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懷中盯著他威嚴地:“林志剛和方繼宗失蹤後，我們搜查了兩人的辦公室和宿舍，在林志剛保存的一張照片上透露出了一種信息，我們懷疑李雅琴小姐是一名共黨分子。”

　“啊！”吳小凡不由得驚叫一聲，站在他身後的鄒三毛更是驚慌地叫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李小姐絕對不會是共黨。”

　魏懷中吼道:“你倆鬼叫什麽，李雅琴是共黨的帽子又不是我給她戴上的，林志剛的照片上寫得清清楚楚，你倆讓我怎麽辦?”

　吳小凡瞧著伯伯冷酷的目光，腦子裡也立刻清醒過來，伯伯懷疑李雅琴是共黨之事雖然與林志剛和方繼宗有關聯，但絕不可能掌握真憑實據，主要目的無非是要逼迫自己在李雅琴和暗殺者之間做出選擇，那麽自己只能針鋒相對了。

　於是冷笑道:“魏將軍，難道你也想致我於死地嗎，我與李小姐已經相識十多年，如果她是共黨，那我這名黨國的諜報英豪恐怕也難逃包庇之嫌，那麽我的結局也就只有一條，那就是再次遭到逮捕，然後被槍決。”

　魏懷中威逼地:“那就看你自己如何做出選擇，是忠誠於黨國親自將李小姐抓起來，而是包庇共黨嫌犯直至背叛黨國。”

　曾副官急忙地:“小凡，黨國的利益高於一切，希望你能明白長官的苦楚，他也是為了你好……”

　吳小凡冷笑道:“我當然知道是為了我好，可這種好是要把我逼上絕路，如果我不去抓李小姐，你們就會給我定上背叛黨國的罪名，還只要我抓了李小姐，我這輩子就永遠是一個孤家寡人，連兒子都會拋棄我，既然這樣，那我不如被自己的伯伯槍斃。”

　“不過我有言在先，不要以為用這種方式就能逼迫我交出什麽無中生有的暗殺者，林志剛也不會笨得在照片上寫什麽誰是共黨，李小姐是不是共黨你們把證據擺出來給我看，如果沒有，誰要是動了李小姐一根毫毛，只要我吳小凡沒死，那就別怪我拚命。”

　魏懷中轉身從抽屜中拿出一張照片往辦公桌上一摔，吼道:“這就是證據。”

　吳小凡急忙抓起照片一看，竟然是李雅琴身穿旗袍的少女照，背景是南京中央大學的校門，再翻過背面一瞧，上面寫著“志同道合，比翼雙飛”八個字。

　他腦子裡立刻明白，林志剛留下的這兩句話如同出賣了李雅琴是共產黨員的身份，雖然林志剛是潛入共產黨組織裡的特務，但其在大學期間的身份就是共產黨，志同道合也就表明兩人是有著共同理想和信仰的同志，自己在此刻根本無法為李雅琴開脫，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她被捕。

　不，不能就這樣認輸，自己必須賭一把。

　於是盯著伯伯問道:“伯伯難道就憑志同道合四個字來判斷李小姐是共黨分子嗎，據我所知，這張照片應該拍攝於民國二十一年，在李小姐剛剛到學校的那段時間裡，林志剛經常拉著李小姐去參加抗日救國活動，我相信這四個字只是代表著那段時間的記憶。”

　“而林志剛那時候根本就還沒有潛入共黨組織，他加入共黨的時間應該是在民國二十二年以後，也就是從這一年開始，我就喜歡上了李小姐，她也就很少再與林志剛來往，所以這張照片並不能證明李小姐就是共黨的證據。”

　鄒三毛也趕緊說:“對，魏將軍，李小姐絕對不是共黨。”

　魏懷中冷冷地:“李小姐是不是共黨只有通過審訊才能知道，而且間接證明她有共黨嫌疑的人就是你吳小凡。”

　吳小凡吃驚地:“伯伯，你可別把屎盆子往我頭上扣，我什麽時候懷疑過李小姐了?”

　魏懷中說:“一，既然李小姐的家就在漢口，你為何來到武漢後從來沒有向我們提起過此事，說明你倆曾經在個人感情上有過衝突，甚至於肯定是李小姐拒絕過你的求愛，她竟然會拒絕一個象你這樣英俊的男人，表明在她的心裡有著志不同道不相謀的觀點，所以你才不願意提起她，對不對?”

　吳小凡叫道:“你這是亂猜，李小姐是拒絕了我的求愛，可那是因為我父親把秀蘭弄到了家裡，逼迫我與秀蘭圓了房，李小姐知道後才不理我的，並且氣得跑回了武漢，我當然不好意思去找她，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們，但並不是你說的什麽志不同道不相謀。”

　魏懷中說:“那好，就算這一點不成立，那我問你，李小姐既然心裡還是喜歡你，那當年為什麽在你遭到兩次暗殺時，她竟然都不去醫院看你……”

　鄒三毛急忙地:“去過、去過，李小姐去過醫院，雖然我當時不認識李小姐，但哥哥兩次遭到暗殺時我都看到李小姐出現在醫院的大門口，可醫院都有國軍守著她才沒去病房，後來李小姐去我們家時我才知道她是哥哥的大學同學。”

　“曾長官，我在重慶時不是跟你說過嗎，說李小姐來我們家時正好遇上了林志剛和方繼宗，林志剛就故意說蘭花是哥哥的女人，氣得李小姐差點跟哥哥翻臉，這件事我是不是跟你說過?”

　曾副官一愣，趕緊點頭道:“你是跟我說過。長官，要不是三毛提起，我確實都忘記這件事了，小凡今天剛剛出院，李小姐的事是否能暫時放一放?”

　魏懷中惱火地:“對共黨分子絕不能手軟，委座一再強調，寧可錯殺一千，不得放走一個，李雅琴必須抓捕歸案，除非……”

　吳小凡吼道:“行了，你想怎樣就怎樣辦吧，我會在辦公室等待著你的命令。三毛，我們走。”他拉開門和鄒三毛憤然而去。

　曾副官心焦地:“長官，我們這樣做是不是過分了，雖然李小姐是有共黨的嫌疑，但並沒有絕對的證據，何況小凡已經猜到我們是在利用李小姐逼他交出暗殺者，如果我們再逼他去抓李小姐，那只會讓他與我們反目成仇，親情、友情也就會到此終結，您恐怕也不願意看到這種狀況吧。”

　魏懷中尷尬地在沙發上坐下，心煩意亂地:“這小子從來沒有這樣固執過，他竟然寧可與我們反目成仇也不說出暗殺者，到底是什麽人讓他如此地舍命相護，按照他的性格只有情感才能讓他不得不放棄報復。”

　“可他在武漢除了我這個伯伯家和李小姐家外，就只有周老先生最親近了，難道他在潛伏的三年裡得到過共黨的幫助，或者說他結交了連我們都沒告知的朋友，要不這次暗殺他的人搞不好就是當年與龍組配合送他逃出武漢的共黨分子，他為了報當年的相救之恩，也就只能放棄報復，要真是這樣他今後就有可能被共黨利用，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曾副官驚異地:“長官，是您多慮了吧，就算小凡這次出於感恩圖報的心情不願意說出暗殺自己的人，但他絕不會背叛黨國，共黨也絕對不敢借此拉攏他，因為從他來武漢的第一天起，十多年來共黨一直對他恨之入骨，這次的暗殺也表明，只要小凡再對共黨出手，對他的暗殺也就不會停止，我相信小凡也一定會一如既往地效忠黨國。”

　魏懷中說:“你說的也有理，可他不交出暗殺者，我的心就不會踏實，而且李小姐是否真的是共黨也必須查清楚，不然的話我真的不放心她和小凡的交往。”

　“這樣吧，你親自將李小姐請到這裡來，但不要關在下面的審訊室，還是在下面安排一個好一點的房間，把美國支援我們的竊聽器悄悄地安裝好，記住，此事絕不能讓小凡知道，否則他會真的與我們翻臉。”

　“是，我這就去辦。”曾副官大步離去。

　魏懷中靠在沙發上陷入了沉思，吳小凡如果只是為了報答共黨當年的恩情不願說出暗殺者還情有可原，如果要是在思想上和認識上同情共黨那就是天大的麻煩，今後就有可能背叛黨國成為地地道道的共黨分子，看來自己有必要做到防患於未然，李小姐無論如何都得抓起來再說，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懸崖勒馬，否則到時再亡羊補牢也為時已晚。

　吳小凡辦公室，一些軍官高興地跑來祝他康復出院，同時把一些文件交給他審閱，等大家走後，他憂鬱地瞧著手中李雅琴的照片，心裡不由得感到一種心酸，自己雖然深受著她卻沒有她的照片，沒想到林志剛竟然保管著一張她如此漂亮的單人照。

　可吃醋歸吃醋，眼前更擔憂著李雅琴的安危和命運，因為只要自己不說出暗殺者，伯伯肯定會想方設法逼迫自己就范，況且李雅琴的身份已經引起伯伯的疑心，雖然沒有真憑實據，但按照軍統的慣例只要有了疑點就可隨時抓人，就算自己再怎麽反對也根本沒有辦法阻止，現在的關鍵是伯伯心裡在想什麽，因為抓與不抓全在伯伯的一念之間。

　鄒三毛關上門走到哥哥跟前小聲地:“哥哥，我去一趟李小姐家。”

　吳小凡搖頭道:“不能去，這種時候我們倆本來已經讓伯伯疑心，如果再明目張膽地跑去通風報信，只能引起伯伯的反感，何況他並沒有真憑實據認定李小姐就是共黨分子，我們也就只能暫時保持沉默。”

　鄒三毛擔憂地:“他們要真的把李小姐抓來了怎麽辦，而且被抓到這裡來的人都會受到嚴刑逼供，李小姐會受不了的。”

　吳小凡苦澀地:“你放心，如果真的要抓李小姐，執行任務的只能是曾副官，而且大家都知道她與我的關系，誰也不敢輕易對她動刑，就算伯伯真的敢下狠手，我也絕對相信她的忠誠。”

　鄒三毛歎息道:“哎，他們要真的去抓了李小姐，你這輩子就真的完了，武雄都恐怕不能原諒你。”

　吳小凡無奈地:“我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他放下照片翻看著一個個文件夾，內容都是一些情況通報，他便把一些有關偵探共黨的內容默默地記在心裡，同時一份從南京發送過來的物資清單引起了他的注意，這些物資都是一些美國支援的電信器材，不僅有電台探測儀器，而且有竊聽器和各種用來偷拍的小型照相機。

　他趕緊把文件夾交給鄒三毛看，兄弟倆頓時警戒地掃視著整個房間，並急忙起身檢查電話機和辦公桌的上上下下，沒有發現問題後才松了一口氣。

　此時，曾副官已經帶領兩名少尉軍官開著吉普車來到了李雅琴家外，他猶豫了一下後才下車和兩名少尉走到院門前敲了三下門，當看到開門出來的是李夫人時便尊敬地:“夫人好，請問李小姐在家嗎?”

　李夫人熱情地:“曾長官好，我家雅琴正在批改學生的作業，請進來坐吧。”

　曾副官說:“謝謝，我找李小姐有點事，就不進去了。”

　李夫人便扭頭喊道:“雅琴，曾長官找你。”

　李雅琴在屋裡應道:“來啦。”

　李先生卻首先出來說:“曾長官，都到家門口了，有什麽事進屋說呀。”

　曾副官說:“李先生，在下有事在身，確實不方便。”

　李雅琴跑出來笑道:“曾長官，找我有事嗎?”

　曾副官正經地:“李小姐，在下奉命請你去一趟保密站，希望你能配合。”

　兩名少尉立即手一伸說:“李小姐請。”

　李雅琴心裡立刻知道出事了，但表情卻鎮定地:“曾長官，出什麽事了?”

　李先生夫婦慌忙擋在女兒跟前叫道:“曾長官，你想幹什麽，憑什麽要抓我女兒?”

　“你們想幹什麽，我女兒那裡都不去。”

　曾副官急忙地:“請先生和夫人不要緊張，我們只是找李小姐了解一下林志剛的情況，沒有別的意思。”

　李雅琴心裡自然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去也得去，了解林志剛的情況肯定只是借口，真實的目的恐怕是自己的身份問題，或者是借自己來威逼吳小凡交出暗殺者，而且是早有蓄謀的計劃，否則不會在他剛剛出院的情況下就來抓自己。

　於是拉著父母的手說:“爸、媽，我不會有事的。曾長官，我們走吧。”她毫不猶豫地大步登上了吉普車，兩名少尉也跟隨上車，曾副官急忙開車朝前駛去。

　李先生焦慮地:“夫人，我去找吳小凡，他應該知道是怎麽回事?”

　李夫人心焦地:“我跟你一起去，快走。”

　一些民眾都驚恐地注視著這一幕，李雅琴被國軍抓走的消息也就迅猛地傳開，小夏、小彭、潘大姐、王強他們都迅速得到了消息。

　雖然大家都對李雅琴的突然被捕感到蹊蹺，但也意識到可能與吳小凡的暗殺有關，何況李雅琴這一年多來除了照顧小武雄外根本就沒有參與組織上的任何工作，沒有暴露身份的可能，再加之小武雄又公開叫李雅琴媽媽，他們三人之間的親密關系幾乎全武漢的人都知道，可國民黨竟然在吳小凡剛剛出院之際就對李雅琴動手，說明最終的矛頭肯定是指向吳小凡。

　潘大姐立即指示小夏趕緊去找吳小凡了解情況，因為吳小凡是周老先生的義子，只有小夏才能以關懷的名義接近吳小凡過問此事，並且要安慰好李老先生夫婦和特別叮囑老人，在日前具體情況不清楚的狀態下，千萬不能與國民黨發生正面衝動，否則會事與願違。

　保密站內，曾副官和兩名少尉客氣地將李雅琴請下吉普車，進出辦公大樓的國軍都驚愣住了，因為大家都認識她呀，都知道她是吳小凡的情人， 雖然她沒戴手銬或者被捆綁，但被曾副官和兩名少尉前後夾著押進大樓，說明她已經失去了人身自由，只是不明白她到底犯了什麽罪，大家頓時都小聲地議論起來。

　曾副官將李雅琴請進了一樓的一間單人宿舍，裡頭除了鋪好的床鋪外就只有一張書桌和兩條凳子，然後他轉身出去向樓上走去，兩名少尉便站在宿舍門口警戒。

　李雅琴平靜地在床鋪上坐下，做為一名經驗豐富的地下工作者，她深知來到了這裡就一定有什麽把柄落在了敵人的手中，就算敵人是想借自己來威逼吳小凡交出暗殺者，但不會無緣無故就敢把自己抓來，因為無論如何自己是小武雄的媽媽，與吳小凡在表面上是戀人關系，敵人如果不是已經懷疑自己的共產黨員身份，那肯定不敢輕易得罪吳小凡這位諜報英豪和偉大的民族英雄，只是敵人到底憑什麽來懷疑自己，難道真的是林志剛出賣了自己，應該不可能呀，因為林志剛臨死之時都說沒有出賣自己，那問題又出在哪呢?

　吳小凡現在又在哪，他是否知道自己被捕之事，是否知道敵人懷疑自己的疑點，自己又該如何應對敵人的審訊，是裝聾作啞，而是橫眉冷對，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泄露吳小凡的身份和組織機密，就是死也要保證同志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