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不管東哥是不是有詭詐,但他絕對不會相信她的表白。東哥跟雪兒不一樣,雪兒是一個奴隸,與東哥在一起也是為了伺候她,不會有什麽政治目的,而她本人也純潔地像一張白紙。而東哥不同,她的身份擺明了就是一個政治人物。七次被許婚,五次當了望門寡。第一次許婚一個商人,被殺;之後許婚努爾哈赤,由於建州女真跟葉赫女真發生了一次戰爭,東哥之父布齋被殺,於是東哥悔婚,先後許婚烏拉、哈達、輝發等部,結果都被努爾哈赤以搶了他已下騁的女人為借口所滅。
除了跟莽古爾岱這次,還有許婚努爾哈赤但又悔婚這次,哪一次許婚都是將努爾哈赤的怒火成功地引向被許婚者,從而遲滯了她的族人滅亡的進程,那些被許婚者,哪裡是得了“女真第一美人”的青睞,而是被葉赫一次次地利用了。
從東哥的經歷可以看出,她就是專門禍禍人的。
王興有時不無惡意地揣測:“女真第一美人”是不是葉赫女真自己吹出來的還不一定呢。
中秋節王興遇刺一事,李家隻想惡心一下子王興,而她卻是將事態人為擴大,利用王興的身份妄圖嫁禍李家,然後將李家除去。這樣一個女人可不是善人,她會對自己有真正的感情?況且自己和她並沒有多少交往,只是喝了幾次茶,說了幾次話,這就產生了愛情?不是扯淡嗎?
送她的兩句話也不是發了什麽善心。說遼陽很安全,是想讓她呆在遼陽,可別亂跑,如果跑丟了,跑得沒了性命,王興肯定也脫不了乾系——他可不想被葉赫人惦記上。
第二句話,卻是王興存了一點私心。葉赫女真對上建州女真雖然十戰九敗,但不可否認,他們所余的一萬多兵,卻是九死一生、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不用說戰鬥力非常強悍,可能比建奴的戰鬥力差,但比起明軍來,不用說是強之又強。此戰注定要失敗,王興可不相信,自己這五千兵的加入會改變整個戰局。如果讓葉赫能保留這一部分兵力,也是對建奴有力地牽製。
當然,還有科爾沁蒙古,只要有東哥在,這些都是將來努爾哈赤天然的敵人。當然,如果王興主政遼東,肯定會利用東哥的假死做一次文章,讓科爾沁的蒙古人也卷進這場戰爭來。
無奈,不是他主政,他也隻好布下這麽一招暗棋,至於將來會不會有用,只有看天意了。
……
遼陽到寬甸距離不到六百裡,但多是山丘,又河汊縱橫,極時難行。但王興的部隊,仍是以每天六十裡的速度,用了十天,於二月十三申時末,順利抵達寬甸。
劉綎及副將康應乾、遊擊喬一琦,朝鮮援軍五道都元帥薑弘立、副都元帥金景瑞等出城將王興、李忠、洪承疇等迎進寬甸總兵府。
總兵府是寬甸最大的府邸,先前是劉綎的辦公衙門,王興一來,他就搬往別處,將此處讓於王興。
王興坐定,先與客軍薑弘立、金景瑞兩位元帥見禮,等劉綎及康應乾行參拜禮畢,又給他介紹了李忠、洪承疇、白玉卒、高仲光、張世河、朱元武、李開後、田有良等人,分別見了禮,劉招孫當然也在,因他是前鋒,早就與義父見過了,此時自然不用再次行禮。
王興請薑弘立、金景瑞、劉綎坐下,開始打量劉綎,這位史上號稱明末第一猛將的老將。
劉綎剛過六十歲,身高七尺有余,二目炯炯有神,頦下一綹花白胡須,身材削瘦。聽說他在馬上可以舞動一百四十多斤的镔鐵大刀,也不知道如此削瘦的身材,他的力氣從哪裡來?況且已經六十歲的人了,有那麽大的力氣嗎?不會是假的吧?王興對此感到非常懷疑。
“劉老將軍,王某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啊。”王興帶著十足的敬意說道。
“老夫不敢當大人誇獎。”劉綎雙手據膝,腰板挺直,目視前方,聽了王興的話,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連眼神都不曾往王興那裡看上一眼,說出話來也是乾巴巴的,不帶一點感情,就好像背書一樣。
劉綎的這種反應,實在出乎王興意料之外。
正常的反應,聽到上司誇獎,不說立即站起來拱手作揖表示謙遜,就是坐著最起碼也得拱下手表達遜謝之意吧,就這麽大喇喇的沒有絲毫表示,還自稱老夫,明擺著就是對上司的不敬。
王興是什麽人?一下子就看出來劉綎的傲慢或者說是不滿。
可是他的傲慢或者不滿來自何處呢?是因為楊鎬?這個念頭一出,王興就否定了。他是深知劉綎與楊鎬有著歷史宿怨的,他不可能放下身段跟楊鎬結盟來對付自己,楊鎬也不會拉攏他,因為如果是那樣,楊鎬不可能把他點為南路軍主帥,從而置於險地。劉綎作為久經戰場的老將,也不可能看不出來南路軍的危險境地,心裡不恨死楊鎬才怪呢,怎麽會跟他結盟?
那就是因為劉招孫?莫非劉招孫前一陣子請求前來協助劉綎, 自己沒許,把這事告訴了劉綎,從而讓劉綎恨上了自己?這個可能是有。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劉綎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一介文人,不懂軍事,來到寬甸奪了他的指揮大權,再瞎指揮,外行領導內行,影響他的作戰思路。
本來南路軍處境就不妙,再來個不懂軍事,還指手劃腳瞎指揮的,那不是更危險了?
還別說,想著劉綎有拳打知府的經歷,這個可能不光有,而且還挺大。
劉綎拳打知府當然是年輕時候的事。劉綎因為平定緬甸有功,從指揮使升為副總兵,本來性就不好,升官以後更是驕橫放縱,曾經拳打馬湖知府詹淑。詹淑改任調走,劉綎也被剝奪了半年的俸祿。
拳打知府,再加上後來賄賂轉官的事,劉綎雖然戰功赫赫,卻是遭了文官集團的忌,所以一直對他進行打壓,最後被貶為宣府副總兵。這次要不是借助他的武勇和威名,恐怕怎麽也不會升他為總兵,最後終老於副總兵任上就是一個不錯的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