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張亦弛發出嘶啞的聲音，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

　　“做噩夢啦?“一個中年女人坐在他旁邊，一臉祥和，拿著布子擦了擦張亦弛額頭上的汗珠。

　　張亦弛喘著粗氣，躺在床上仰面看著頭頂上的風扇，接著迷迷糊糊地看向了旁邊的女人。剛看了一個大概的輪廓他就被驚得清醒過來:“……媽……?“

　　“怎?不認識我了?暈倒了還失憶了?“女人發出慈祥的笑容，給張亦弛擦著汗珠，“怎麽樣?感覺身體好點了嗎?“

　　張亦弛皺了皺眉頭，發現自己除了腦袋，下半身完全動不了，他扭頭看了一下左右問道:“這裡是哪?“

　　“你忘啦?昨天做題做到那麽晚，一早起來剛去學校沒多久就暈倒了。真是的，一點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那麽辛苦幹什麽，為了考一個好大學連命也不要啦?“女人不滿的說了起來。

　　張亦弛還處於震驚狀態，他曉不得這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他看著面前陌生而又熟悉的母親，隻感覺熱淚盈眶。在他的記憶裡，他剛高考完沒多久母親就得了急病，撒手人寰了，之後的七年都是他自己一個人過得，他又怎能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活生生的母親?

　　“看著我幹嘛?“張亦弛的母親笑了笑，“沒事兒，就是模擬考試而已，你底子這麽好，沒考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先好好休養身體，高考盡力而為就好了。“

　　難道那之前七年只是一場夢?

　　張亦弛有些迷糊。

　　“劉姐，出來一下。“病房門被打開，一名醫生叫了一聲，然後站在門口等著。

　　女人摸了摸張亦弛的腦袋:“好好休息，千萬不要動哦，媽媽出去一下。“

　　說著她又起身將張亦弛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被子連張亦弛的脖子都蓋住了，讓他很難受，但女人似乎還是覺得不滿意，之後不放心地走了出去，臨走前還再次叮囑了張亦弛一次，不要動。

　　病房裡僅剩張亦弛一人，他看著白得有些刺眼的牆壁，陷入思考。

　　究竟這是夢，還是那七年是夢?

　　二者都太過真實難以辯駁。

　　他需要想辦法驗證一下。可……怎麽驗證?他現在連動都動不了。

　　嗯?為什麽動不了?

　　聽母親說只是昨天夜裡勞累過度暈倒了而已，怎麽可能連動都動不了?

　　張亦弛試著挪動自己的身體了，但這很難。身體完全沒感覺，他竭力地要往一邊挪動，同時還想控制自己的雙手。十分鍾後，才堪堪讓身體挪動了一點，此時他已精疲力盡氣喘籲籲。

　　“啊！“

　　就在他還想試著挪一挪，而把腦袋抬起時，他的母親回來了，見到此景立即發出尖叫，而後撲了過來，將被子重新蓋好:“為什麽不聽我的話！為什麽不聽我的話！“

　　張亦弛被著實嚇了一跳，他沒想到他只是自己試著動了動，母親就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母親良久還是魔怔了一樣，嘴裡念叨著“為什麽不聽我的話“，默默坐在一邊為張亦弛削起蘋果。

　　蘋果被削掉了皮，但母親的注意力似乎被帶走了，嘴裡依舊念叨著，手顫顫巍巍地拿著水果刀削蘋果。

　　當蘋果快被削光了的時候，張亦弛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媽，蘋果。“

　　“哦哦！“母親反應過來，收拾了一下，將蘋果伸到了張亦弛的嘴前。張亦弛看著母親一臉的笑容，目光裡的希冀，本來不想吃但還是張開嘴咬了一口。

　　花了些時間把蘋果吃掉，張亦弛頭努力往右側偏了偏，看著窗外夕陽的余暉照映進來，歎了口氣。

　　他想起了從前，自父親出了意外去世後，一直是母親拉扯著他長大，母親很辛苦，他也很爭氣很要強，從小學習勤奮。高考臨近的時候他全身心地放在了學習上，希望努力考上最好的大學以後找最好的工作讓母親過上最好的生活，可是沒想到母親卻在他高考幾個月後就得了急病……

　　他看向了一邊停不下來手裡活的母親，覺得眼眶紅紅的。

　　夜。

　　母親爬在床邊睡著了，張亦弛躺在病床上還是睡不著。夜裡的時候天氣驟變，外面烏雲密布，時不時從遠方傳來沉悶的雷聲。

　　他瞥了一眼熟睡中的母親，試著去挪動自己的身體。為了避免吵醒母親，他咬著牙不發出聲音。

　　“轟隆隆……“天空昏暗，傳來雷鳴。

　　張亦弛往母親相反的方向挪動著。

　　五分鍾後成功挪動了一點，張亦弛沒有氣餒， 繼續挪動自己的身體。半個小時後，抿著嘴竭盡全力挪動身體，最終撲通一聲掉在地上。

　　身體有感覺了！不過是痛徹心扉的痛感！

　　突然一道閃電照亮了病房，張亦弛看清了自己的下半身是副怎樣的情況，同時也看到了他面前被閃電照得臉色蒼白異常陰沉的母親。

　　他的身體上都是坑坑窪窪的被啃咬過的痕跡，這讓他不由回憶起了自己被一群瘋子活吃的恐怖一幕，他終於可以確定！他現在還身處在第一節車廂裡！

　　“都會好的，都會好的……“母親走了過來雙手放在張亦弛的臉頰上，安慰著張亦弛，“別怕，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張亦弛想掙扎開，他知道面前這個根本不是他的母親！

　　然而女人已經接近癲狂，她不知哪裡來的巨力，抱起下半身慘不忍睹的張亦弛，走到了窗戶邊，將窗戶拉開。狂風驟雨頓時竄進了病房，女人還在念叨著:“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張亦弛已經懸空，他看著自己身下起碼有八層的高度心生絕望。

　　“都會好的……“女人自己也試著鑽出窗外。

　　“不要！“

　　“都會好的……“

　　“停下！”

　　“都會好的……”

　　母親冰冷的手撫摸了一下張亦弛的臉頰，她的眼眶裡滿是淚水，目光裡充斥著不舍。

　　張亦弛在那一瞬間愣了神。

　　母親抿著嘴，忍住不抽泣，目光逐漸堅定。

　　“再見。”

　　縱身一躍。

　　“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