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古桑林裡輕霧繚繞,一片靜謐,忽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
稍傾,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跑了過來,身穿獸皮戰裙,面容剛毅,手持長弓,卻沒有箭。他最顯著的特征是額頭上佩戴著一根鮮豔的紅羽,在霧氣中依然顯眼。
這是一名鳳凰,渾身髒汙,一側戰裙染血,已經射光了箭,仍不肯拋掉手中的弓。後方傳來嘈雜聲,由遠及近,一群人追了過來。
他的左肩受了傷,不算很重,不過流了不少血,嚴重影響了體能。他的腳步虛浮蹣跚,原本機動力天下無雙的鳳凰已經跑不快了,後面的追兵正在逼近。
他不怕死,可沒有了武器,一旦被追上,連榮耀的戰死都做不到,他不願,所以不能停下來。
終究還是抵不住陣陣虛弱,鳳凰眼前開始發黑,跑著跑著,突然天旋地轉,一頭摔倒在地,滾了幾圈後撞在一棵大桑樹上。
後方呼喝聲一片,四男一女、五名華族獵手穿透霧氣,呼嘯著衝了過來,將他圍在了當中。
“是個鳳凰崽子。”一名男華胥獵手有些詫異,“沒想到他們還有活的。”
隨即幾人大喜,鳳凰可不是一般東夷人,殺死後帶回他的紅羽,至少能得賞五個東夷奴隸。
一名華胥獵手大笑著逼上去,對那根紅羽探出了手,竟然想要生拔!
對於紅羽,鳳凰們看得比生命還重要,豈能被敵人生拔下來?對方就是想先辱再殺!
倒地的鳳凰頓時紅了眼,憤怒到極點,可他現在很虛弱,又沒有武器,無法阻止。
“小鳥,乖乖的哈。”那華胥獵手蹲下來,戲謔笑著。
就在他的手將要觸到紅羽瞬間,前方傳來冷冷的聲音,“你碰一下試試看。”
話語不高,卻如鬼魅幽靈,聽得人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五名華胥獵手吃了一驚,抬頭看,只見前方不知何時來了個人,正冷冷看著他們。
準確說是兩個人,一名格外健碩高大的男子背著個老太太。
五名華胥獵手正待上去殺人,腳下傳來興奮到極點的呼喊:“大羿大首領……你可算回來啦!”
聞聽“大羿”的名字,華胥獵手們悚然一驚,難道……
來的正是大羿,紅霞扭了腳,他一路背著來到空桑,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才剛到。
“快!快殺死他!”原本準備去拔紅羽的獵手尖聲大叫,嗓門變調得不成樣子,緊張得……
這位可是號稱東夷第一勇士,被神化了的人物,曾在湄水邊領著部下把他們殺的抱頭鼠竄血流成河,而現在他們五人就要和他較量了!
這不是比武,輸的人將會輸掉唯一的生命。
驚慌、恐懼、羞惱種種情緒瞬間將五人淹沒,他們慌張搭箭,可手在發抖,竟然扣不上弦。
大翌背著紅霞,淡淡看著,不動不慌張。這五個華胥部獵手實在是太弱了,估計是新加入的,都沒真正上過戰場。
紅霞拍了拍大羿肩膀,“把我放下來吧,你好去殺敵。”
大羿這才點了點頭,輕手輕腳把紅霞放下,仿佛生怕把她碰壞了。
另一邊,倒在地上的鳳凰瞬間淚眼模糊,對身前的五名敵人毫不在意。找了這麽久,大首領終於回來了,只可惜……
大羿走了過來,大大咧咧,他身上帶著短刀快弓,面對五名敵人卻根本不急著解下來。
終於,有人扣住箭拉開弦,對著大羿一箭射了過去。
“你們華夏人,除了黃子風再無英雄。”
大羿腳步不亂,隨口說著,左手一掄,竟然把那支箭抓在了手中。
下一刻發生的事快得不可思議,突然傳來“劈”的一聲刺耳弦音,伴著痛苦的悶哼。大羿瞬間射出箭,又將弓背回肩上,動作一氣呵成。
四名獵手轉頭看,剛才射箭的同伴呆呆低頭看著自己胸口,嘴巴大張著。一支羽箭將他心窩釘穿,只露出尾羽,正是他剛才射過去那支箭。
瞬息後,幾乎同時,余下的四名獵手轉身就跑。他們根本沒勇氣和大羿交戰。
大羿並沒有繼續追殺,弓雖好,卻是黃子風贈予的,他不願用這張弓多殺華夏人,否則那五人一個都跑不了。
走到部下面前,大羿臉色微微變了,自己驕傲的鳳凰竟然如此淒慘,受了傷不說,身上也太髒了。
隨手折斷一根樹枝扔在地上,大羿大步流星走向紅霞,“你的傷不重,自己起來跟著我。”
“哎!”終於找到了大首領,那鳳凰平添了許多力量,他抓起樹枝,一骨碌爬起來,努力撐著跟在了大羿身後。
“其他鳳凰在哪裡?”大羿頭也不回問。
聞聽這話,受傷的鳳凰嚎啕大哭了起來。
聽見狼嚎般的哭聲,大羿濃眉一豎,臉色頓變,轉回頭厲聲大喝:“快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麽事!”
大羿將紅霞背起來,繼續走向西方,鳳凰拄著木棍跌跌撞撞跟在後面,哭訴著大羿離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
他和精羽一樣,是早先被姮娥遣出去尋找大羿的,一直在森林中,沒能和同伴們一起死在雨花林, 這讓他痛不欲生。
大羿背著紅霞慢慢走,聽著敘述,牙關緊咬。沒想到,自己的浴火鳳凰竟然就這樣沒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很容易分析出來,這一切都是恆海的詭計,他為了自己坐穩大首領的位置,把鳳凰們送入了死境。
“恆海啊恆海,你該死一萬次!”大羿從胸腔中蹦發出狂怒的呐喊。
恆海不僅害死了他的姐姐,還毀了鳳凰,並且挑起大戰,讓空桑變成了人間地獄。進入空桑後,大羿目睹了太多慘劇,到處都在殺人,而這一切都是因恆海一己之私,當真殺一萬遍都不夠贖罪。
肩膀上,紅霞也哭了,她拍了拍大羿,哀聲說:“如他一般,森林裡應該還有鳳凰,他們都是沒了家的孩子,去把他們都找回來。”
“嗯!”
大羿咬著牙重重一點頭,浴火鳳凰可以沒了,這些人他一定要找回來,不為了帶著他們去戰鬥,而是想把他們平安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