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紹儀回到府中,快步來到爺爺的“賜閑堂”,卻見爺爺正在背著手轉圈,嘴裡還念念有詞:“是奇才還是怪胎?”。
“爺爺,我回來了。”
“小儀,回來了?”
“嘻嘻,爺爺,讓那小子把你氣著了?”
“沒有。小家夥雖然言詞激烈,但一來他是為爺爺張目,二來確是見識超絕,爺爺怎會生氣?”
申紹儀過去攙了爺爺一把,讓他坐到太師椅上,說道:“爺爺,那小子怎麽樣?”
“我也拿不準。不知道他是奇才還是怪胎。不過,爺爺不用擔心身後名了,這小家夥對爺爺的評價還算中肯。”
“他一個小小童生有多大影響力?怎麽能把他這種觀點宣於世人?”
“是啊,小家夥不思進取,倒是可慮。且再看看,我覺得他還會有驚豔之舉。如果真是奇才,為了大明江山,怎麽也得激起他的上進之心。”申時行一想到“激”字,就想起王興被自己一激就鬥志昂揚的樣子,心裡就有了定計。
“儀兒,你以後可以跟他保持聯系,觀察觀察此人到底如何?”
“好吧,爺爺。”申紹儀答應了。
……
王興和李青回到家中,李青端來水盆,伺候王興洗了臉,就見柳玉娘從前院過來。
“公子,老太太讓你去前院吃飯。”玉娘說道。
“好的。玉娘,酒樓的事準備的怎樣了?”王興邊往前院走,邊問玉娘。
“基本就緒。招了幾個學徒工,還有兩個跑堂的,正在培訓。”
“廚藝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學會的,還要帶帶他們,等他們成手,你才可以放手。跑堂的只要培訓好了,就可以開業。”王興道。
“是,公子,我讓掌櫃的找人看個好日子,近幾日就可以開業。”玉娘道。
二人說著話,來到前院正屋,王東祿和郭氏已然在餐桌正位就座,王興跟爹娘請過安,坐在王東祿下首。柳玉娘和李青趕緊端菜上飯,布置餐具。
今天的主菜是“松鼠桂魚”,作為蘇菜的主打菜,柳玉娘這道菜做得非常地道,色香味俱佳,王興吃了一口,對玉娘的廚藝點頭稱讚,王東祿和郭氏也是讚不絕口。
待吃過飯,郭氏把玉娘和李青打發出去,對王興道:“興兒,你已經十四了,也該訂親了,我和你爹準備聘你表妹,你看行不?”
王興聞言大驚,連忙站起身來說道:“爹,娘,不行,絕對不行。”
王東祿道:“怎麽不行?莫非是掙了兩個錢就覺得身份高貴了?”
那是她妹妹的孩子,自然比郭氏要上心一些。
“爹,不是那個意思。近親結婚害處極大,對於後代不好,尤其是血緣在三代之內的,生出的孩子有殘疾的可能性極大。”王興連忙解釋。
“胡說八道!我和你娘就是兩姨作親,你不就很聰明嗎?怎麽也沒見你有殘疾?”
“爹,我只是說可能性大,沒說一定會生殘疾孩子。你看看村子裡的殘疾孩子,父母是不是都是近親結婚?”
“你這是胡說!姑表作親的多了,多少年多少代都是這樣,為什麽到了你這裡就不行了?”王東祿怒道。
“爹,你怎麽不想想我說的是不是有道理?別人怎麽做我管不著,反正我是不願意。”
“還反了你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海棠這孩子我看很不錯。模樣周正,性格老實,還是至親,從小看她長大的,錯不了,
肯定是一個賢惠的媳婦。不比盲婚啞嫁的強多了?” “我不要表妹,也不要盲婚啞嫁,我要自己找一個情投意合的!”王興也急了,關系自己終生幸福,也不管什麽封建禮教了,跟王東祿嗆了起來。
“我打死你個混帳!”王東祿站起來,拿起一個矮凳,就衝王興砸來,郭氏連忙拉住丈夫的手,對王興說道:“興兒,快給你爹認個錯!”
王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說道:“爹,我不是要忤逆,是為了咱王家後代。如果出個殘疾兒,王家就我一個獨苗,您想想,咱這一支是不是就敗了?”
“任你怎麽說,婚事還輪不到你自己做主!”王東祿吼道。
王興也被王東祿的固執氣得臉色通紅,脖子一梗,說道:“那好,你打死我吧。我的命是你給的,今天就還給你!”
王東祿被王興氣得七竅生煙,一腳踹倒腳邊的一張椅子,掙扎著過來要揍王興,王興梗著脖子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玉娘, 青兒,快來,把興兒拉走!”郭氏眼看拉不住王東祿,連忙衝屋外喊道。
玉娘和青兒早就在屋外聽到了,只是主人不叫,不敢入內勸架。聽到郭氏呼喊,連忙進了屋裡,兩人使勁拽起王興,王興借勢起身,一溜煙跑回後院。
王東祿只有王興一個兒子,平時疼愛得不得了,怎麽能下得去手揍他,只是父子僵在那裡,面子上下不來。此時見王興跑了,自己也借機把矮凳一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喘粗氣。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他爹,你別生氣,興兒這孩子打小就倔,可不能把他逼急了,真要是犯起倔來,一個想不開,咱老兩口依靠誰去?”郭氏邊給王東祿撫著前胸順氣,邊勸道。
“全是你慣的!”王東祿沒揍上王興,把氣出到了郭氏身上。
“我慣的?你平時少慣了他了?再說,這種驢性子還不是隨了你們王家的老根?”郭氏可不買他的帳。
王東祿被郭氏一噎,想想也是,遂歎了一聲,氣也消了一半。
“他爹,你先消消氣,我慢慢勸他,這孩子有主見,硬擰著來反而不好。”郭氏勸道。
“你說海棠這孩子哪裡不好了?前幾年咱家貧,沒臉去求妹丈,現在日子好過了,妹妹也露出了結親之意,這樣的好事哪裡去找?怎麽這個倔種就看不上呢?”王東祿跟郭氏嘮叨著。
“他說的那個近親結婚的事,是不是有道理呢?”郭氏問道。
“有個屁的道……。”王東祿一句話沒說完,和郭氏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登時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