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1月17日下午,薛嶽上將決定召開戰區絕密作戰會議,師長和軍長們紛紛帶領自己信任的參謀和秘書趕來司令部,蘆世傑少校也跟隨軍長進入會議室坐在記錄席。
會議開始,薛嶽上將宣讀了委員長的訓令和戰略防禦實施調整的命令,隨後拉開地圖講解敵情,指出日軍近一個月來頻頻調動,在湘北和贛南增派兵力妄圖再次進犯湖南,根據情報分析,日本的重點進攻方向將不再是湘北,因為兩次長沙會戰的勝利已經讓日軍嘗到了失敗的教訓,但湘北又不得不防,可贛南方向的防禦太薄弱,所以整個戰略防禦要進行一次調整。
決定在湘北抽調兩個軍加強湘南的防區,其兩個軍的現有防區由左右兩側的部隊補充,並對各軍、師的調動和部署進行了詳細的講述,要求部隊在今晚秘密調防,前往湘南的兩個軍在晚上九點乘坐火車離開長沙。
會議結束後,薛嶽上將卻又單獨留下兩名即將調往湘南的軍長前往自己的辦公室進行了秘談,這都是很正常的工作安排,所以也沒引起大家的任何猜想,但這樣的調動無疑削減了湘北的防禦兵力,這對日軍來說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傍晚,蘆世傑少校離開軍部走上了大街,並坐上黃包車來到了長沙火車站前的大街進了一家茶樓,坐在三樓一張靠窗的桌前注視著對面的火車站。
當一輛輛卡車滿載著國軍士兵駛入火車站站台登上車廂後,他又離開茶館坐著黃包車返回了軍部,但他的一舉一動都遭到了身穿便裝的張少校和伍少尉、鄒三毛、劉玉潔的分段跟蹤。
當晚,電訊室偵聽到了兩部電台的活動信號,因是第一次發現也就沒有截獲到電報密碼,但從波段上看不是麻雀的電台,說明城中還有其他隱藏的日本特務,軍統站和警察局的人幾乎是全部出動搜查可疑分子,可這種毫無目標的行動不僅一無所獲,而且搞得全城議論紛紛,長沙城裡有日本特務的小道消息也就傳播開來。
在附後的十多天裡,蘆世傑少校沒有任何行動,除了早晨跑步登上軍部不遠處的一座山頂活動身體外,他就再也沒有走出過軍部大門。
吳小凡都被這個松本一郎搞糊塗了,他為何不把國軍調動的事電告日軍,難道他手下還有人,那兩部突然出現的電台信號就是在替他發報,但張少校他們沒有發現他與任何外面的人見面呀,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12月10日,薛嶽上將再次召開作戰會議,宣稱為了鞏固湘南防禦,決定抽調第五軍兩個師增強衡陽的守備,可麻雀還是沒有向日軍發報。
但兩名日本特務卻在發報時被已經守株待兔的軍統人員捕獲,經過審訊兩人竟然是被鬼子收買的漢奸,兩個月前扮成難民混入長沙,上次和這次都是看到大街上和火車站有國軍的調動趕緊給鬼子發報,為了懲治賣國賊,這兩人被警察押到大街上示眾後執行了死刑。
第二天晚上,薛嶽上將坐著魏懷中的轎車悄悄來到了督察處吳小凡家,三人都對麻雀不發報感到不解,同時武漢和湘北的軍統潛伏人員在近二十天裡沒有發回一封電報,難道日軍要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不再攻佔長沙。
薛嶽上將是心急如焚,因為三十萬國軍已經悄悄地部署在長沙周邊做好了誘敵深入打一場大仗的準備,可不僅狡詐的麻雀沒有把國軍調動的情報發出,而且武漢和湘北佔領區的日軍也沒有任何動靜,這就讓挖好了陷阱專等野獸上鉤的獵手有點按捺不住了。
吳小凡猛然意識到了一點,因為三年來麻雀往往都是在得到憲兵隊的指令後才會行動,他從不輕易主動發出電報,這也是他保護自己的手段,國軍的調動雖然造成了長沙防禦兵力的減少,但這些情報都已經裝在了他的腦子裡,而日軍並沒有向他發出需要這些情報的指令,他也就暫且不動,這樣的話如果還有軍情變動就不會讓自己增加暴露的風險,而一旦收到指令就可以馬上把日軍需要的情報及時發出,這應該就是他引而不發以待時機的根本。
薛嶽上將和魏懷中聽了分析解釋後也讚同了吳小凡的觀點,既然如此那敵不動我也不動,日軍遲早會發起進攻,守方只要耐心等候就有機會給予痛擊。
12月18日清晨,吳小凡和鄒三毛向住常一樣來到電訊室守候,因為這是麻雀上山鍛煉身體的時間,七時整,偵聽電台收到了日軍呼叫麻雀的信號,並迅速截獲了密碼電文,還沒等吳小凡翻書破譯,麻雀的電報就已經開始發出,報務員快速地抄錄,短短的兩分鍾電報就發完了。
吳小凡和鄒三毛立即翻書對兩封截獲的電報進行破譯,日軍發給麻雀的電報內容是:“麻雀,速將長沙防禦情況上報,武漢。”
麻雀的回電內容是:“武漢,國軍整體防禦部署基本保持不變,第27集團軍已從原防區抽調兩個軍前往湘南防禦,第30集團軍抽調兩個師防禦衡陽,長沙可趁機攻陷,麻雀。”
吳小凡立即抓起電話請伯伯來督察處,當魏懷中和曾副官開車趕到時,張少校和伍少尉也穿著農夫的衣裳氣喘籲籲地趕回來報告,說蘆少校在山上的一個墳地裡抱出了一部電台,迅速打開後收聽,然後從身上的鋼筆裡拿出一張紙條發出了電報。
吳小凡他們笑了,證明麻雀早就寫好了密碼電報,只是在未收到指令前沒有發出,這也是他每天早上堅持上山的真正原因。
魏懷中和吳小凡馬上趕到戰區司令部,薛嶽上將看了兩封破譯的電報後興奮地笑了,證明日軍已經做好了再次進攻長沙的準備,只是日軍進犯的時間無法確實,希望吳小凡能根據對日軍的了解做出基本判斷,這樣的話有利於國軍將士在心理上做好打大仗和打勝仗的準備。
大戰前的沉默是敵我雙方在暴發前的一種精神較量,日軍的進攻到底何時開始,嚴陣以待的國軍將士們都在焦慮地等待著。
麻雀似乎也在這種沉默中感到了不安,每天早上雖然還是堅持爬山,然後就整天呆在軍部不再出門,但國軍沒有任何的行動,這表明一切戰略部署都沒有改變,只要皇軍發起進攻就能長驅直入,長沙攻陷指日可待。
12月24日中午,嶽陽軍統潛伏人員發回電報,日軍司令官今日上午對嶽陽前線進行了視察,同時大量軍需物資運達鬼子軍營。
吳小凡看了伯伯送過來的電報後沉默不語,日軍進攻長沙的主攻方向必定是嶽陽,只是日軍會何時發起進攻呢,自己對時間的判斷雖然決定不了戰役的勝敗,但如果準確的話至少能提高國軍將士們的熱情和信心,那為什麽日軍司令官今天為何要親臨前線視察呢?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對南昌會戰的失誤,當時就是主觀意識沒有對日軍特務發回的電報引起足夠重視,致使自己的正確判斷未能電告重慶,才使日軍采用閃電戰術偷襲南昌得手,而且日軍最擅長的戰術就是閃電戰,日軍司令官親臨前線就是在給即將出征的鬼子打氣,那麽也就意味著今晚或者最遲明晨就是日軍對長沙發動閃電戰的時間。
他立即抓起電話向薛嶽上將提出了自己的分析和判斷,雖然沒有說出自己在南昌會戰前的失誤,但用事後的分析表明了自己的觀點。
薛嶽上將竟然興奮地笑了,說他的分析很有邏輯,也合乎日軍此刻急於求成的心理,自己將立刻下達準備戰鬥的命令。
此刻,第十軍軍部竟然還是一片寧靜,而且軍長都跑去午睡了,蘆少校和軍官們也都在作戰室顯得很無聊,可他們並不知道國軍的前線防禦已經進入臨戰狀態,他們軍只不過是薛嶽上將手中暫時不動的一顆棋子,只有當戰役真正打響後才會讓他們行動,因為槍炮一響任何人都不得離開自己的崗位,蘆少校就算事後知道了國軍的真正部署,那時候他也不可能再跑到山上去發電報了。
傍晚,落日的余輝而沒完全消失,飛機的轟鳴打破了長空,長沙城的防空警報也頓時響起,大批的日軍飛機對國軍湘北防禦陣地和整個長沙城開始了狂轟濫炸,老百姓驚恐地往防空洞跑,日軍向湖南發起了閃電式的進攻,第三次長沙會戰正式打響。
第十軍做為長沙城的防禦部隊接到的命令竟然是日軍發起了突然襲擊,湘北前沿陣地已經被四路日軍同時衝破,部隊正在向第二道防線撤退,他們要做好與日軍在城下決戰的準備。
蘆少校悄悄而又神秘地笑了,這表明皇軍的進攻正如自己預想的那樣勢如破竹,國軍的防禦在大日本帝國皇軍面前不堪一擊,長沙城就將落入皇軍的手中。
其實,薛嶽上將制定的作戰方針則是為以誘敵深入後進行決戰之目的,並吸取前兩次長沙會戰兵力分散被日軍各個擊破之經驗教訓,加之又有麻雀發出的透敵電文,國軍的整體部署又都已按計劃到位,敵進犯時便以一部兵力由第一線開始逐次抵抗,消耗和遲滯敵軍,誘敵進入我約定決戰地區,主力在外線兩側及正面保持袋形態勢放日軍進入。
先前調往湘南和衡陽的部隊其實都沒有離開長沙防區,只不過是與外線部隊一起形成了一個口袋陣,而且國軍將士們都已經在中午接到了日軍將在傍晚時分發動進攻的消息,事實竟然印證了薛嶽司令官的判斷,這無疑為全體將士打了一針強心劑,因為這種準確無誤的戰前動員如同已經胸有成竹,證明整個戰役的主動權掌握在國軍手中,只要戰略目標一達到,三十萬國軍將士必能全力以赴開始總反攻,最後圍殲進犯的日軍。
督察處大院內,大家都跑出來注視著天空中轟炸的敵機,雖然大院所在的這一片區域暫時沒有遭到轟炸,但城中到處響起的爆炸聲讓大家都義憤填膺。
猛地屋中響起電話鈴聲,吳小凡拉住要進屋的鄒三毛,自己跑進辦公室抓起電話說:“喂,我是戴威。”
薛嶽上將的聲音傳來:“戴處長,我是薛嶽,你對日軍進攻時間的判斷非常準確,只是我們無法了解到日軍此次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雖然從第一道防線回饋的消息來看,四路敵軍妄圖采用各個擊破的戰術長驅直入,我軍已按照整體戰略部署進行有效的抵抗,並在今晚八點開始將實施有步驟的撤退。”
“但敵人目前到底投入了多少兵力,及他們是否還留有預備隊,這是我急需知道的問題,因為我現在只能根據前線的報告得出有約八萬日軍已投入進攻的推斷,可這都是表面現象,你是否能根據對日軍的了解,及他們對預備隊的使用情況,提供一個基本數字給我?”
吳小凡為難地:“長官,我從來沒有參與過日軍的戰略決策,對他們如何使用預備隊的事根本不了解,前兩次會戰的敵軍數據都是從憲兵隊直接得到,所以今天不敢隨意推斷。”
薛嶽上將說:“那就算了,只是你如果能通過回憶得出一個基本推斷的話,請立即告訴我,因為我可以根據日軍的整體兵力來決定前線的撤退速度,及將日軍引入我口袋的時間和時機,那麽我的包圍反攻就能達到最佳狀態,也就能殲滅更多的日軍。”
吳小凡說:“長官,這樣吧,我立即插入敵後進行偵察。”
薛嶽上將嚴厲地:“不行,第一道防禦前線將在今晚八點整開始按步驟撤退,日軍的攻勢正猛,前線部隊根本無法掩護你行動,絕不能讓你做這種冒險。”
吳小凡堅定地:“長官,你聽我說,我對日軍很了解,何況我在日本人中間呆過三年,只要我能混入他們的隊伍中,就沒有人能懷疑我,請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內我一定回來。”
薛嶽上將猶豫地:“這、雲雀,你這是在拿自己的命做賭注,如果你有閃失,我無法向委座和全國人民交待。”
吳小凡說:“長官,命是我自己的,我知道該怎麽做,請等著我的消息。”
他把話筒往電話架上一放,由於放的太重話筒掉在了桌子上,他大步走出辦公室喊道:“鄒副官。”
鄒三毛跑進來說:“到!”
吳小凡說:“三毛,我要出去,如果三天內沒回來,武雄就交給你了。”
鄒三毛吃驚地:“哥哥,你要去哪?”
“別問。”吳小凡匆匆上樓走進臥室拉開床頭櫃抽屜,拿出一對飛鏢腕扣戴在手腕上,迅速出來大步下樓。
鄒三毛張開雙臂擋在樓梯口吼道:“你去哪,我也去哪,要不你現在打死我?”
劉玉潔和伍少尉慌忙跑進來問道:“怎麽啦怎麽啦?”
“處座,你要去哪?”
吳小凡無奈地:“我要去敵後執行偵察任務。”
鄒三毛叫道:“不管你去哪,我都跟著。”
伍少尉說:“對,我也一樣,一步也不離開長官。”
劉玉潔驚恐地:“小凡哥,這是誰的命令?”
吳小凡:“薛嶽司令官。玉潔,看來我只能帶他們倆去了,你和張少校一定要密切注視麻雀,有什麽事請示我伯伯。三毛、偉峰,走。”
三人跑出屋衝到大院裡的吉普車前鑽入車,伍少尉發動車問道:“處座,去哪?”
吳小凡說:“一直往北,快!”
“是!”伍少尉開車駛出大門往北而去。
劉玉潔追出大門瞧著消失在夜色中的吉普車哭了,北邊兩軍正在交戰,心愛的男人剛剛從危機四伏的武漢逃出,現在卻又要冒著危險去敵後偵察,她的心怎麽能不痛楚。
曾副官開著轎車飛速駛來,燈光下瞧見在哭泣的劉玉潔立即刹車停下。
魏懷中鑽出車急促地問道:“劉中尉,戴威是不是已經走了,鄒副官跟去了沒?”
劉玉潔點頭道:“他往北去了,鄒副官和伍少尉一起走了。”
曾副官下車說:“我就知道沒人能攔住他。”
魏懷中生氣地:“這小子的膽子是越來越大, 真不知道一個曾經見到死人都害怕的人,短短幾年竟然成為了一名頂天立地的漢子。曾副官,快去給薛嶽司令官打電話,說他已經往北去了。”
“是!”曾副官跑進大門。
城北郊外,伍少尉開著吉普車沿著公路向前奔馳,日軍的飛機已經在天黑後停止了轟炸,燈光下的田野非常的寧靜,前線的槍炮聲此刻在這裡也還聽不到,但戰爭的陰霾讓人們都走出家門,聚集在一座座村莊前焦慮地議論。
鄒三毛回頭瞧著哥哥笑道:“哥哥,我們是不是又要去當間諜,雖然我跟著你當了三年漢奸,但鬼子的軍裝卻沒穿過一次,這次能不能也給我弄套皇軍的軍裝穿穿,我的日本話應該可以蒙騙住真正的皇軍。”
伍少尉趕緊說:“我可不會說鬼子的話,那怎麽辦?”
鄒三毛說:“不會說就當啞巴,不不不,不行,我得叫你說幾句簡單的日本話,不然要是有皇軍直接問你什麽,你就能用是、或者遵命來回答。”
伍少尉趕緊點頭說:“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