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隻年幼的梅花鹿,體型比麋鹿小很多,皮毛更加華麗,只不過現在的它就快死了,一支箭從它的下腹部穿過,釘了個對穿,血流不止。
小鹿踉踉蹌蹌跑到接近河東岸的位置,哀鳴一聲,終於倒在了地上。
“走,快去看看!”黃子韜連忙拉上鳶飛跑了過去。
他不是去奪肉食,這隻小鹿顯然是被人用箭射死的,按照規矩,鹿身上的箭是誰的,鹿就歸誰。黃子韜之所以這麽急著趕過去,只因部落裡的人全都聚集在了懷淵酋長那裡,那麽,射出這一箭的又是誰?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小鹿差不多死了,只剩下最後一絲氣,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經不會眨了。
看著鹿身上的箭,黃子韜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這箭好古怪,從來沒見過。”鳶飛也發現了異常,她雖然是女人,卻也是個好獵手。
普通的箭,包括子歸部落和懷淵部落,箭頭都是梭子形的,這樣射中獵物後,更容易拔出來。可這支箭的箭頭完全不同,很扁,並且帶有倒刺。
“這個東西是做什麽的?”鳶飛指著那兩個倒刺問,在她心目中,黃子韜無所不知。
恰好,黃子韜知道這是什麽。
“這箭是用來射人的!”黃子韜眉頭緊鎖說:“這樣射進身體裡後,會很難拔出來,哪怕是射的不深,也可能把人折磨死!”
鳶飛聽得一顫,忙不迭縮回手,臉色變得煞白。
她也是獵手,一聽就明白是怎麽回事,想到這種箭射入人體的可怕,心臟不由加速跳動。在她的心目中,箭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打獵嗎?怎麽會有人做這種專門殘害人的箭,人是那麽的寶貴。
稍加思索,黃子韜一把捧起小鹿的屍體,跑向了部落中央。
選首領的事情他可以不管,可是這件事絕對不能置之不理,必須得趕緊預警。
村子中央,儀式仍沒有結束,懷淵替方呂戴上了一枚玉佩,然後準備宣布,就在這時,人群外傳來不和諧的嘈雜聲。
這是最莊嚴的時刻,部落裡的人怎麽敢喧嘩?懷淵酋長濃眉微微一皺,看了過去。
黃子韜穿著一身牛仔裝,手裡捧著一隻死鹿闖進來了,在他的身後,依次跟著鳶飛、九色,和狗子。
現在黃子韜在部落裡身份特殊,大家夥紛紛讓開了一條路。
看見這一幕,巨岩上的三個人都笑了,在他們想來,難怪子韜這個重要人物不到場,原來是準備等完成的時候獻鹿。
向新任酋長獻鹿是很高的規格,一般只有最大的那些部落才用這禮儀,子韜的禮也太重了,到底是有姓氏的人,做事情講究!
不過他們都想錯了。
黃子韜抱著死鹿穿過人群,一口氣跑到大石頭上,面色凝重,對著這三位高層說:“禪讓儀式已經不重要了,我帶來了一個很壞的消息。”
小鹿被放在了石頭上,當黃子韜解釋過那根箭的特點後,三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這是哪個部落乾的?”懷淵酋長瞪圓了眼睛問,他們實在想象不出,竟然會有以人為主要目標的獵手,這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看了眼三人,又看了一圈下面神色震驚的族人,黃子韜終於說出了答案——夷人。
夷人也可以叫做東夷人,他們發源地在東海之濱,故得此名。“夷”字,拆開來就是“大弓”,這些人據說是最早發明弓箭的人群,因此以夷人自稱。
這裡的東夷,
和後世的東夷其實完全是兩回事。 華夏的主流文明誕生自昆侖山以及和巴顏喀拉山之間的星宿海地帶,然後一路東進,歷經幾千年後,終於在這裡接觸到了來自東方的東夷人。
東夷人崇尚各種鳥,是鳳凰崇拜的起源。
“他們是另一群人,生活在太陽升起的東方,個個都是彪悍的弓箭手。”黃子韜對著所有人說,語氣平緩又凝重。學考古的他很清楚,雙方首次碰面引發了連綿大戰,沒想到恰好讓自己碰見了。
聽著黃子韜的敘述,人們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他們喜歡殺人嗎?”懷淵酋長抓著木杖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黃子韜搖了搖頭,他也不清楚,不過從這支箭的構造來看,東夷人只怕不善。
所有人看向方呂,現在他已經是新的部落首領了。
皺眉思考片刻,呂方開始下達命令。
“派出十名武士,立刻護送懷淵大覡回華山。”方呂下完了第一道命令,緊接著說:“這一段時間,部落裡的女人和孩子全都不要去東方,隻去西面采集,獵手們去東面尋找,要是遇見了這東……東夷部落的人,就勸他們離去。”
聽著方呂一道道命令下來,黃子韜暗自點頭,這方呂果然不錯。
“父親,你們快走吧。”寧典在一旁勸說,去往華山,先要向西走,暫時安全,再遲怕會生變。
呂方當場就點出了五對夫妻獵手,讓他們護送懷淵出部落;此去山高水遠,很可能今生就不再回來了,為了這些獵手的將來,他特意選出了五對夫妻,還要沒有孩子的。
身為獵人的首領,擔負著部落的安全職責,寧典立刻就要帶人去東面巡邏了,父子倆此生恐怕再無法相見,可他卻不能去送送自己的父親。
懷淵身為前任酋長,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寧典不舍得離去,他就揮棍趕人。
“我去送懷淵大覡吧。”黃子韜歎了口氣,攬下了這個活。
聽見黃子韜的話,寧典恭恭敬敬施了個禮,等抬起頭來,已經淚流滿面。“有勞子韜巫覡了,我……”
“走吧走吧,你有職責的。”不等寧典說完,懷淵再一次舉起了木杖。
寧典帶領獵手們含著淚走了,沒人會想到,喜慶的禪讓大典上竟然會傳來這樣的壞消息。
部落經歷過幾千年的遷徙,雖說過得艱苦無比,路死路埋是很常見的事,可他們從來就沒遇到過敵對的外族,一時間全部落人心惶惶。
把兒子趕走後,懷淵又舍不得離去,一直緊張望著他們的背影,黃子韜隻得勸說:“懷淵大覡,快走吧,別耽擱了。”
“哎……”前任首領終於忍不住垂下了濁淚,抓住了黃子韜的手,“子韜你送送我,有些事我要向你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