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仿佛剛從一個死亡夢魘中爬出來的蔣冰，眼睛圓睜，面容扭曲，隨著面部肌肉的突然變形以及緊繃，她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與此同時，在她的身體皮膚上，沁出了一層黑油油的散發著腥臭味的汙垢，而她的眼瞳中亦流出了黑色的血淚。

　蔣冰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衣服，用指甲掐著自己的身體，仿佛要將自己撕成碎片似的。她玉白的肌膚上頓時出現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見到一貫溫柔嫻靜的姐姐突然如此瘋狂地自虐，蔣芸兒一下子愣住了，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她立即撲上前去死死抓住蔣冰的雙手，心疼地哭喊道:“姐姐，姐姐……你不要這樣，你不要嚇芸兒！芸兒在這呢，芸兒陪著你呢……”

　蔣循心如刀割，眼神無助地望向楊恆。

　楊恆面無表情。

　掃把一步跨前，來到床邊，正要去封蔣冰的穴道，想防止她繼續自殘。

　楊恆卻揚手攔住了他。

　掃把不解地望著楊恆。

　楊恆平靜地道:“不要阻止她，讓她發泄吧！不然她會瘋的。”

　“蔣老板，”楊恆轉向蔣循道:“令千金所中的妖術已除。派人看著她，不要讓她自殺便是了，其他的事，由得她去吧。”

　“自殺?！您是說冰兒想自殺?！”蔣循瞪大了眼睛。

　楊恆眉頭挑了挑，神情肅然地道:“是的。她用情極深，只不過所托非人罷了。”

　“冰兒到底遇到了什麽啊?”蔣循心痛地望向正在號啕大哭的蔣冰。

　……

　在蔣冰的夢境裡。

　四處都是盛放的桃花，就連路面都是由桃枝與桃花鋪成的。

　這樣的一個地方，全燁陽城只有一處，那就是四季花坊。

　無論時節氣候如何，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能看得到你心儀的花卉。在這裡，吸引了大批青春萌動的少年公子以及豪門閨秀前來，成為燁陽盛景。

　漫漫夭夭，十裡桃花樹下，花香盈袖，醇酒如薰，任何人都抵擋不住這其中的風情。

　蔣冰當然也不例外。

　她從私塾中逃學出來，獨自一人來到此處。在桃花樹下，她邂逅了一位玉樹臨風，風度翩翩的濁世佳公子。

　這位姓白，名書懷的少年公子，僅用一個眼神便讓蔣冰仿佛失去了魂魄似的跟著他去了花坊中為懷春男女們提供的廂房之中……

　一番狂風暴雨之後，待蔣冰醒過來之時，她的枕旁已經不見了這位白公子的蹤跡，而她自己則象一具被掏空了靈魂的軀殼一樣回到了蔣府。

　數天之後，她的腹部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鼓漲起來，經大夫一查，已是有孕有身。

　……

　“之後的事，你也知道了。”

　楊恆將蔣冰之事悉數告訴蔣循以後，蔣循眼中含淚，對楊恆道:“楊掌門，若您可以為蔣家擒住此妖，我蔣循願以半副身家相贈。”

　蔣循經營米糧生意三十多年，家資钜萬，積澱深厚，如果生在太平年代，蔣家肯定已成為名門望族，可惜身處這樣一個末世，許多事情不是光憑有錢就能辦到的。

　楊恆微微搖頭道:“錢現在對於我來說，已經沒太大作用了。”

　“楊掌門有什麽樣的要求，但說無妨！”蔣循目光堅定地道。

　“我們刀柄會一直想做糧食的生意，特別是糧食種植業！所以想請蔣老板為我們做個引路人。”

　此語一出，蔣循心頭震了一震。

　販賣糧食並不稀奇，做這門生意的米行有很多，無非是低買高賣，賺取差價。但種植糧食就不一樣了！農耕乃國之根本，在太平時期已是如此，在妖魔圍城的形勢之下，更顯得重要。

　燁陽城大部分的糧食種植業一直都掌握在神策軍手中，也就是說大部分的糧食產出都被他們直接控制著。

　而那一小部分的糧食種植，便全在糧商聯盟手中了。

　蔣循是在糧商聯盟中是為數不多，擁有大規模自耕地的糧商。每當神策軍朝外擴張了領地之時，因為人手不足的原因，他們會酌情分給糧商聯盟一些耕地，而這些耕地的二次分配全由糧商聯盟內部決定。

　刀柄會要進軍糧食種植業，如果能由蔣循出面推薦並居中聯絡，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只不過糧商公會內部成員平時就已經為種植地域以及份額的多少爭得頭破血流了，會不會對楊恆的加入全部持反對意見呢?

　不得而知！

　“好。我答應您。”蔣循略為思忖之後，才慎重地對楊恆道。

　楊恆微笑點頭。他平生很少打沒有把握的仗，也很少打沒有好處的仗。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刀柄會鐵血營與鷹鋒堂的人全面接管了蔣府的防務。

　看著一群身著蔣府護院服飾但又不是蔣府中人的陌生人在忙東忙西，蔣芸兒既有些擔心，又有些好奇，便問蔣循道:“爹爹，他們在做什麽?”

　蔣循苦笑道:“如果爹爹知道的話，也就用不著他們了。”

　“哦，那我去問掃把哥哥。”蔣芸兒轉身去找掃把。

　看著女兒離去的身影，蔣循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蔣芸兒與掃把之間的情愫他看得很清楚。雖然掃把並不符合他心目中女婿的要求，但掃把畢竟是刀柄會議事堂的長老之一，威權日盛，前途看好，他也不好說什麽了。

　再說，女兒的心是向著掃把的，他就更沒辦法了。女大不中留，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意思吧。

　蔣芸兒一見到掃把，劈頭就問:“掃把哥哥，你帶來的那些人在幹什麽?”

　掃把看見蔣芸兒就有些緊張，他笑著撓頭道:“他們是在布置捉妖的器具，等妖魔來的時候，就可以捉住了。”

　“是不是捉了妖魔之後，姐姐就會好了?！”蔣芸兒天真地問道。

　“嗯， 是的。”掃把雖然也不知道蔣冰什麽時候才會好，但他不忍心掃蔣芸兒的興，便隨口應了下來。

　“嘩，太好了。掃把哥哥你人真好。”蔣芸兒高興得蹦了起來，然後一把抱住掃把，歡呼雀躍地轉起了圈。

　掃把完全沒想到蔣芸兒居然會這樣抱緊自己，臉都不禁有些紅了。

　又跳又笑地轉了幾圈之後，蔣芸兒也意識到了不妥，她滿面紅霞地放開了掃把，站到一旁，雙手一甩一甩地扭著身子，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看著掃把。

　氣氛又甜蜜又曖昧又尷尬。

　蔣芸兒忽地想起一個問題，她問道:“掃把哥哥，你怎麽知道妖魔一定會來?”

　這是個好問題！

　因為掃把自己也不知道！

　“呃——因為我們老大是這樣說的！”掃把只能實話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