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輛黑色轎車駛來卻被四名哨兵伸手擋在了大門口,當看到下車的是魏懷中和曾副官時又趕緊敬禮,他大步進門衝迎上來的吳小凡問道:“戴處長,剛剛是不是這裡響槍?”
吳小凡指著五具屍體說:“我剛剛槍斃了五個人。曾副官,你來得正好,那兩名少校我也不知道是那個部隊的,請你幫著處理一下,被槍決的原因是不聽勸阻,開槍硬闖督察處,我按照軍統紀律就地處決。”
曾副官一愣隻好應道:“是!”
魏懷中也愣愣地:“戴處長,你讓我們趕來該不是要我們看死屍的吧?”
吳小凡忙衝隊伍喊道:“警衛連派人協助曾副官處理屍體,其他人各就各位,解散!”然後陪著魏懷中向家裡走去,鄒三毛和劉玉潔跟隨在後。
魏懷中奇怪地小聲問道:“小凡,那五人就算硬闖你督察處也應該不是死罪,恐怕是有別的原因吧?”
吳小凡惱火地:“媽的,張少校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不僅喝酒鬧事,而且把我的事向這五人透露了口風,要不是看在他是龍組人員,我真想連他一起崩了。”
劉玉潔驚異地:“原來是這樣,只是也不該把他們都殺了呀。”
吳小凡說:“對於我不了解的人來說,只有死人才不會再開口說話,如果不把那五人槍斃,我的真實身份今晚就會傳開,因為就算我扣留了他們,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胡說八道,知道的人也就會更多,要是被麻雀獲得消息,那樣的話就麻煩了。”
魏懷中說:“你做的對,非常時期就得有非常手段,不然消息透露抓不到麻雀的話,那死的就不是這五個人,還是成千上萬的國軍將士。小凡,看來這三年的潛伏讓你學會了什麽叫做果敢,什麽叫做大局。不過,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過問麻雀之事,因為我也確實幫不了你什麽忙,怕影響到你的判斷,找到線索沒有?”
“進屋再說吧。”吳小凡走進客廳,鄒三毛便關上門守在外面,劉玉潔卻趕緊倒茶。
吳小凡拉著伯伯在沙發上坐下說:“伯伯,從明天開始我準備重新進行摸底調查,以督察處的名義對長沙防區范圍內所有的部隊,包括第九戰區司令部進行名冊核定,以是否有部隊虛報名單吃空餉為由,把凡是戶籍在北平和河北、或者曾在北平和河北讀過書、工作過的軍官檔案全部秘密抄來,一個也不能放過。”
魏懷中認真地:“難道你確定麻雀就在他們這些人之中,理由是什麽?”
吳小凡說:“因為藤原先生六年前離開南京後就去了北平,還麻雀又是他親手培養出的秘密間諜,他也只有在去了北平後才有時間秘密培訓這個人,並且我可以肯定麻雀是日本人,絕對不會是中國人,因為藤原對中國人根本不相信。而且麻雀一定是在中國留學,會說流利的中國話,對中國文化也十分的了解。”
劉玉潔給兩人端上茶說:“按照你的意思是說,麻雀肯定是竊用了中國人的名字和身份,然後再參加國軍實施潛伏,要真是這樣就好辦了,因為據我所知,在第九戰區很少有北方人,而且這些人都是七七事變後逃難來到南方後再參加的國軍。”
吳小凡笑道:“你怎麽知道這些?”
劉玉潔說:“因為在武漢時,一些北方的流亡學生就參加了我父親的部隊,不過現在他們都不在長沙,是在衡陽。”
魏懷中說:“那也不一定,第九戰區有些部隊就是從河北撤退下來的,麻雀也不一定是在七七事變後才參加的國軍,總之這個人沒找到之前一切都是秘密。”
“小凡,既然你已經有了偵破的方向,那就立即實施,同時要盡快把情況向局座匯報,這段時間他也沒有過問這件事,並不表明他不關心,而是相信你一定能夠完成任務,你可不能讓局座失望。”
吳小凡應道:“是!不過你得把少清哥給我,因為這件事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他對長沙的情況比我們要熟悉,只是都在一起的話又延誤時間。伯伯,你能不能給我推薦一個非常熟悉長沙城的人,明天不僅能夠領著我們去各部隊進行檢查,而且以後也能領著我熟悉長沙的環境。”
劉玉潔高興地:“我可以當向導,長沙城主要的大街我都去過。”
吳小凡好笑地:“我可不是要逛大街,還是要熟悉整個大街小巷。”
魏懷中笑道:“我知道你想幹什麽,長沙的主要大街劉秘書來此三年可以勝任,但全面的情況就還得找個當地人。”
“哎,警衛連的伍偉峰少尉就是地地道道的長沙訝子,他原來是軍統長沙站的人,上個月電訊組秘密進駐這裡時,我特意安排他來這裡,就是要讓他負責保密工作,他不僅可以帶你了解長沙的環境,有什麽任務也可以交給他去辦。”
吳小凡高興地:“這就好,怪不得他原則性很強,剛才就是他硬擋著張少校他們不許進來,那明天我和他、三毛組成一個組,玉潔和少清哥一個組,立即開始行動。”
曾副官推開門進來笑道:“處座怎麽把我和劉秘書放在一起,我可沒這個豔福。”
劉玉潔羞笑道:“你們男人都是一個德性,女人沒弄到手時甜言蜜語都能說出口,得到後也就不聞不問了。”
曾副官一愣說:“你的意思是戴處長這近沒理你了,不可能呀,新婚燕爾沒把他累死才怪,何況他是個趴在女人身上就舍不得下來的情種。”
劉玉潔生氣地:“除了第一晚,他天天呆在書房裡不出來,半夜三更我實在是困了也就懶得等他,他什麽時候進來睡的我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一醒來人又不見了。”
魏懷中說:“小凡,這可不行,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劉小姐的個性雖然是女中豪傑,但總不能讓女孩子失望吧。”
吳小凡好笑地:“玉潔,這種事你怎麽也在伯伯和少清哥面前告狀,今晚我早點睡不就行了。少清哥,那兩個少校是哪個部隊的?”
曾副官坐下說:“你可真的會捅婁子,我從兩人身上找到了證件,他們倆都是戰區司令部的軍需官,你竟然問都沒問一聲就給槍斃了,我隻好按你的吩咐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派人來收屍,他們也知道你是局座的侄兒也就不敢多問,何況我們軍統是有這樣的紀律,他們也無話可說,其他三人我讓警衛連拉出去埋了。”
“不過我聽說你差點把張少校也槍斃了,是不是他向五人泄露了你的身份,不然你不會動這麽大的殺氣。”
吳小凡說:“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麽,我留著他是還有用,畢竟他為了我也在武漢潛伏了三年,而且有著豐富的地下鬥爭經驗,要不明天讓他和你一組出去,玉潔跟著我。”
曾副官說:“行行行,這樣才對。哎,可具體是什麽任務你還沒跟我說呢?”
魏懷中說:“別問了,路上我告訴你,明天你把我的車開過來給小凡使用,局座的侄兒出去也得有點派頭。我們走吧,小凡今晚也就能早點休息,免得劉小姐下次再在我面前告狀。”
吳小凡和劉玉潔也就隻好差笑著送兩人出去,鄒三毛站在門口敬禮,魏懷中和曾副官阻止三人的相送。
劉玉潔立即拉著心愛男人的手跑上樓走進了臥室。
第二天早飯後,曾副官按時到達,吳小凡便要鄒三毛去把張少校和伍少尉叫來,張少校自知昨天的泄密是死罪,所以進屋就跪下謝處座不殺之恩。
吳小凡拉他起來訓斥了一頓後下達了執行任務的內容和注意事項,並宣布從即刻起伍少尉調到自己身邊任參謀,晚上就同鄒副官睡在一起,同時強調要絕對保守秘密。
伍少尉高興得立正敬禮,說一定服從命令,不辜負長官的信任。
在隨後的五天裡,吳小凡他們以軍需物資督察之名對長沙防區所有國軍團級以上部隊都進來了走馬觀花似的檢查,連師部、軍部、甚至於第九戰區司令部都不放過,但核對花名冊時卻非常的認真,不僅要根據花名冊點名進行抽查,而且要求查看所有人的檔案,然後趁陪同的軍官出去叫人時立即把需要的案卷資料抄錄下來。
當然,如果這支部隊中沒有自己需要的人員資料也就什麽都不查了,時間也就大大的縮短,一天下來就能跑十來支部隊,至於吃飯嘛下面的人自然要酒宴伺候,但絕不敢喝醉。
特別是吳小凡四人這一組,師長和軍長們都要親自進行接待,誰也不敢得罪這位軍統局長的侄兒,甚至於還想送個大紅包,他卻一概不收,因為他而得防著一手,自己今後說不定會得罪一些人,這些軍師長們可都不是等閑之輩,到時這些事要是捅到局座那裡,按照軍統紀律受賄者得槍斃,自己可不是局座的親侄兒,真的要犯了事沒人會保自己。
不過要是看到有的部隊在殺豬或宰牛時,吳小凡也會開口要過十來斤肉,下面的人不僅趕緊答應,而且至少要送一腿肉,回到督察處後便把討來的肉送到夥房,官兵們這下高興了,對自己的處座既敬畏又崇敬。
11月6日下午,吳小凡他們將收集的案卷資料全部重新抄寫整理出來,戶籍在北平和河北、及在北平讀過書和工作過的軍官共有四十六名,年紀最小和級別最低的是少尉,年齡最大和官銜最高的是少將。
隨後大家把案卷都擺放在寬大的書桌上認真的觀看和討論,首先排除了率領官兵同日寇進行過浴血奮戰的將軍,接著又通過相互論證法排除了同一個地方在同一時間參加國軍、又有兩人以上年齡相近的軍官三十四人。
因為根據吳小凡的判斷,麻雀肯定是日本人,他只不過是竊用了中國人的身份,那麽同一個地方出來的人都是可以相互證明對方真實身份的老鄉,甚至於可能是從小到大知根知底的朋友,雖然此刻不能進行調查,但還是先放到一邊再說。
余下的十一名軍官都是獨立的個體,就算想找人調查都不能找到證明人,這下大家不敢用論證法了,也不敢亂下結論,因為這些人都有可能是真正的麻雀。
吳小凡見大家都不吭聲了,就只能自己盯著擺放在書桌上的十一份案卷,思考後把戶籍在北平城中的四個人拿到一旁,又把在北平讀過大學和工作過、但戶籍在石家莊和天津、保定城中的三人案卷拿開,再認真地看著留下的四個人案卷,想了想後又把兩名先後在保定軍校讀書的人放在一邊。
最後書桌中央的兩份案卷分別記錄的是:呂家梁,男,29歲,河北邯鄲呂家莊人,民國二十五年國立北平大學畢業,同年加入國軍,現任長沙戰區第五軍軍部少校參謀。
另一人是:蘆世傑,男,29歲,河北滄州蘆王莊人,民國二十五年國立清化大學畢業,同年參加國軍,現任長沙戰區第十軍軍部少校參謀。
曾副官不解地:“小凡,你怎麽把其他人都排除,為什麽偏偏留下這兩個人,他倆可都是北大和清華這兩座最高學府的高才生,能夠投筆從戎在國軍中可是鳳毛麟角。”
劉玉潔說:“是呀,小凡哥,講講你的理由。”
吳小凡正經地:“我們用現實法排除了一名將軍,用相互論證法把三十四人暫且放在一邊,那麽我考慮後認為,可以用小心謹慎法把戶籍在城市的人也暫且不管,因為根據藤原先生的性格進行分析,出生在城市裡的人最容易調查清楚,一是好找,二是認識的人多,麻雀既然要竊用中國人的姓名和戶籍,那麽他絕對不會在城市中找替身,否則一查就知道不是真正的本人,所以這七個人也可以先放在一邊。”
曾副官好笑地:“小心謹慎法,我可是第一次聽到,那這兩個保定軍校的人你用的又是什麽法暫且不管?”
吳小凡說:“我用的是紀律法,因為這兩人在民國二十三到二十五這三年間正在軍校讀書,按照軍校紀律不可能隨便請假去北平接受間諜訓練,而藤原先生是在民國二十三年離開南京去的北平,他親自培養的間諜就應該是在這以後幾年裡,那麽呂少校和蘆少校正好合乎這個時間點,如果有三年時間的培養和訓練,誰也會成為一名高級間諜。”
張少校點頭道:“那處座的意思是,這兩個人中肯定有一個是麻雀?”
吳小凡搖頭說:“不不不,我不敢肯定,只是感覺到有這個可能,但不管怎樣首先要查清這兩人的真實身份。”
曾副官說:“等等,光憑這期間他們兩人因為正好在北平讀書,只有這一個疑點不能說服我,必須還有充分的理由。”
鄒三毛笑道:“曾長官,我哥哥懷疑這兩人的另一個理由是戶籍,他們倆的家應該都是在偏僻的鄉下,一個叫呂家莊,一個叫蘆王莊,那麽按照哥哥的小心謹慎法,如果麻雀要竊用別人的姓名,這種小地方的人是最好頂替的對象,沒人會平白無故去這麽偏僻的鄉下進行調查。哥哥,我說的對不對?”
吳小凡說:“對!但麻雀要竊用這兩人其中一個的姓名也存在風險,一個偏僻鄉下的人能夠考上北平這兩所著名大學,在他們那一定會成為名人,這也就很容易調查清楚,問題是現在是戰亂時期,很多人都與親人失去了聯系,而且被頂替的人肯定早就被秘密殺害,他的家人卻一定以為他還活著。”
曾副官說:“這樣吧,既然你存在這種懷疑,就立即給局座發封電報,要求在河北潛伏的軍統人員馬上去這兩個地方進行秘密調查,看這兩人與家裡是否還有聯系,或者最後聯系的時間,你看呢?”
吳小凡說:“我想采取兩步走,一是對這兩人進行秘密調查,二是電告局座請求河北潛伏人員馬上去這兩人家裡看看,了解一下這兩人的基本情況。”
劉玉潔說:“那趕緊給局座發報呀,別猶豫了。”
“那好,為了保密,就用我的專用密電碼給局座發報。”吳小凡馬上提筆在紙上寫著密碼電報:“重慶,請立即讓河北人員秘密調查此兩人的情況,呂家梁,河北邯鄲呂家莊人,北平大學畢業。蘆世傑,河北滄州蘆王莊人,清化大學畢業,雲雀。”
然後交給鄒三毛說:“你去發報,並告訴電訊室的人,今後要注意接收這個波段的電報。”
“是!”鄒三毛轉身出去了。
吳小凡卻突然意識到了一種失態,因為他這才想到始終站在一旁沒吭聲和表情驚愣的伍少尉,自己幾人很隨意的稱呼恐怕已經讓這個隨身參謀感到了不解,於是笑道:“伍參謀,你為什麽不說話?”
伍少尉惶恐地:“處、處座,我、我什麽都沒聽到。”
吳小凡瞧了一眼同樣醒悟過過的曾副官和劉玉潔、張少校,又盯著他說:“你聽說過吳小凡這個人嗎?”
伍少尉立正道:“報告處座,在下聽說過,吳長官是黨國最傑出的諜報英豪,是一位偉大的民族英雄,可惜、不不不、我、我什麽都沒聽到。”
吳小凡笑道:“我就是吳小凡,鄒副官是我的弟弟三毛,劉秘書是我的妻子,曾副官是我的哥哥,你現在明白了吧。”
伍少尉張著嘴驚恐地望著他吱唔道:“我、在下明白了。”
曾副官說:“伍少尉,吳長官詐死來到長沙就是要秘密偵破日諜麻雀一案,你既然已經是他的隨身參謀,有些事也瞞不往你,但應該知道如何做。”
伍少尉堅定地:“是,在下一定會守口如瓶。”
張少校問道:“處座,那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吳小凡說:“你的任務是查清這兩人的基本情況,但絕不能打草驚蛇,更不能與這兩人直接接觸,並悄悄地拍些照片回來,辦砸了你知道後果。”
張少校立正道:“是,在下明白。”
曾副官說:“那這些人的懷疑是不是可以解除了?”
吳小凡搖頭道:“不,真正的麻雀沒找到之前,這些人也得進行秘密了解,但暫時可以放一下。伍參謀,從明天起你的任務就是帶著我四處走走,熟悉周圍環境和大街小巷,特別是第五軍和第十軍軍部的周邊情況。”
伍少尉高興地:“是!我去準備地圖。”他興奮地跑走了,能跟隨在這名諜報戰線最傑出的長官身邊,他當然感到激動和自豪。
吳小凡又說:“少清哥,這幾天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把情況向我伯伯匯報一下。”
曾副官說:“行,那我走了。劉秘書,再見!”
張少校也說:“處座, 那我也忙去了。”
吳小凡揮揮手說:“走吧走吧,把情況及時告訴我就行了。”
“是!”張少校和曾副官大步離去。
劉玉潔趕緊收拾書桌上的東西說:“小凡哥,你出去我得跟著。”
吳小凡笑道:“行!我去電訊室看一下。”他大步下樓出來,走進電訊室時鄒三毛正好拿著接收的電報稿從電台間出來,他接過電報看著一組組密碼立即在心裡譯了出來,內容是:“雲雀,任務即刻向河北下達,重慶。”
從第二天開始,伍少尉不僅跟著兄弟倆勤練武功,而且開著吉普車載著吳小凡和劉玉潔、鄒三毛開始熟悉長沙城的大街小巷,特別是督察處周圍的環境和第五軍、第十軍軍部周邊的地形。
吳小凡也就對照著地圖把一些重要地點做好標記,同時和大家都購買了便裝,然後穿著便衣與劉玉潔手挽手親熱地行走在大街小巷,鄒三毛和伍少慰就說笑著在後頭跟隨,但兩人的眼睛警戒地不會放過任何出現在長官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