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回到西院,紹儀見他回來,忙令傳飯。
主食是一籠新蒸的花卷,湯類則是小米紅棗稀飯,配了兩碟小鹹菜,是切成丁的醃黃瓜和醃紅蘿卜,還有一碟鹵雞蛋。
王興一見,頓時胃口大開,不由暗暗稱道柳玉娘的細心。
吃了一個小花卷,一個鹵雞蛋,就著鹹菜連喝了兩碗稀飯,胃裡頓時舒服了很多。
王興吃完,對紹儀說:“我去書房用用功。”
紹儀答應一聲,令秋韻跟去伺候。
王興來到書房,他想準備準備十四天后的殿試。
天子問策,一般是問如何治理天下,題目或大或小,大則涉及天下事,如吏治、民政、軍政,小則可能就是某一政務。
題目大的話倒是好說,有聖人之言在,大可泛泛而談。如具體到某一政務,則必須言之有物,必須有真知灼見,最重要的是要符合天子心意。當然,首先要符合閱卷大學士的心意,否則不給你好評,進不了前十,就能入天子法眼,想要進入一甲,難上加難。
考慮到萬歷帝與文官集團勢如水火,文章如此既能符合閱卷大臣的心意,又能入了皇帝法眼,這可就難了。
當前皇帝眼中最大的政務是什麽?王興想仿效後世,打打題。
這個問題,王興根本不用考慮很久,就能知曉萬歷皇帝的心意。他不會把內政放在心上,除了殿試這樣的掄才大典,萬歷帝自十五年以後,基本不上朝,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在他眼裡,似乎內政的事,都無關緊要,或者是因為有那些文臣操心,帝國還能夠正常運轉——盡管效率極低。
在他心裡,天下只要沒人造反,他就可以穩坐九重,混混沌沌或者說自欺欺人地做著天下太平的美夢。
那麽除了內政,則就是建奴建國的事了。
聽說前些日子,多年不上朝的皇帝破天荒地為此事專門開了一次朝會,雖然被方從哲和吳道南安撫下去了,但他內心未必踏實。
那麽這次殿試拿出如何應對建奴的事問策,倒是十分有可能。
“甭管準不準吧,先做一篇這樣的文章,另外如何開財源,增加國庫收入;如何減輕災害,以解民生之苦,這類的題目也做幾篇,以備不時之需。”王興如此想到。
此時,秋韻已經給他磨好了墨,潤好了筆。王興拿過一張已經裁好了的、與殿試用紙一般大小的宣紙,寫下“平奴策”三個字,開始整理思路,斟酌詞句。
文章還沒寫完,屏兒來了。
“老爺,二姨老爺和二姨奶奶、三姨老爺和三姨奶奶來給姑爺、小姐賀喜。二姨奶奶和三姨奶奶已經到了後宅,二姨老爺和三姨老爺在前院客廳。小姐請姑爺前去相見。”屏兒道。
“哦?張雲起和周景來了?倒是出人意料。”王興放下筆,對秋韻說道:“把這篇文章收好,我抽空再寫。”
“屏兒,太太說沒說,二姨老爺中沒中?”王興轉頭又問屏兒。
“中了,第三百一十一名。”屏兒答道。
“好,我知道了。”
王興說完,讓屏兒伺候著淨了手,整理一下儀容,往前院會客去了。
來到前院客廳,見張雲起、周景正在飲茶,連忙上前見禮。
“二姐夫,三姐夫,不知二位駕臨,失迎,失迎。”
“我們做了不速之客,任之何必客氣?”張雲起和周景連忙站起來還禮。
分賓主重新落座,王興看張雲起臉上竟然掛著笑,不同於往日,滿臉陰霾。想來杏榜名標,也是內心十分高興。
“二姐夫,小弟還說要去給你道賀,不想倒是讓你搶了先,小弟汗顏啊。”王興道。
“哎,任之,你是會元,而我的名次在三百名之後,差點就要落第。哪有會元反而先給我道賀的道理?”張雲起微笑著答道。
“二姐夫,說什麽會元不會元的?我的才學哪及得上你啊,只不過是僥幸而已。”王興謙和地說道。跟張雲起說話,他盡量小心措詞,連表情都要盡量誠懇,怕哪句話說不準,被他挑了理。
“僥幸或許有之,但才學肯定比為兄強不少,這一條為兄心裡還是有數的。”張雲起說道。
一聽他的回答,王興心裡就一陣氣,我說僥幸是自謙,你說可能有僥幸的因素,看來是不服啊。別說前世的那些知識了,就是《四書》、《五經》、詩詞歌賦,哪一項不遛你一條街?
想歸想,面上卻是不能顯露,畢竟是親戚嘛。
“你倆就不要謙虛了,別忘了,我還是恩蔭貢生呢,你們都說自己才學不高,讓我何以自處呢?”
王興正在想如何把話題進行下去,這時周景出言解了圍。
“哈哈哈,子見,你說的也是。我和任之光顧了高興了,倒是忘了你在旁邊,莫怪莫怪!”張雲起笑著說道,他在周景面前還是很有優越感的。
周景,字子見,號月崖。
王興心說:“莫怪?不怪你才怪!這是什麽人哪?莫非讀書把腦子讀壞了?還是張至發生了一個智障兒?”
心裡想著,看向周景。周景倒是好脾氣,聽了張雲起的話也不以為異,臉色如常,王興放下心來。
“子見,至今沒有除官?”張雲起問道。
“沒有。這不等著呢嗎?”周景答道。
“要不要讓我問一問家父?”張雲起又問道。
“多謝二姐夫費心了。家父不許我鑽營。”周景拒絕了。
“咱們是至親,怎麽算是鑽營呢?你不用管,我回府後幫你探問一二。”
“那就多謝了。”
聽了兩人的對話,王興心想,張雲起也是夠可以的。既知是至親,早就該幫這個忙了,難不成,你不中貢士,就不幫,站在河岸看乾熱鬧。昨日中了貢士,今日就主動提出幫忙,這不是見不得別人好嗎?怪不得人家周景不領你情呢?看來早看出你的用心來了。
哎,連襟之間互相競爭到是有情可原,如此非要踩人一腳的做法,卻是有些過了。
王興正在腹誹,就見李瑞進來稟道:“老爺,四姨老爺跟四姨奶奶到了府外。”
啊?他怎麽來了?不知道這是敏感時期嗎?這個二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