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來到後院,就見李青正在用雞毛撣子拍打搭在繩上的被褥。
“青兒!”王興喊道。
“公子?”李青聽到喊聲,猛地抬頭,看到王興,把雞毛撣子一扔,快步跑過來,不管不顧地一頭扎進王興懷裡,雙手環著王興的腰,嗚嗚地哭了起來。
“公子,我想死你了。”青兒哭著說道。
“青兒,別哭,別哭,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王興拍拍她的後背,安慰她道。
“公子,以後青兒再也不離開你了。”李青道。
“好,好,咱再也不分開了。”王興說完,扳開她的肩膀,看著她雙眼裡滿是淚水,知道這小丫頭對自己很是依戀。
“別哭了,我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走,看看喜歡不?”王興給她擦去眼角的淚水說道。
“嗯。”青兒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任由王興拉著手往前院走去。
來到前院正房,王興從京城帶來的兩口箱子已經打開了,一口箱子是吃的,一口箱子是用的。
好吃的食物王興一共買了兩箱,為了怕天熱變質,王興一直放在魔盒裡,下了船才拿出來,一口當然交給了申忠,另一口則帶回家來。
吃的有果脯、秋梨膏、茯苓夾餅、酥糖、六必居醬菜、密雲金絲小棗、平谷大桃、大磨盤柿、北京面人,小腸陳的鹵煮火燒、不老泉的冰糖葫蘆、全聚德的烤鴨、天福號的醬肉等,能買到了王興都買了一些。
用的除了師母贈送的布料、新式首飾外,王興還買了織毯、雕漆、內壺畫等,都是江南難得買到的東西。
看郭氏和李青喜滋滋地查看禮物,王興道:“爹,娘,我想去看太老師。”
“對,應該的。興兒,你中午回來吃不?”郭氏問道。
“當然,我剛回來,第一頓團聚飯,當然是在家吃。”王興道。
“那好,我中午做你最愛吃的清蒸魚。”
“謝謝娘。”
“這孩子,對自己娘還這麽客氣。”
……
當王興帶著李青、陳樹來到申府,剛好在府門口碰到屏兒。
“公子,你來了?”
“屏兒,你幹什麽去?”
“小姐讓我去找你。”
“有事嗎?”
“大管家說了你被賊人擄去的事,老太爺和小姐都掛念,讓我請你來問問。”
“我正要跟他們說這事呢。太老師在‘賜閑堂’?”
“嗯,大管家和小姐也在呢。”
……
王興讓陳樹先在外院等著,帶著李青進了二門,當王興來到“賜閑堂”,秋韻正從屋裡出來,見到王興,臉上露出笑意,連忙見禮。
王興衝她作了一揖,道:“秋韻姐姐,一向可好?”
“多謝公子掛念,我一切都好。快進去吧,老太爺正等著你呢。”秋韻說道。
王興進了門,見到申時行,連忙行大禮。
申時行待王興磕了頭,連忙叫起,看著王興,目露慈愛。
王興也細細打量了他兩眼,分別兩個月,發現老爺子精神依然很好。
“太老師,我這次去京城,救了幾個人,其中一個是郎中,醫術還可以,現在就在外面,讓他來給你檢查一下身體吧?”王興道。
“興兒有心了。檢查身體不忙,你先說說遇險的事吧。”申時行說道。
王興一進屋就見申紹儀滿臉的不高興,大概是怪自己沒有把遇險的事告訴他。此時,
見太老師不問別的,先問此事,一定也是十分關心,連忙把事情從頭至尾地說了一遍。 “哼,田有良護漕是職責所在,就是被殺身死,也是死得其所。不過一個軍士而已,你一個文弱書生,逞的什麽能?”申紹儀生氣地說道。
王興理解她的言外之意:為了一個下等身份的人就去冒險,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師妹,一來我覺得他是個人才,就這樣死了有點可惜;二來在我看來,在危急關頭還能想起自己的職責,這個就十分可敬,與他的身份無關。當然,沒有想到親人們的感受,是我不對。”王興道。
“興兒,不怪儀兒不高興。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出言救田有良不能說不對,但如果賊人是窮凶極惡之輩,你的話不但救不了田有良,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那樣的犧牲有意義嗎?”申時行說道。
王興垂手聽了,道:“太老師教訓得是。”心裡卻想:“我要是沒有鬼才作倚仗,才不會那麽大膽,我比誰都惜命好不好?”
“此番經歷有驚無險,也算好事。興兒,以後切不可輕履險地。”申時行接著說道。
“是。”王興恭順地答道。
“嗯。坐下吧。”看王興真是意識到自己錯了,申時行不好再訓,示意他坐下。
“興兒,說說這次北京之行,有何心得?”申時行問道。
王興見問,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太老師,民生維艱,一遇大災家無余糧,官府救治不力,反而上下其手,官紳勾結,大發其財,民怨極大。哄搶漕米,看似偶然,其實必然。太祖所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就是此理。這次算是很快僥幸平了下去,要是朝庭再不振作,下次再遇大災大疫,必然會大面積爆發民變。就像一個火藥桶,扔進一點火星,就可能爆炸。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是啊。現實如此,前路堪憂。但朝庭已經積重難返,非有強力,難以改觀啊。”申時行憂心重重地說道。
“是啊,病入膏肓了。”王興一貫地唱起了衰調。
“你覺得有什麽辦法嗎?”申時行問道。
這聽這話,王興說道:“太老師,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朝庭不從民生角度考慮問題,隻把老百姓當成易虐之民,治國理念、方略皆有問題,也就是說這個根子已經爛了,即使勉強度過一時難關,不解決這個根子的問題,也難免覆舟之危。”
“嗯。有道理。”申時行聽了王興的話,眼光閃了閃,問道:“興兒,你難道不想為大明朝,為天下老百姓做點什麽嗎?”
“太老師,我的心性你知道,最是憊懶不過,再說,別說是我,一個無知少年。就是皇上,貴為九五之尊,面對一個腐朽的文官集團,他也會處處受到掣肘,難有作為啊。”王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