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所長和警察們、及在四周警戒的解放軍戰士和所有的戰俘都肅靜地望著黃凡,因為他的威嚴和坦誠與剛才對高橋的關心簡直判若兩人,說明他是一個敢作敢當和毫不畏懼的中國軍人。
黃凡又用平和的語氣說:“現在中國政府和人民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決定對你們免予起訴,並根據你們在侵華戰爭中罪惡的輕重,分批釋放你們回日本與親人團聚,可你們竟然不相信我們的誠意,甚至懷疑我們會槍斃你們,不僅拒絕承認戰爭罪行,而且都不敢在免予起訴書上簽字,我為你們感到悲哀。”
“同時這也充分證明你們的內心世界是多麽的肮髒,當年你們面對中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和負傷被俘的將士時用盡了屠殺的手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南京大屠殺就是你這些侵略者最獸性的表現。”
“今天,中國人民取得抗日戰爭的勝利已經過去了十年,雖然我們並不能完全放棄對你們的仇恨,因為鮮血流得太多,我們必須永遠牢記那段被你們踐踏的血腥歷史,但我們卻沒有對你們這些已經放下武器的戰俘進行以牙還牙的報復,並且希望用真誠的心來喚醒你們內心深處的那一點點應有的良知,更希望你們回到日本後為中日兩國人民謀求和平,這才是我們的良苦用心和美好的期盼。”
“好了,今天我們是第一次見面,該說的我都說了,請你們回去好好想一想,何去何從由你們自己決定,回去吧。”
“嘿!”日軍戰俘們一齊立正,然後默默地走回自己的宿舍。
中國警察們趕緊圍上來向黃凡敬禮道:“首長好!”
黃凡笑著回禮說:“你們可都是我的領導,我奉命來這裡的任務是協助你們工作,但不得干涉檢察院的決定和法院的判決。”
孫所長趕忙地:“走走走,我們去會議廳再談。”
他和大家回到辦公樓會議室,把黃凡和鄒平與檢察院和法院的人進行了相互介紹,同時也為黃凡的大膽感到敬佩。“
“因為這些年來,管理人員對這些戰俘都是苦口婆心地以教育改造為主,管理上雖然嚴厲,如果有人犯了錯也會進行訓斥,但從來沒有說過要槍斃他們,這種話也是政策上嚴令禁止的,沒想到今天卻從一名中國將軍的嘴中嘣了出來,不過效果還不錯,連齊藤美夫這個老油條都不敢反駁,證明他們在心理上還是懼怕死亡。
特別是沒想到黃凡和鄒平竟然會唱日本歌,而且唱得非常的動聽,令高橋哲郎和戰俘們都有了想念家鄉和親人的情緒,下一步的工作也就應該好做多了,並希望大家在今後的工作中多向黃凡匯報和請示。
黃凡卻強調了三點,一是自己和鄒平來此只是協助大家的工作,不能干涉正常的法律程序;
二是根據中央的指示,對日本戰俘要進行偵查審訊,確定他們的罪行,卻要對他們的犯罪事實進行審判,又要分別對待,罪大惡極者必須重叛,但又不能殺,罪輕者免予起訴盡快釋放他們回國;
三是自己和鄒平隨時可以提審任何戰俘,其他人不得參與和干涉。
同時,請孫所長把所有戰俘的檔案全部送到自己的辦公室,自己要連夜了解戰俘們的基本情況,為協助大家的工作有所準備。
傍晚,孫所長領著兄弟倆來到食堂,並告訴兄弟倆,戰俘們每天的主食是早饅頭、中午和晚上都是大米飯,管理員們早上是饅頭、中午是大米飯,晚上就只能吃玉米餅,並說今晚兄弟倆有口福,因為管理所改善生活,每人都有一碗豬肉燉粉條。
然後三人排隊每人領了兩個玉米餅和一碗豬肉沌粉條,坐在桌子前剛剛咬了一口玉米餅,沒想到兩名年青的警察就領著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走進了食堂。
孫所長立即起身說:“齊藤美夫,你倆是不是來考察我們的生活了?”
一名警察趕緊立正道:“報告所長,他們倆說要來我們的食堂看看,我們就把他倆領來了。”
孫所長說:“行,隨便看吧。”
齊藤美夫卻用日語叫道:“黃凡將軍在哪,我們想知道他的晚餐吃的是什麽?”
黃凡因為是背對著兩人,便扭頭用日語說:“我在這,你倆過來吧。”
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一驚愣,趕緊過來盯著黃凡手上抓著的玉米餅,一下子不知說什麽好,隻得支吾地:“將軍、您、您也吃這個?”
黃凡咬了一口玉米餅說:“你倆是不是也想嘗一嘗玉米餅的味道,請坐吧。炊事員,請給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每人拿兩個玉米餅和一碗豬肉燉粉條。”
炊事員應道:“是!”
孫所長對兩名警察說:“你倆下去吧。”
“是!”兩名警察轉身離去。
孫所長又盯著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說:“坐呀。”
“嘿!”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尷尬地只能坐下,瞧著一口玉米餅一口豬肉燉粉條地吃得津津有味的黃凡,等炊事員端上玉米餅和豬肉燉粉條時,兩人隻得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來。
孫所長和鄒平好笑地瞧著不吱聲的黃凡,因為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一定以為堂堂的將軍來到管理所,晚餐肯定會非常的豐盛,所以才借考察之名來看看,如果真如兩人所想就可借題發揮,沒想到將軍的晚餐如此的簡單,兩人也就不知如何是好。
黃凡把東西吃完後坐在那不動也不吱聲,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立即知道將軍是在等待自己,兩人趕緊大口大口地吃著。
黃凡等兩人吃完後才說:“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出去走走嗎?”
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慌忙起身說:“嘿,聽候將軍吩咐。”
“請!”黃凡起身往外走,齊藤美夫和高橋哲郎急忙跟上,鄒平和孫所長也跟隨在後,來到外面的坪裡時,黃凡說:“兩位來中國多少年了?”
高橋哲郎尊敬地:“回稟將軍,在下是一九四一年來到滿州,已經十五年。”
齊藤美夫卻猶豫地:“在下來滿州已經二十年。”
黃凡慢步邊走邊說:“十五年,二十年,你們做為侵略者,對中國人民造成的創傷不知要用多少個十五二十年才能治愈,你們播下的仇恨種子一定會讓中國人民世世代代牢記,我們不是不想忘卻戰爭,是因為你們不承認自己犯下的戰爭罪孽,這樣下去中日之間就不可能有和平。”
齊藤美夫說:“將軍,難道你認為日中還會再戰嗎?”
黃凡扭身盯著他說:“不論是過去,而是現在,歷史上中日之間的每一場戰爭都是由你們日本的軍國主義者挑起。”
“因為你們一代又一代好戰分子從來沒有放棄過侵佔中國的野心,你們利用中國內部的矛盾和國力的衰退,與西方列強一起妄圖劃分中國,可到頭來害人又害已,不僅給中國人民帶來了永遠無法忘卻的災難,而且你們自己也深陷戰爭的泥潭,甚至於一個民族都到了被毀滅的邊緣。”
“可是你們每一次的失敗都不從自己身上去尋找根源,也從來不反省侵略別國帶來的仇恨,如果再這樣下去,你們將永遠只有敵人,當樹敵太多之時,就是你們徹底毀滅之日。”
齊藤美夫也盯著他說:“那麽請問將軍,中國未來會怎樣?”
黃凡激昂地:“中國人的未來永遠將掌握在自己手中,近百年來遭受列強侵略和欺凌的屈辱史不會再重演,未來之中國一定會和平地崛起,不再懼怕任何膽敢來犯之敵人。”
高橋哲郎急忙地:“將軍,那你說中國和日本還會和平相處嗎?”
黃凡說:“中國和日本能不能和平相處,這個問題中國回答不了,因為中國幾千年來從來沒有侵略過任何國家,而你們日本卻一直想霸佔中國,所以你的問題只能由你們日本人自己來回答。”
“只有你們需要和平時就會和平,當你們妄想著再次侵略中國時,那麽結局就會象十年前一樣,甚至於會讓整個日本自取滅亡。”
“高橋先生,中國政府決定對你們這些戰犯免予起訴,就是希望中日之間在牢記歷史的同時,放眼未來的和平,可如果你們繼續抱著軍國主義思想來看待我們的善意,那麽這種不信任能讓我們看到和平嗎?”
高橋哲郎瞧了齊藤美夫一眼說:“將軍的話讓在下深感愧疚,更能讓在下深思。”
齊藤美夫說:“將軍,你的思維確實與別人不同,從你流利的日語中可以看出,你對日本的歷史非常的了解,而且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我們日本人利欲熏心的心理,我不得不要好好地想一想,再見!”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高橋哲郎也鞠躬道:“將軍再見!”
“再見!”黃凡注視著兩人通過門崗走進戒備森嚴的大院。
孫所長和鄒平過來笑道:“黃凡,齊藤美夫是第一次如此誠懇地向中國人鞠躬,說明他的內心世界已經被你觸動,看來你確實比我們了解他們的心理。”
黃凡說:“行了,時間緊迫,我還是乾自己的事要緊,走吧。”
他大步向辦公樓走去,孫所長和鄒平立即跟隨。
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只是黃凡的臨時辦公室卻一直亮著燈光,他和鄒平、孫所長認真翻閱了八百多名戰俘的中文檔案,希望能從中找到日軍七三一部隊埋藏細菌和毒氣容器的直接參與者,可這些材料都不是原始檔案,是他們被俘後自己寫的交待材料,然後再譯成中文,兩種文字版本一同歸檔,所以也就非常的簡略。
雖然每名戰俘都有中國方面的調查報告,但根本無法查清事實,就算有幾個是七三一部隊的戰俘,可調查的結論都只是外圍警衛,難道在這些戰俘中就真的沒有了解真相之人?
第二天,黃凡提審了五個在七三一部隊當過外圍警衛的戰俘,他們雖然不僅承認在七三一部隊當過警衛,而且交待了把中國人抓進去做細菌和毒氣試驗的罪行,但對投降時是怎麽處理那些細菌和毒氣容器的事就不知道了。
不過有一個細節引起了黃凡的重視,那就是只要詢問他們是否知道在戰俘中還有沒有七三一部隊的人,這五個人都慌忙搖頭說不知道,反應非常的驚恐。
這證明除了這五人外肯定還有人沒有交待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罪行,並且還一定是他們的直接領導者,所以他們才不敢說,如果繼續審訊反而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那麽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當晚,黃凡再次對所有的戰俘檔案進行閱讀,但不要孫所長和弟弟幫忙,因為兩人不可能看懂全部的日文,還他要看的是戰俘自己所寫交待材料的原文原件,中文譯本一概不看,希望能在這些原件中找到一些疑點。
鄒平和孫所長隻好在一旁默默地陪著,當黃凡閱讀完一份檔案後,一人趕緊接過檔案整理,另一人急忙遞上另一份檔案。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閱讀高橋哲郎的交待材料時,黃凡在一段文字中發現了三個被鋼筆畫黑了的圓點,日文的原文是“1942年調入〤〤〤關東軍司令部任少佐”,那麽這劃掉的三個字是什麽字呢,是寫錯了字還是另有原因,如果是寫錯了字也不可能一下子接連寫錯三個字呀,可既然寫錯了的話為何又不換張紙重寫呢。
他便奇怪地:“孫所長,這些交待材料是在什麽場合下寫的?”
孫所長說:“這些戰俘首先是被蘇聯紅軍押回蘇聯進行關押,新中國成立後再以戰犯的罪名押回來交給我們,但除了名單和每名戰犯的職務外沒有移交任何原始檔案。”
“為了便於管理,我們隻好讓他們在進來的時候每人寫一份簡單的交待材料,當時因為一下子要用這麽多的信紙,我們準備不充足,就只能每人發三張紙,寫錯了字也就隻好劃掉。怎麽,你難道看出了什麽?”
黃凡沒有吱聲,還是站起身把材料舉到電燈泡前認真地看著三個黑點,在燈光的反射下三個黑點中都有開始寫好的粗線條,認真仔細地觀看和辨認後,應該是“731”三個阿拉伯數字。
他興奮地笑了,由此可見高橋哲郎隱瞞了一些事情,這種改動是在倉促中犯下的錯誤,說明其心裡的害怕,看來要單獨審訊了,只是對方恐怕已經從今天對幾名戰俘的審訊中知道中方在尋找什麽,那麽又該用什麽方式與對手過招呢?
孫所長和鄒平趕緊也伸著頭仔細地觀看,兩人都喜悅地笑了。
黃凡又重新坐下繼續看著檔案材料,頭腦中也就清晰地有了一種判斷,同時也做出了逼迫高橋哲郎認罪的方式方法,能不能奏效就看明天的行動了。
1956年4月12日早晨,高橋哲郎被一名警察帶出了戒備森嚴的大院,齊藤美夫和戰俘們站在大院的操場裡注視著他的離去,當他從值班室的小門出來,看到站在那的黃凡、鄒平、孫所長時,他驚異地躬身道:“將軍好,所長好!”
黃凡微笑著說:“高橋先生,感冒好了沒有,還咳嗽嗎?”
高橋哲郎感激地:“多謝將軍的關心,在下的感冒已經好了,昨晚也不咳嗽了。”
黃凡說:“這就好,我也能放心了。高橋先生,我是第一次來東北,想到處走走看看,可孫所長工作很忙,無法陪我出去逛逛,就想邀請你陪我出去隨便走走,不知行不行?”
高橋哲郎瞧著他猶豫了一下才說:“將軍之邀,在下深感榮幸,也不敢不遵。”
“請!”黃凡大步走到轎車旁鑽了進去,高橋哲郎只能跟隨上車,孫所長上來關上車門說:“黃將軍,早去早回。”
鄒平提著公文包在副駕駛位坐下後衝警察司機說:“走!”
“是!”司機按了聲喇叭,開車駛出大門,站崗的戰士立正敬禮。
高橋哲郎偏頭瞅了一眼坐在那目視前方的黃凡,不安地:“將軍,我們要去哪?”
黃凡平淡地:“別問,到了目的地你就知道了。”
高橋哲郎也就不敢再吱聲,只能默默地注視著窗外的風景。
轎車一跑奔馳進入城區,並直接開進了火車站的站台才停下,趙警察跑步上來拉開高橋哲郎一側的車門說:“高橋先生,請下車。”
高橋哲郎鑽出轎車, www.uukanshu.net 迷茫地瞧著站台上的一列客車,乘客們都已全部上車,似乎在等待著他們到來後就可發車,他又瞧著下車的黃凡和鄒平,警戒地:“將軍,您要帶我去哪?”
黃凡還是平淡地:“上車吧。”
他和鄒平大步走向最後一節列車,趙警察押著高橋哲郎跟隨在後。
登上車廂時,四名年青的警察和一名身穿鐵路製服的中年人立正向兄弟倆敬禮道:“首長好!”
黃凡回禮說:“通知車站按時發車。”
“是!”鐵路工人側身讓過進來的高橋哲郎和趙警察後跳下車離去,四名年青的警察迅速走到車廂的兩頭擔任守衛。
黃凡衝高橋哲郎說:“高橋先生,請坐。”
“嘿!”高橋哲郎不安地坐下,兄弟倆也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整個車廂裡就隻額他們三個和在前後守衛的四名警察、及正在用暖瓶倒茶的趙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