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江湖日久,漸漸地,宋獻策發現美食和美女,不是他想享用就能享用的,沒有權勢地位,你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享用,心裡再羨慕嫉妒恨也沒用。
他發現,和在終南山苦心修道不同的是,人世間存在巨大的差距和不平。
人世間大約可以簡單地分為窮人和富人兩種人。
人們必需的生活用品也就是衣食住行罷了。
先說衣,窮人穿的是破衣爛衫,勉強能遮住羞罷了。有的人家家裡只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不出門的,只能赤身,或者鑽進被子裡。而富人,穿的是綾羅綢緞,錦衣華服,怎麽好看怎麽穿,怎麽值錢怎麽穿,有的穿過一次就棄,扔到一邊再不看一眼。
再說食,窮人大概最需要的就是能夠活下去,而吃飯則成了他們最迫切的需要。陝西一地,連年大旱,地裡糧食幾乎絕產,再加上官府盤剝、豪紳巧奪,窮人家哪有糧食果腹?沒有糧食,就吃野菜、吃樹皮,野菜、樹皮吃乾淨了,就賣房子、賣地,房子和地賣完了,就典當妻女,甚至有的易子而食。骨肉分離甚至是骨肉相殘,各種人間慘劇不斷上演,就是為了一口吃食。而富人呢,不但糧食不缺,還變著法子吃得好,吃得有營養。雞鴨魚肉吃膩了,倒掉!再吃山珍海味,山珍海味吃膩了,倒掉!再吃別人沒吃過的東西,比如喝人奶,比如喝童子尿,比如將棗子放進女人裡滋養一個晚上,然後吃掉,據說那樣有營養。
再說住。窮人家房子破舊,不能遮風,也不能擋雨,有的把房子賣掉了,隻好浪跡街頭。而富人住的是豪宅,院子大房間多不說,還雕梁畫棟,還曲徑通幽,還栽花養魚……。
行就不多說了,窮人是兩條腿走路,而富人是多條腿走路,不過,那腿不是畜牲的,就是轎夫的罷了,反正不是自己的腿。
除了這些,就是女人了。窮人家能娶上媳婦就算燒了八輩子高香了,還想美女?宋獻策就見過一家人,兄弟兩個共用一個媳婦,為了傳繼香火,也為了滿足最基本生理需求,什麽禮義廉恥,根本就不顧了。而富人呢,嬌妻美妾,想娶多少就娶多少,而美女本來就是稀缺資源,富人們還一人佔了多個,窮人想沾一沾腥味,門都沒有。
不但如此,宋獻策還發現,窮者愈窮,而富者愈富,差距越拉越大。
窮人要想富,只有去讀書,考上秀才、舉人,甚至是進士,才能進入士紳階層,才能挖斷窮根,才能改變窮命。可問題是,窮人家哪有財力供子弟讀書?即使有成功者,也是萬裡不能挑一的,整個窮人階層的狀況根本沒有得到改善。
而富人則不然,有錢可以置辦更多的房子和地,甚至買整個莊子,還可以做更多的生意,讓錢生更多的錢;有錢就可以供子弟讀書,讀書有成,就可以免稅免勞役,就可以拓展更多的人脈關系,佔有更多的社會資源。
造成貧富差距這麽大的原因,宋獻策沒有去想,也想不明白,但老子說過:“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道則不然,損不足,奉有余。”這些人間的不平現象,不正印證了老子所言?
既符合老子所論,那它就是合理的。所以,他不想去改變。
他想起唐朝詩人汪遵的一首詩:“水泉花木好高眠,嵩少縱橫滿目前。惆悵人間不平事,今朝身在海南邊。”
汪遵也看盡了人間的不平事,他也不過只是惆悵而已罷了,誰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既不能改變,那就去適應。
宋獻策對窮人沒有同情心,有的只是可憐;對富人沒有仇視之意,有的只是羨慕。就跟其他人一樣,拚命往上爬,或有權、或有勢、或有錢,總之,不能與窮人為伍。
宋獻策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信心,憑自己的法術,還不能成為人上人?
……
宋獻策下定這個決心以後,這才來到京城。通過法術和佔卜,他了解了韓爌和李薔薇的關系,預見了今後朝庭政治格局的改變,這才有了通過韓爌助朱由檢登基的念頭。
他想的很美,朱由檢現在是排名第三的皇孫,按說怎麽論,也輪不到他當皇帝,如果自己助他當了皇帝,對自己還不感激?那樣的話,自己不是美食任享,美女任用?
事情進行得也算順利,自己成功地博取了韓爌的信任,美酒美食不斷,還能夜禦三女,算是階段性地實現了人生願望。
可當他發現朱由校和朱由楫的命格發生改變以後,已經意識到他兩人身邊必有高人相助。
當聽到王興的名字以後,被他忘到腦後的那幾句偈語猛然出現在腦海中:“見成則成,見城則敗;見星則興,見興則亡。”
他絲毫不懷疑師父的法力,這幾句偈語定有其道理所在,肯定跟自己的事業成敗甚至性命有關。
只是, 師父說的是偈語而不是偈文,成是哪個成字?興又是哪個興字?是王興的興嗎?再說了,叫成或叫興的人多了,你知道哪個是自己命中的貴人,哪個是命中的煞星?
如果這個王興真是偈語中說的興,那以後肯定避而遠之,堅決不能跟他碰面,堅決不能跟他為敵,“見興則亡”這句話,分明是說見興就死嘛。
王興能影響到兩位皇孫命格的變化,那他肯定不是普通人,難道真如人們說的,他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不行,不能這樣胡亂猜疑,這樣豈不是自亂陣腳?必須試他一試,如果能測測他的八字就更好了,憑自己的本事,一定能測出來他是什麽命格,又是什麽運勢,甚至能測出他有什麽本事。
宋獻策思忖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其實,宋獻策忘了,天乙真人送給他的偈語還有一句:“無貪無妄,貪妄必殃。”
當他忘了入世的初心,當他墮入紅塵,貪心一起,妄念一生,其實已經注定了他的下場不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