樣，不管風雲際會，隻醞釀著自己的力量，默默流動，永不停歇。

　　而最令人嘖嘖稱奇的是，生活在孟菲斯的人們，會識別，會讚許，這種偽裝的平凡。

　　隻有這裡，兢兢業業的球隊老將托尼-阿倫，在今夏離開加盟鵜鶘前，會被邀請擔任城市門面的孟菲斯機場的形象大使。

　　隻有這裡， 受傷後一直被詬病為水貨的火箭隊叛將錢德勒-帕森斯，會被溫柔對待，小心呵護，直到他這一晚替補出場，得到24分，三分線外8投6中，還有突破中急停急起的單臂扣籃，似乎又重新開始跳舞飛翔。而你又以為剛剛扇飛楊一鳴的西班牙人馬克-加索爾是個老外?他可是在土生土長，如假包換的孟菲斯人！

　　隻有這裡，落後和輸球球迷不會沮喪，而防守會被歌頌。楊一鳴雖然下半場再次陷入體能危機，但他在防守端為火箭隊拚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最後得到9分卻搶下高達12個籃板，外加2次搶斷和1次封蓋，幫球隊把懸念拖到了第四節的決戰時刻。

　　在下場之前，楊一鳴為了搶救一個即將出界的前場球，縱身飛躍，整個身體幾乎與地板水平，球在將碰到觀眾席的前一刻被他手掌托住，從腦後甩回場內，落到隊友手中。他自己則重重摔了出去。

　　所幸落地處，有場邊的觀眾和攝影師，幫他緩衝了著地的力量。

　　聯邦速遞中心球館裡一片虛驚一場的歎聲。

　　當楊一鳴隨即爬起，走回場地接受替換時，掌聲四響！

　　雖然火箭隊最終在這落敗，但孟菲斯的掌聲獻給了這位對手。

　　頑強的中國年輕人。

　　在場邊觀戰的於小春抬頭仰望，整個球館的孟菲斯球迷此時都站了起來，一起為一次救球表演鼓掌――這看上去還真是個很特別的地方呢。

　　也許卡隆斯基二世會約我在這座城市會面，也就不奇怪了。

　　於小春想到這兒，不禁滿心期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