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家人歡聚在魏懷中家慶祝勝利和團圓,收音機裡也傳來好消息,國共雙方在重慶簽訂了和平建國的《雙十協定》,吳小凡的心情也就松懈了下來,認為內戰的危機已經暫時度過,便向伯伯提出了要去尋找父親遺骨的請求,因為當年給自己報信的人告訴過安葬地點和立有墓碑,要是能找到也就了卻了自己的孝心。
得到伯伯的同意後吳小凡又對兒子說,自己和叔叔明天要去好遠的地方辦事,從今天起他就在魏爺爺家吃住,要聽爺爺奶奶和叔叔姑姑的話,不許調皮搗蛋,否則會打爛他的臭屁股。
可小武雄卻噘著嘴說要去媽媽家,鄒三毛也想讓侄兒去李小姐家,魏懷中和曾副官更是希望吳小凡借孩子之事與李雅琴再續情緣,伯母和曾夫人、弟弟妹妹詢問原因後當然也期盼他再成一個家,但他堅持要把兒子留下。
下午,吳小凡讓鄒三毛趕緊通知王強明天早上出城等待,自己化裝後迅速前往書店向陳東通報了要去尋找親人們遺骨之事,得到了叔叔的理解和支持。
第二天清晨,吳小凡和鄒三毛穿著便衣乘坐黃包車來到城外與王強匯合,因王強當年的逃亡之路都是偏僻的山間小道,兄弟三人只能徒步前往尋找,經過十多天的長途跋涉,雖然王強憑著記憶找到了當年親人們遇難和埋葬的山谷,但戰爭已經改變了一切,那一帶山嶺竟然成為了昔日的戰場,除了一條條戰壕外遍地都是彈坑,根本就沒有一座墳墓,三人只能悲傷地跪下燒了些紙錢,並向天際中的亡靈叩頭。
隨後,吳小凡三人又前往南京查看自己家的房子,廢墟上已經被別人建起了簡易的土磚房,鄉下的木板房也早已化為灰燼,一切都永遠不再存在。
11月1日清晨,吳小凡三人乘坐輪船回到了武漢,他讓王強先行下船離開後,自己才和鄒三毛坐黃包車回家,再獨自開車去伯伯家接兒子,沒想到小家夥竟然和叔叔姑姑在院裡站弓步。
小武雄看到爸爸立刻歡叫著撲了上來,明陽和明月也歡笑著告訴哥哥,小家夥每天早上六點就會準時起床練站弓步,害得兄妹倆都不能睡懶覺。
魏懷中夫婦也迎出屋關切地詢問情況,當侄兒含淚講述了此行的經歷,他們一家也非常的難過,可悲劇已經無法改變,只能安慰他今後就以武漢為家。
當父子倆開車回到家門口時,鄒三毛歡笑著迎出來抱過侄兒,並告訴哥哥李小姐來了。
吳小凡一愣,李雅琴主動來家裡一定是想孩子了,三人進屋時小武雄看到媽媽立刻哭喊著撲進了李雅琴的懷裡。
李雅琴緊緊地抱著孩子說:“武雄,別哭,媽媽來看你了,爺爺奶奶都很想你,可爸爸和叔叔出去這麽久,你為什麽不去媽媽家呢?”
小武雄哭著說:“爸爸不準我去,硬讓我在魏爺爺家。”
李雅琴瞪著吳小凡說:“大人的事不要牽扯到孩子,你如果對我們家這麽不放心,那為什麽又讓我們照顧武雄四年,回武漢已經一個多月了,你隻讓三毛帶武雄去過我家一次,你讓我父母怎麽想,他們想孩子都哭過好幾回了。”
小武雄噘著嘴說:“媽媽,那一次還是叔叔帶我去的,回來後爸爸還罵叔叔。”
李雅琴驚愣地:“是真的,你爸爸真的罵叔叔了?”
小武雄認真地點頭道:“嗯,爸爸真的罵叔叔了。”
鄒三毛“哈哈”笑道:“武雄,你也知道告狀了,告得好,就是要讓媽媽知道,爸爸不許你去媽媽家。”
吳小凡瞪了弟弟一眼說:“李小姐,請替我向兩位老人道歉,也並不是我不讓武雄去看爺爺奶奶,而是不希望引起別人對你的誤會,特別是林志剛……”
“夠了!”李雅琴生氣地:“吳小凡,我個人的事無需你來操心,但做人要講一點良心,你既然對藤原先生一個侵略者都能做到仁孝,為何對骨肉同胞卻這麽絕情,武雄與我父母在一起四年,沒有親情也有感情,你不講情義,難道也想讓孩子走你的老路,將來也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嗎?”
吳小凡當然知道她是借孩子之事指責自己害死了恩重如山的高奶奶,可自己根本無法解釋,只能尷尬地:“李小姐,人生的路有很多種選擇,孩子的將來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現在也不敢斷定,但我希望你不要為武雄操心,免得因我家的事還被人誤解。”
李雅琴冷笑道:“誤解,既然如此,你為何四年前要把武雄交給我照顧,為何不讓你們的人直接將我殺了,今天再來談誤解已經晚了。”
小武雄這時反而又偏向了父親,慌忙哭說道:“媽媽,別罵爸爸了,是我不好,我沒有站半個小時的功夫,爸爸才不許我去看爺爺奶奶。”
李雅琴起身說:“走,跟媽媽回家,爺爺奶奶在等著呢。”
小武雄卻瞧了父親一眼,見爸爸並沒反對時才高興地牽著媽媽就走。
鄒三毛急忙地:“李小姐,我開車送你們。”
李雅琴說:“不用,你過兩天再來接武雄。”
鄒三毛隻好送兩人到門外,望著母子倆遠去後才回屋瞅著坐在沙發上沉思的哥哥說:“哥哥,這樣下去你和李小姐的誤會恐怕只會愈來愈深,今後她要是再對你暗殺……”
吳小凡阻止道:“別說了,誤會只是小事,我死了也不要緊,但如果今後我倆一旦出事,李小姐一家就會跟著倒霉,這也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才不希望武雄經常去他們家,可老人對孩子的牽掛又阻止不了,我也真的好為難呀。”
鄒三毛說:“哥哥,別想這麽多了,今後的事誰也無法預料。去換衣服吧,我們該去上班了。”
吳小凡隻得和弟弟一起去臥室換上軍裝,然後開車去軍統站上班。
大街上,李雅琴抱著小武雄坐在黃包車上默默無言,自己本以為吳小凡還會對自己不死心,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徹底地放棄了自己,連出去這麽久都不把兒子交給自己照顧,看來想通過孩子再尋找機會與他交往的計劃已經完全不可能達到,只能請求組織上重新安排自己的工作。
當母子倆在家門口下車時,李先生夫婦已經高興得迎了出來,小武雄歡叫著撲進了爺爺奶奶懷中,祖孫三人都快樂地笑了。
李雅琴卻沒有進屋,她要趕往碼頭大街的茶館找尹鑫,匯報自己無法與吳小凡保持交往的情況,希望組織上重新安排自己的工作。
此刻,吳小凡和鄒三毛也來到了軍統站,進出大樓的同僚們都紛紛向他敬禮,走進二樓的辦公室,張少校和林志剛、方繼宗等人都拿著一些文件夾進來敬禮和關切地詢問其找到父親的遺骨沒有,他搖頭並向大家表示感謝。
然後接過大家的文件夾坐在辦公桌前對情況通報和文件進行簽收,等大家離去後急忙翻看,見都是些查抄漢奸財產的通報,沒有共產黨的活動情報後也就松了口氣,便讓弟弟把這些文件放進資料櫃。
這時,曾副官進來叫兄弟倆去站長辦公室,三人來到三樓站長辦公室,兄弟倆立正向伯伯敬禮說:“長官好!”
魏懷中將辦公桌上的一個文件夾交給吳小凡說:“這是電台探測小組一個多月來偵聽到的全部可疑電台,他們的活動規律和發報的時間、大致區域都進行了登記,但不排除都是共黨的電台,因為現在的武漢是龍蛇混雜,不僅一些政府官員都有自己的秘密電台,而且一些商人也掌握著與外界聯絡的電台,這也就讓我們無法弄清楚哪些才是真正的共黨電台,希望你幫助分析一下,我們今後也就能把精力放在最可能是共黨電台的探測上。”
吳小凡急忙打開文件夾認真地觀看,一張張表格上記錄著每部電台的波段和每次活動的時間、及大致的方位和區域,但大部分電台的活動都非常的頻繁,而且都是在固定的方位和區域,只有一部電台不僅在這一個多月裡隻發了三封電報,可方位和區域卻顯示在不同的地點,他立刻意識到這部電台絕對是屬於地下黨,因為這種轉移就是為了防止探測,伯伯和曾副官肯定也已經想到了這一點,讓自己看這些記錄無非是想聽聽自己的分析和判斷。
於是指著這部電台的記錄表格說:“伯伯,這部電台必須重點關注,其它的電台也要繼續保持偵聽,只要時機一到,一個也不能放過。”
魏懷中高興地:“你的觀點與我們的判斷完全一致,不過對有些電台我們可不能一鍋端,因為掌握電台的人有可能是中統的派遣人員,還有一些是中央要員的商業電台,其中的奧秘非我等能干涉,否則就會捅了馬蜂窩,我們會吃不了兜著走。”
“但為了清除共黨,我們有必要采取防范措施公開通告,凡是要使用電台的不論是誰,都必須在我們軍統備案和審批,調查落實清楚後發放許可證,並接受我們的隨時檢查,所有的電報稿都必須留存,不然的話就別怪我們今後以危害國家安全罪進行拘捕,這項工作就由曾副官負責落實。”
曾副官應道:“是!”
吳小凡笑道:“伯伯的安排確實可行,只要我們掌握了這些電台的波段和偵聽到了他們的收發報時間,就能隨時上門檢查,也就能避免被共黨利用。只是您將我和三毛找來,恐怕不是讓我在這件事上出主意,而是另有任務要交待,是不是?”
魏懷中在椅子上坐下說:“十天前局座秘密來到武漢,要求我們秘密探查共黨分子,但不能打草驚蛇。”
吳小凡高興地:“太好了,這樣的話我又能大顯身手了。”
魏懷中說:“不,你的目標太大,全武漢的人都認識你,就算化裝出去偵探也會引起共黨高度重視,這件事我已經安排張少校和林少校他們執行,情況也暫時不要上報,他們自己知道就行了,等待上面有了命令再說。”
吳小凡說:“那我做什麽?”
魏懷中說:“局座不會忘記你,他親自布置了一個針對共黨的天網計劃,專門培訓了一批優秀的特工,現在已經將他們派遣到了各大城市,成立獨立的秘密情報小組,任務是爭取打入共黨地下組織,為將來徹底清除共黨做準備,而派到我們武漢的人是否已經到達無人知曉,因你不在家,局座也就沒有透露任何消息。”
吳小凡驚愣地:“哦,為何局座連您都不告知,而且我們軍統站有著這麽多現成的優秀特工,象張少校和林少校、方少校他們都是黨國的諜報精英,局座為何棄而不用,卻要重新培訓人員,再說既然是要成立獨立的秘密情報小組,也應該與我在不在家沒有任何關系呀?”
魏懷中說:“小凡,局座的為人非常的謹慎,雖然這些年來我們軍統在敵後抗戰中湧現出了很多象你這樣的諜報人才,但很多人在此期間都與共黨地下組織有過秘密合作,甚至於隱瞞了這些經歷,而且這些事也無法查清,這些人是否被共黨赤化都是一個未知數。”
“為了以防萬一,如此重大的秘密計劃在用人上那肯定會慎之又慎,啟用新的一代特工自然要保險得多,還只要天網計劃一旦成功,我相信對共黨來說就是滅頂之災,雖然這些奉命打入共黨內部的人員可用電台直接向局座匯報,但他們在所在城市也必須有一個最可靠的聯絡人,否則他們獲得的情報就只能上報,也就難免延誤時間讓我們無法及時采取行動,並且有可能造成誤會被我們當做共黨抓捕,那樣的話就會影響到整個天網計劃。”
“所以局座任命你為武漢特別情報小組的組長,他們不僅只服從你的指揮,而且獲得的情報也只會交給你,就是我也無權過問你們的情況。雖然這件事我和曾副官也知道,但他們到底有多少人,姓氏名誰、是男是女,在哪幹什麽,我和曾副官一概不得知曉,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消息。”
吳小凡驚異地:“伯伯,如此機密大事局座為何要交給我負責,請伯伯明示。”
魏懷中盯著他說:“局座的用意非常的明顯,一是為了絕對保密,二是對你的絕對信任,三是你和他們必須連成一體,如果他們出事就是你的責任,至於要三毛也參與進來,是因為他是你的副官,有些事在你無法出面的情況下,可以派他去做,只是這樣一來你倆的命就和他們栓在了一起。”
“小凡,這既是局座對你的信任,也是對你的考驗,稍有差錯前程就會毀於一旦。”
“好了,你趕緊用你的雲雀專門密電碼給局座發報吧,如何行動一切遵照指令行事,今後也把主要精力放在這件事情上,但每天要來辦公室處理了一下文件,免得別人猜疑。”
“是!”吳小凡和鄒三毛隻得敬禮後離開。
曾副官小聲地:“長官,小凡的這項使命風險很大,只要小組中任何一個人出事,他和三毛都將受到局座的懷疑,他的前程就會斷送。”
魏懷中說:“這種時候講這些又有什麽用,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就要看小凡的運氣了,但只要局座布置的這些高級特工真正潛入到了共黨地下組織,獲得了共黨的準確情報,小凡就能用這些情報為自己爭取功績,再次成為黨國首屈一指的諜報英豪,前程也就無憂。”
曾副官高興地:“還是長官高見,只要小凡再立新功,他的功績也就是我們軍統站的功勞,您是他的伯伯,自然也就能得到教導有方的美譽。”
魏懷中無奈地:“這種功績的背後只怕小凡還會付出巨大的風險,共黨會再次視他為眼中釘,是福是禍只能聽從天命了。”
鄒三毛跟隨哥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立即關上門焦急地:“哥哥,我們該怎麽辦,你可是共產黨,他們那些特務要是真的打入了共黨的內部,你就是罪魁禍首,可如果這些特務被共黨識破後除掉,你又脫不了乾系,局座也會懷疑是我倆泄了密,到時你就會兩頭受氣,不被國民黨害死,也會被共黨殺死,我看還是向局座推辭不乾這個組長為好。”
吳小凡小聲地:“三毛,這種話除了在家裡能說外,今後不要在任何地方提起,小心隔牆有耳。其實我當這個秘密情報小組的組長是利大於弊,至少我能做好防范,可以讓他們一事無成,至於生死禍福就不必要多想,只是又把你牽扯進來了。”
鄒三毛說:“既然哥哥都不怕,那我還怕什麽,反正我倆要活一起活,www.uukanshu.net 要死一起死。”
吳小凡在辦公桌前坐下立即用腦海中雲雀的密電碼寫了一封電報,內容是:“重慶,我已返回武漢,雲雀。”然後交給弟弟說:“馬上發出,等待回電。”
“是!”鄒三毛拉開門走了出去。
吳小凡靠在椅背上閉目沉思,心裡首先想到的是自責和懊悔,如果自己不去尋找父親他們的遺骨,就能及時知道國民黨秘密偵探共黨之事和戴笠制定的天網計劃,地下黨也就能迅速做好防范,萬幸的是還有林志剛和方繼宗在,他倆一定已經把秘密偵探共黨之事上報了組織。
可天網計劃如此機密,特別情報小組的人是否已經到達武漢都搞不清,但自己這個小組長絕對有機會與他們見面,那樣的話就能亡羊補牢,把他們的情況轉告陳東叔叔,就算為了自己的安全暫時不能動他們,至少也可以阻止他們以各種身份潛入到地下黨的組織之中。
再就是電台的事也必須讓地下黨引起高度警惕,得想辦法利用軍統不敢得罪政府要員的空子申請一個許可證,那樣的話就能分開使用電台,達到以假亂真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