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首山掩在一片薄霧中,有雉雞高唱報曉,炊煙繚繞,一派生活氣息。
如今的首山建設已初具規模,一條石板路從谷口一直通到淮水邊,一棟棟木頭民居排列在路兩旁,整整齊齊。
村莊中央有一棟青磚黛瓦建成的兩層樓房,在這時代簡直比一般人想象中的神仙府第還要奢華,那是他們酋長和雲曉的新居所。窯廠建成後,人們特地為黃子風興建了酋長大巢,不過兩人卻都不願意住,依然居住在村外農田邊的小木屋裡。
用黃子風的話來說,住在木屋裡、緊挨著田地,感受莊稼生長,接地氣,通體舒泰,延年益壽。
甭管黃子風說的話有多不著邊際,子歸部落的人堅信,他們的酋長總是有道理,過往無數次證明了這一點。凡是質疑他的人,最終都成了樂色,被掃進了垃圾堆。
於是莊稼地邊成了寶地,有身份的人紛紛搬過來,至於街上……只有那些沒什麽建樹的人才住。
黃子風對此哭笑不得,隻怪自己嘴欠。
自從青龍武士的戰船回來後,已經整整三個月風平浪靜,子歸部落過上了難得的悠閑日子。這段時間是冬天,別部落正是難熬的時光,這裡卻恰恰相反,大家成天沒事做,光吃余糧,個個養得白白胖胖。
這可是上古原始時代,胖子在別處極其罕見,唯有少數大部落的酋長才有可能,至於白……那就不用想了。
遙想當初在老子歸部落的生活,當真是天壤之別啊。
用人們的話來說,這樣的日子,給個神仙當也不換。
黃子風當初承諾的一樁樁,現在全都實現,甚至比他許諾的還要多。而他表示,這一切還只是剛剛開始,真正的好日子還在後面。
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日子?!人們表示無法理解,不過他們信。至於支持的方式嘛……吃好喝好生活好,維護好環境,然後還有一點很重要——送娃們去新開辦的學堂裡上學認字。
這絕對是個新鮮事,以前人們的認知裡,認字識數的都是高層,要麽是酋長,要麽就是巫覡,至於普通人,聽首領的話就是了。可現在黃子風提出的新口號是人人都要識字,人人都要有智慧,不光是孩子,大人們沒事也要去學堂掃……什麽盲。
不過,黃子風總是對的是吧?現在又是農閑季節,家家戶戶又不愁吃,於是所有小孩子都被送到了學堂裡,至於大人們嗎……酋長的話自然是要聽的,大家沒事的時候都去,不過能學進去的好像沒幾個……
就要過年了,今天是學堂最後一天開課,家家戶戶的孩子早早起床,一邊吃早飯,一邊大呼小叫,叮囑爹媽把學具準備好。今天是考試的日子,小人兒們都有些緊張。
街上傳來熟悉的“篤篤”聲,大人們趕緊撂下孩子,捧著早就準備好的麥子走出門外,向北面看。只見霧中有一條龐大的身影緩緩踱了過來,在每家門前都停留片刻。
來的是九色,這家夥在首山被奉為神鹿,人們成天把它供著,見到了就用糧食喂,久而久之它居然養成了習慣,每天早上在村裡轉一圈,等回去後就已吃的飽飽的了。
黃子風為此沒少罵過它,奈何根本沒效果,並且人們也樂意這麽做,也隻好由它了,天長日久成了慣例。
九色現在體重已經千斤開外,鹿角如珊瑚,身形高大健壯,姿態威武張揚。只見它在這家人手裡聞聞,那家人手裡嗅嗅,稍有不滿噴個響鼻就走,遇到滿意的才吃。
被九色賞光吃了麥子的人家大喜,這表明自家的莊稼好,神鹿賞光,吉兆啊!
踱著踱著,前面來了個年輕的東夷人,他看見九色,趕緊讓在路邊下拜,不停磕頭,激動萬分,“得見神鹿,得見神鹿了!”
九色噴了他一臉潮濕氣,昂著頭慢悠悠走了。
他來自子歸下屬部落,不同於首山老部落人天天能看見九色,能親眼見到是莫大的榮幸,回去後可以吹半年。
“喂,那小夥子,神鹿走了,別瞎拜了。”一位大叔看見那小夥子只顧閉著眼睛磕頭,打趣道。
年輕的東夷人抬起頭,這才發現九色根本沒搭理他,已經扭著屁股走了,隻得悻悻然起身。
小夥子鼓了鼓勇氣,對著大叔彎了下腰,恭恭敬敬問:“大叔,我家首領讓我來請本族大酋長,您能告訴我他在哪裡嗎?”
子歸部落現在已經很龐大,除了首山外,還有許多下屬部落。這些部落的人見到首山人,天然就低了一等,不敢張狂造次。
由於這裡的人基本都是老子歸部落人,跟著黃子風一直從茅河邊走到這裡,歷盡艱險鏖戰,建立起了家園,他們心中自有一份傲氣。
不知不覺,階級就這樣潛移默化形成了。
這並不是黃子風想看到的結果,他身為酋長都不喜歡擺架子,可這種事情也沒法阻止。人口多了,階級自然而然就會誕生,所謂人人平等的大同社會,發達的二十一世紀都沒法實現,就別提這裡了。
這位大叔還算和藹,如果換作傲氣重的首山人,可能根本就不願搭理人家。大叔笑了笑,指著西邊說:“你一直往西走,西山下,大酋長應該在那裡。不過別怪我沒提醒, 我們的子風酋長最近又得了神啟,要造……紙,已經在山下忙活好幾天了,我們都不忍打擾,你去了小心他會生氣。”
首山人對下屬部落說起黃子風,都用“我們子風酋長”這個稱呼,已示親疏不同。
年輕人聽得吞了口唾沫,臉色發緊,黃子風在下屬部落人的心目中有若神明,要是自己惹了他發怒……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傳說中,黃子風親手殺過一千人!他生氣會不會把自己一刀砍了?
看見年輕人忐忑不安,傻兮兮不知所措,大叔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去吧去吧,身為武士可不能怕死,死了就拉倒。”
“可是……”年輕武士臉苦得都能滴出水來,話是這麽說,可怎麽聽怎麽別扭……
大叔不耐煩了,用力推了他一把,“走吧走吧,我還要上山去打獵,沒功夫跟你囉嗦。”
年輕人被推了個趔趄,隻得提著沉重的雙腿走向西面,動作僵硬,神情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