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日,晚上九點
最後一節晚自習下課,不住校的學生可以回家了。
張亦馳去的時候也沒背書包,回來的時候依舊是輕輕松松的,在學校門外買了個煎餅,往小區走去。
進入小區,拐彎徑直走向自家所在的單元時,張亦馳腳步一滯,隨後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
李響年看到張亦馳走了過來,將才抽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踩滅:“還記得我吧。”
“記得。怎麽?陸濤他有消息了?”張亦馳還是事先這麽問道,做出自己很關心陸濤的樣子。同時他還看了一眼地面,地面上有四五根煙頭,想必警察已經在這裡等了一陣子了。
那麽……他找自己是幹什麽呢?
“沒有。”李響年一貫沉著臉,看上去就是一個嚴肅的老頭子,“這麽晚來找你也是想再問你一些事情,因為我這裡的調查陷入了僵局。”
“怎麽了?”張亦馳大致猜到警察找他是來幹什麽了。
“方便進去說麽?”李響年問。
“當然。”張亦馳掠過李響年,率先進入樓道,李響年緊跟在他的身後。
李響年雙手插在黑色風衣口袋中:“在幾樓?”
“五樓。”張亦馳說道,他現在覺得有些不舒服。是心理上的不舒服,一個警察位處他的背後,這讓他有一種秘密被揭開任其查看的感覺。
“吭。”很快來到五樓,張亦馳一手拎著煎餅袋子,一手打開了防盜門。
二人進去後,張亦馳直接走上前去將客廳的燈打開了:“不用換鞋。”
李響年默不作聲地走到了客廳中央,或許是職業習慣,他先環顧了一下客廳,然後目光定格在茶幾上:“沒收拾了?”
“啊,沒來得及。”張亦馳撓撓頭,坐在了沙發上,“一般我都懶得收拾,請坐。”
李響年坐了過去:“現在很餓嗎?如果餓的話你先吃飯,吃完飯再說,我不急。”
“沒事,我也不急,您問吧。”張亦馳當然做不到在警察面前安心吃飯,還是盡早處理完再說。
“那好。”李響年也沒有推辭,再次拿出了他的筆記本,“你去過永和小區嗎?”
張亦馳心裡一緊,昨天夜裡他就是在永和小區附近的樹林裡完成了換裝:“我……應該去過,沒印象了。”
“陸濤去過嗎?”李響年又問。
“他?我不知道。”張亦馳搖搖頭。在李響年看不到的地方,他將手心的汗擦在了沙發上。
李響年沉默半晌,抬起頭,那雙頗為尖銳的目光看向張亦馳:“嗯……問你個問題。”
“你說。”在警察的目光下,張亦馳越是想偽裝越是身子僵硬。
“你看看這個。”李響年翻開筆記本的一頁,指給張亦馳看,“這是你們小區,這是正門的馬路,這是天橋,這是你們小區旁邊正在建設的廣場,這是永和小區,這是永和小區附近的樹林,樹林邊是馬路。”
“您畫了地圖?”張亦馳驚訝的問道,“這……這個線……是陸濤的路線嗎?”
“沒錯。”李響年沉聲道,隨後他指了指路線周遭的圓圈,“這些是監控探頭。”
張亦馳默默聽著李響年說,他心中已是掀起波瀾。因為警察畫的路線,和他昨天夜裡所走的路線完全一致。
“當追尋陸濤到這裡時--”李響年將食指指向了路線的盡頭,“監控就再也找不到陸濤的蹤跡了。”
“他會不會是沒從監控那裡走?”張亦馳一手撐著下巴作思考狀,
他想誤導警察。 “不會。”李響年將路線盡頭五個圈都點了一下,“馬路上每隔一段路都有一個監控探頭,隻要陸濤走出樹林來到人行道上,就一定會被這四個監控所看到。而如果他沒有穿過樹林,而是臨時變卦又原路返回,後面也還有一個監控能夠保證看到他。”
“總會有監控的盲點吧?”張亦馳不知如何說了。
李響年搖頭道:“確實有盲點,不過盲點都是比較偏僻的地方。陸濤又不是去幹什麽壞事,或者做賊心虛,他沒必要好好的正路不走,貼著牆貓著腰走。除非,他是故意要躲避監控。”
一聽到警察推論出這個觀點,張亦馳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手攥緊了,他連忙說話,企圖轉移警察的思路:“那您是想參考一下我的意見嗎?”
李響年看了一眼張亦馳,嗯了一聲。
張亦馳腦子瘋狂運轉,過了一兩分鍾才道:“他會不會進入小區了?”
“那個區域沒有小區的正門,他想從那裡進入,得翻過圍欄。”李響年道。
“萬一他是覺得正門反而繞遠道,翻過去會比較省事呢?又或者他確實是想進入永和小區, 可小區不允許不是本小區的人進入。”張亦馳硬是編了套不太說得過去的思路。
可偏偏李響年沉吟一聲:“福爾摩斯說,當你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就是唯一的可能。”
“確實……”張亦馳感覺自己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雖然你的想法有些不符合邏輯,不過在當下的死局裡,這是唯一的可能性了。”李響年盯著筆記本上畫得永和小區,“高檔小區裡有監控,他要是翻進去,會被看到的。我一會兒去那裡的監控室看一看。”
“這麽晚了……”張亦馳原本以為就算有了這麽一個全新的思路,警察也得明天再去,可沒想到這個警察出奇地敬業。
李響年抿嘴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不晚--對我們警察來說。”
“……好,希望能盡快把陸濤找回來。”張亦馳道。
“會的。啊,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班裡有同學,或者說陸濤有朋友是住在永和小區的嗎?”李響年問。
“應該有吧……這個我不太清楚,您明天可以去問問我們班的同學。”張亦馳道。
“好,那基本沒什麽問題了。”李響年站起了身,走到了門口,突然深吸了口氣,“挺香的,抓緊吃飯吧。我不打擾了,告辭。”說著,他離開了張亦馳的家。
張亦馳將防盜門合上,踉蹌幾步,坐在了沙發上,拿起還溫熱的煎餅,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他有一股強烈的直覺,這個警察很快就會破開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