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喜嬌前抬首環視著京都,
眼前依舊繁華安生,而她到頭來竟什麽也沒留下。
她眼神暗閃地傾身上了馬車。
離軒恆看了眼跟在嬌後面冷如霜的男人,跳上頭戴喜花的馬背。
他輕撫著胸前的新郎花,棕眼內盡湧喜悅,笑意直達溫柔的臉上。
可讓離軒恆怎麽也想不到的是他以為此生最為幸福的一程竟是閻王路……
樂隊喜奏,一路歡喜地出了城。
涼風微起,吹得大道兩邊花草顫動。
她輕撩開嬌簾,入目的是青山綠嶺。
看來已經徹底地離開了凌木國。
她手執著銀簪,鋒利的眼神突地發冷起來。
現在,該血償的都血償吧!
她掀開大紅的嬌簾,躍身飛起。
一把揪住離軒恆的青絲往側狠力一拉。
發亮的銀簪狠狠地刺進他的脖間,
她用力拔起,離軒恆的脖間鮮血頓時噴湧。
噴得她滿臉皆是,她一腳將離軒恆踢到地上。
狠狠地剮了眼地上苟延殘喘的離軒恆。
一針刺在馬臀上,馬嘶鳴一聲,奪命般地向前飛奔。
“啊!太…太子!”
跟隊的宮女嚇得摔在地上驚聲大叫。
慕澤快馬上前,只見離軒恆倒在血泊中,
他口吐鮮血地喃喃自語地癡望著漸遠馬背上奪目的紅色身影。
伸著手想要將逐漸模糊的身影緊抓住,可最終手一撒。
“爾等先追!”
“是!”
一群士兵策馬往袁園媛逃跑的方向奔去。
慕澤跳下馬,指按離軒恆的動脈處。
還有救!
“墨!務必護好她!”
男人低吼,
只見林間樹枝暗響,幾個快如閃電的黑影消失不見。
他封穴止住噴湧的鮮血,
將昏死過去的離軒恆抱起,點足飛快地往凌木國飛回。
“駕!”
她狠抽著馬,迎面呼嘯的大風將她頭上鳳冠吹歪。
她執手把頭上冠摔在地上,鳳冠被摔得七零八碎,棄在荒蕪野道中。
狂妄的冷風刮得她青絲盡飛揚,一身紅服長袍揚在身後。
“站住!”
身後響起領頭將軍粗大的怒吼。
她微緊眉目,抽打馬的力道更重,馬長嘶一聲跑得更快。
可身後的士兵緊追不舍。
煩人的蒼蠅!她狠目低咒。
在山路的轉角處她縱身跳下馬,滾落在道上的濃草中藏起。
一群駿馬鐵蹄從她眼前速飛而過。
直到所有士兵都呼嘯而過後她速起身往山裡跑去。
怎料,在這枯草黃葉中她一身火紅太過耀眼,
被追到不遠處的士兵督見。
“她在那!給老子倒回去!”
一群士兵折返追去,她閃速一路往山上跑。
可人快不過馬,沒多久,馬蹄聲近在耳邊。
“嘶!”
頭頂的馬嘶鳴響起,
只見馬蹄躍起,一蹄踢在她背上。
她吃痛地翻滾躲過再次的踩踏,背上火辣辣的痛。
痛得心口一衝,一口鮮血噴出。
她起手狠擦嘴角血漬,盯向馬背上的士兵目光如冰劍。
“該死!”
她發怒地大吼,怒叫得青筋滿臉。
她拔下頭上最後一根簪子閃身躍上馬,一簪刺穿士兵太陽穴,
狠力拔出,血漿相融而噴!
後又連躍四周的馬背,針針精準,直接刺穿士兵的喉嚨!
她踢飛滿臉痛苦到猙獰萬分的士兵後駕馬直奔山上。
而身後的士兵依舊快馬緊追不舍。
她一路策馬直奔山頂,怎料前方無路!
“籲!”
她用盡渾身力氣勒住馬繩,馬嘶鳴一聲,鐵蹄踏停在萬丈深淵的邊上,
只要再向前那麽一點定人馬落崖!
山頂上狂風大作,吹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她躍下馬背,狠拍了下馬臀,馬受痛地往回奔去,
她余光督見涯邊一塊被青藤纏住的涯碑。
上面深刻著三字。
“斷念涯…”
她沙啞地喃喃讀道。
“籲!”
出路處被成排的馬堵住,士兵從馬上跳下。
為首的滿將軍目震怒地直指著涯邊的袁園媛大聲怒吼:“你罪該萬死!竟然殺了東軒太子!你將害得整個凌木國倒向毀滅!”
她被眼前怒如狂的男人的話激得冷笑不斷。
“我將凌木國推向毀滅?整個國妄想靠出嫁女人換永世安生,真是天大的笑話!
國的衰敗是因為你們的皇上無能!若國強怎會被欺!別為了狡辯你等的無能就將滅國滅頂之罪強冠到我頭上!”
她怒回指著男人一字一頓地咬牙回擊。
“大膽!竟敢辱罵皇上!你可知道東軒太子此行關系到整個國和天下黎明百姓,
就因你一人的愚蠢之舉將造成整個世間都生靈塗炭,遍地民哀!”
將軍的話讓她手成拳地咯咯作響。
“他害得我摯友全數慘死,造成我一世悲哀!他是所有禍端的罪魁禍首,他就該死!”
她冷寒說道,狂大的風吹得她鼻尖有些發酸。
“罪魁禍首的人是你!若不是你不知羞恥地招惹那太子,太子又怎會要求賜婚!
若不賜婚那些人又怎會慘死!現在你還要整個凌木國的人都同你陪葬!
自古紅顏禍水!你就是個害人害國的妖女!”
將軍怒地將手中大刀插在地上大吼。
“你胡說!簡直滿口胡言!”
她被男人的話擾得心底微泛恐慌地大吼,情緒竟然有些難以自控。
“胡不胡說你自己清楚!他們到底為何而死?全是因為你!是你這個妖女的存在才害死的他們!你最該死!”
“胡說八道!他們是被這個凌木國皇上的無能、王爺的冷血無情和這醜陋至極的權利之爭害死的!
血海深仇應當血債血償,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袁園媛被激得一拳打在斷念涯碑上。
是這個世界的權利和毫無人性的階級殘害的世人!
她怒,她怨,她恨!
恨這個慘無人道、命如草芥的古代。
她更恨自己無能和渺小,空有一身超越他們幾千年的智慧和知識卻沒能改變這個世道!
“要血債血償的是你!所有禍端都是從你惹那東軒太子而起,
若沒有你他們怎會死!你這個罪大惡極的凶手!該死的妖女!”
“胡說!這與我有何關系…是他們害的…”
她被男人的話擊得竟然有些踉蹌,手顫抖地抓著頭,神情漸露痛苦地喃喃自語。
她腦海裡一直閃著凝溪被掐斷氣、揚帆被刺死、林暖陽經脈寸斷慘死在大雨夜和瘋女人亂箭射死的片段。
還有整個京都女子撤學後女子悲傷絕望的畫面,全都狠狠地、一股腦地撞進她腦中,撞得她頭痛欲裂。
她痛得跌跪在地上,被冷風狂吹得飛亂的青絲將她臉上的悲怒襯托得更為淒涼。
“就是因為你!若不是你的存在他們怎會被殺!你如今更是身負百條人命罪不可赦之人!”
“就所你在意的人生命才有意義!那些被你狠殺慘死的士兵哪一個不是有血有肉、有家有感情的人,他們的家人現在又該如何是好?!”
將軍怒吼地揮手,被她殺死的士兵躺成排。
她緊盯著地上死相極慘的士兵,有些竟連喉嚨和眼珠都被掏空。
他們個個臉上都定格著痛苦和對世界的留戀…
她滿目的憎恨漸轉恐懼,她死死地抱著腦袋。
垂著頭不願更不敢去看地上那些早已沒了氣息的人。
她…
她竟然又被殺戮控制!她竟然又大開殺戒!她竟然又…
他說的沒錯,她才是凶手…
是她害死了凝溪和林暖陽他們,如果一開始她不救離軒恆,
離恆軒不提出要娶她的條件,他們也就不會被那人殺死。
如果她不存在,凝溪現在肯定還好好地在王府活著。
林暖陽也依舊溫潤地享著本光明輝煌的人生,
瘋女人也會在牢裡好好地度著余生。
慘死在她手下的百名士兵也會在沙場上盡報心中偉大抱負…
原來…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袁園媛完全被男人的話帶了進去,恐懼地跌坐在涯邊。
而身後不到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她死死地抓著頭髮,悔恨的星眸竟然大滴淚珠砸出,打濕火紅的裙面。
“原來都是我…是我的存在才害死那麽多無辜的人…”
為什麽…
為什麽她像瘟疫一樣,接近她的人都沒好下場,
小時害死了姐姐,如今害死了好人。
為什麽…
為什麽她會活成過街老鼠的模樣,為什麽走到哪裡都有人對她恨得喊打喊殺!
她只不過想過平凡無爭的生活,
她只不過想要一日三餐、安定的日子,
為什麽就這麽難…
“既然這一輩子過得這麽害人害己、痛苦不堪,那我為什麽要活著…”
她星眸的徹底失了色, 滿目蒼涼地喃喃著,
臉上蒼白得連腥血都蓋不住。
她踉蹌地站起身子,抬手抓著自己的臉,淚水打濕她粗糙的掌心。
“我要去贖罪…要去贖罪…”
她仿若失了魂魄般,移著腳一點一點地往身後挪去。
“等等!王妃!別聽他人胡言!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你莫要衝動!”
從山下狂飛而上的墨驚聲叫道。
墨的話讓袁園媛頓住了腳,她的腳跟已出了懸崖邊上。
“與我無關?怎會與我無關,他們的死追根究底的原因不就是我嗎?”
她目如死水地盯著斷念涯三字似淒慘似嘲諷地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