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凡大步進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說:“我怎麽跑來了,少清哥如果不告訴我,你難道就想對我隱瞞一切。伯伯,人們常說虎毒不食子,就算明陽不該殺我,可事情已經過去,而且我活得好好的,我自己都不追究了,你非要查個水落石出,這下好了,你硬要把明陽扯出來,那你準備怎麽對待他,難道真把他殺了?”
魏懷中惱火地抓起辦公桌上的照片往茶幾上一扔說:“他就是用這把匕首殺的你,是不是,可你卻為了保護他竟然隱瞞了一切。”
吳小凡拿起照片看了一下說:“不論怎樣他都是我的弟弟,保護好他是我的責任。”
魏懷中盯著他說:“責任,那我的責任是什麽,沒有教育好他,使他變成了殺害自己哥哥的凶手,既然他要自尋死路,那我就把他交給南京處理。”
曾副官慌忙地:“長官,請你冷靜一下,現在不論是南京,而是武漢,在我們保密局內部已經達成了共識,那就是暗殺小凡的人是林志剛和方繼宗,如果此時再推翻這種結論,就如同告訴毛人鳳,是我們除掉了林方二人,那你我和小凡都沒有好下場,只會把我們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魏懷中低吼道:“那你們說該怎麽辦,明陽既然敢傷害自己的哥哥,表明他已經誤入歧途加入了共黨,那他身邊的人也就肯定是共黨,為了黨國的利益,寧可錯殺一千,不得放走一個,是對共黨分子的震懾,別以為明陽是我的兒子,就可以逃脫國法的製裁。”
吳小凡瞧著他激怒的表情,不由得想起了父親曾經說過的往事,難道他真的是一個六親不認、心狠手辣、連養育他的師父師母都能痛下殺手的人嗎?
可這十年來他對自己卻關愛有加,完完全全擔當起了一名長輩的責任,他應該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呀,自己該怎麽辦,要怎樣才能保護好明陽和其身邊的人,看來只能先將他一軍,摸清他真正的內心世界,然後再決定該怎麽做。
於是試探性地:“伯伯,別激動,您為了黨國利益六親不認的說辭讓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您不僅是我父親的救命恩人,而且這十年來您對我是疼愛有加,盡其所能地保護著我,絕對不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可我父親曾經告訴過一件傷心之事,希望我能在適當的時候問清真相,以告慰他的心靈。”
魏懷中一愣,狠狠地瞪著他,過了一會才收回目光說:“小凡,你是想借明陽之事,趁機問清楚當年我是否殺害了養育我的師父師母,這也一定是你父親想知道的真相,看來你父親都不敢問的事,你卻大膽地提了出來,目的是想弄清楚我是不是一個如你父親所說,無情無義、禽獸不如之人,是不是?”
吳小凡趕緊起身惶恐地:“伯伯,小凡對您從來沒有過這種看法,請您不要多心。”
魏懷中說:“行了,你心裡的疑問遲早會讓我很難堪,那我就講個故事給你們聽。”
“清朝光緒末年,也就是公歷1900年的秋天,在南京郊外有一位老人去世了,他的兒子兒媳和五歲的孫子、及徒弟夫婦為老人舉辦了很風光的葬禮,可事後這對師兄弟卻因為錢財反目成仇,因師弟的武功高,偷技也比師兄強,他認為師父留下的家產大半是自己偷回家,所以也應該分一半財產,可師兄不同意,說自己才是真正的繼承人,兩人也就不歡而散。”
“一個月後,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師弟蒙面潛入師兄的房間殺害了兄嫂,雖然他以為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但他殺人後取下臉上的布巾擦拭頭上的雨水時,卻被起床撒尿的五歲孩子在門外目睹了一切,孩子在驚恐之中不敢吱聲,嚇得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孩子悲慘的哭聲將鄉親們引來了家中,並迅速報告了官府,但孩子不敢說出是自己的叔叔殺了父母,隻敢說父母親被人殺死了,鄉親們也就把師弟夫婦找來商談後事,並希望他們夫婦搬來家中照顧好孩子。”
“在那種情況下,孩子只能接受這種安排,但他牢牢地記下了弑父殺母之仇,本想刻苦學好武功為父母報仇雪恨,沒曾想叔叔嬸嬸隻教他一些基本功,根本不教他真實的功夫,但卻讓他改口叫師父師母,這樣的話他們今後就能名正言順地霸佔這孩子的全部家產,並且到了一定時間就可趕走或殺害這個孩子。”
“可能是天老爺保佑,這對夫婦作惡多端遭到了報應,注定不能生育孩子,兩人也就只能將侄兒當兒子養,並讓這孩子去學堂讀書,對外人就說是為了孩子的將來著想,其實是要讓這孩子沒時間練功。”
“可這孩子也有他自己的心機,五年後他把一名快餓死的少年背回了家,懇求師父師母收少年做徒弟,從此以後他就經常要同師弟比試武功,雖然輸多勝少,但他卻能在與師弟的比試中學到很多自己不能學到的招式,後來師弟以為師兄是爭強好勝,比試時也就不敢再展露出真功夫,可一些招式而是會展現出來,這樣的話師兄也就能偷學到很多的東西。”
“時間又過去了十年,師兄為了檢測自己的功夫,硬要跟著師弟出去偷一次東西,沒想到現實中有很多自己根本學不到的經驗,進屋時一不小心驚動了主人,慌亂之中只知道將飛鏢投了出去,卻沒曾想把一個嬰兒也誤殺了,第二天消息傳開後,師父就狠狠地打了師兄弟倆每人一耳光,怒罵兩人違背江湖規矩亂殺無辜。”
“幾天后,師弟跑回老家找害死自己父母的財主報仇,師兄卻在家中偷聽到了一個秘密,原來官府在懸賞抓拿凶手,師父師母為了永除後患,悄悄商定要將自己出賣給官府,這樣的話就能借刀殺人,他也就只能被迫行動,可武功上自己又打不過師父,於是他只能在酒菜中下了蒙汗藥,然後再殺了兩人,為自己的父母報了仇,然後又放火燒了自己的房子,再用家裡的全部錢財買通官府裡的人,當師弟回來後,他只能以突然起火燒死了師父師母為借口蒙混過關。”
“事後,他本來想把一切前因後果全部告訴師弟,可多年的往事沒有任何人能證明,如果說出來反而會讓師弟不相信,搞得不好兄弟倆還會反目成仇,可他又不敢整日面對師弟疑惑的眼光,只能背井離鄉離開了南京,但他永遠都將師弟當做自己唯一的親人。”
說到這,他老淚縱橫默默地哭泣,幾十年來的悲酸往事讓他感慨萬端。
吳小凡流著淚動情地上前緊緊擁抱著老人,歉意地:“伯伯,對不起,是我爸爸誤會了你,怪不得你曾經要求我爸爸不許收外人為徒,就是不想看到悲劇重演,但這種誤會並沒有影響到我爸爸對你的感情,他始終將你當做救命恩人和兄長,讓我也永遠記住你的恩情,因為沒有你就沒有他,也就不可能有我吳小凡。”
魏懷中抹掉淚拍拍他的肩說:“小凡,這也是我為何不把武功傳授給兒女的原因,何況我的武功並沒有得到真傳,如果傳授給明月和明月反而會害了他倆,一旦走上江湖就很有可能因技不如人而丟失性命。哎,只是你父親先我而去,誤會永遠都無法消除,百年後我會去另一個世界找他,把一切都告訴他。”
鄒三毛趕緊地:“將軍,您和我哥哥的誤會已經消除,明陽暗殺我哥哥肯定也是因為誤會才動了手,您就別管這件事了,我哥哥會處理好的。”
魏懷中盯著他說:“三毛,明陽暗殺小凡根本就不是什麽誤會,而是政見之爭,他已經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共黨分子……”
吳小凡急忙地:“伯伯,我問過明陽,他不是共黨,雖然他同情共黨,但共黨根本就不會理他,因為他是你魏懷中的兒子和我吳小凡的弟弟,他殺我是由於我的事遭到了同學們的嘲諷,也就一時衝動做錯了事,當時我讓他趕緊走時,他卻哭著對我說了聲對不起,這也證明他並沒有受到什麽人的指使,如果真的是共黨分子授命他行事,那他隨時隨地都可對我實施第二次暗殺,不會讓我活到今天。”
曾副官說:“對對對,明陽只是一時糊塗才對小凡下手,絕對沒有參加共黨。”
魏懷中內疚地:“小凡,這一個多月來是伯伯誤會你了,可你應該明白,紙永遠包不住火,如果這次就算沒把明陽繩之以法,他就會誤入歧途不可自拔,何況暗殺自己哥哥的行為不僅僅是對與錯的問題,而且違背了做人的基本原則,甚至於他已經卷入了政治鬥爭之中,他完完全全是站在共黨分子的角度來對待自己的兄長,如果不把他繩之以法,他就會背叛黨國和家庭,今後恐怕他連我都敢殺。”
吳小凡說:“伯伯,明陽不是這樣的人,他只是一時糊塗才辦了傻事,如果伯伯真的要把他交給南京,那明陽必死無疑,而且恐怕會連累到你我和嬸嬸、及明月、曾副官一家,你想想看,毛局長對林志剛和方繼宗的突然失蹤一定心存疑惑,何況外頭已經傳開,是林方二人對我實施了暗殺,現在卻變成了你魏懷中的兒子,到時你就算想為黨國效忠也不成了,只能被人以莫須有的罪名遭到處決。”
曾副官趕忙地:“對對對,毛人鳳要是抓住了這個把柄,那我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魏懷中為難地:“可現在抓了又放也不行呀,消息已經傳出,南京恐怕已經知道了。”
吳小凡笑道:“伯伯,明陽我們沒有抓,但我讓小夏他們把他請到了周公館,消息也沒有透露出去,因為除了我們四人外,知道真相的蔡森和伍國平已經被我處決。”
曾副官急忙從口袋裡掏出電報稿說:“長官,要不是我及時通知了小凡,在他的建議下首先找到蔡森和伍國平的住處,阻止了他們的發報,不然消息真的會傳到南京,那我們就全完了。”
魏懷中看了一眼沒有寫完的電報稿說:“看來秘密行動小組的人同我們不是一條心,他們畢竟是毛局長派給林志剛的人,今後我們可要多多提防。”
曾副官說:“長官,剩下的八人我看還是交給小凡負責吧,他考慮問題比我要全面,處理突發事件也比我要果斷,再說這八人留在我們身邊總是個禍殃,別到時我們是偷雞不成反而蝕把米,有什麽事恐怕南京還比我們先知道,那樣的話我們就會被南京牽著鼻子走。”
魏懷中說:“既然如此,你就把他們都交給小凡吧,至於如何對待這些人,也由小凡看著辦,但只要他們一心為了黨國的利益,我們就要給他們留有余地,不要趕盡殺絕。”
吳小凡說:“是,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魏懷中盯著他說:“那明陽的事你說怎麽辦,要是把他繼續留在武漢就會給我們捅大婁子,我的意思是讓他出國,到國外去讀書,這樣既遠離了國內的政治,又能安心學習,你看怎麽樣?”
吳小凡笑著說:“伯伯,以前就是你太武斷,才逼得明陽走上了極端,雖然我讚成他去國外讀書,但還是應該聽聽他的看法,你看呢?”
魏懷中說:“好吧,既然他在周公館,這件事你先去跟他談,他同意了我再去見他,他要是不同意,那就表明他已經是真正的共黨,留著他只會是個禍害,那我這隻老虎也就不得不食子了。對了,那個胡鵬你打算怎麽處理?”
吳小凡說:“我想先查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共黨,如果是我會悄悄地處理掉,如果不是也就算了,免得明陽不高興。”
魏懷中猶豫了一下才說:“那你看著辦吧。”
“是!那我和三毛先走了。”吳小凡把照片裝進口袋,同鄒三毛敬禮後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