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砸店家的門，小夥計的起床氣能把天捅個窟窿。

　　可是一定白花花的銀子，就將這衝天怒火轉化為了笑容。

　　殷勤的帶路，不但送了熱茶熱水，還特意找了兩套乾淨的被褥，伺候的非常仔細。

　　程明自然不負他期許，多給了一個銅板。

　　然後就看著小夥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嘴裡低聲罵著什麽走了。

　　薛容在旁邊看著無語，程明卻不管那事兒，分了床倒頭就睡。

　　第二天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開門，夥計就帶著掌櫃的等在外面，話說的很客氣，要錢絕不手軟。

　　程明笑嘻嘻的給了塊碎銀子，又拉著那小夥計耳語了一番之後，兩人才悠哉遊哉上了街。

　　德州城也不小，來往繁華。

　　出了門不遠就有一處粥鋪，門前一長串小攤，全都是賣吃食的。

　　兩人也不遠走，進去每人要了一碗粥，招呼外面擺攤兒的，各色吃食送上來三五樣，擺了半桌子。

　　薛容一邊吃，一邊問道:“道長，你和那小夥計說了些什麽?”

　　程明夾了塊酥膏，扔進嘴裡，含糊的說道:“沒什麽，就是問問平時如果遇到有人騷擾，都怎麽解決！”

　　“嗯?為何問這個?”

　　“這你就不懂了！你別看乞丐們穿著破破爛爛，身上又臭烘烘的，絲毫不起眼的樣子。可人家是正經的有組織的。”

　　程明說道:“一般來說每個城池裡都有一個大丐頭，管著眾多小丐頭，間接管著全城的乞丐。

　　如果外來的乞丐，想要沿街乞討，那必然是要先拜碼頭的。

　　通常來說，他們的據點是破廟或者是廢舊的院子。也有講究一點的，住在正經人家裡。但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只要用心找都能找得到。

　　咱現在要找乞丐，自然是要從這方面入手。”

　　薛容聽得一愣一愣的，問道:“哦，那找到了麽?”

　　程明一指對面:“喏，那裡！”

　　薛容扭頭望去，正好在對面街角看到一堆乞丐。

　　他本出身富貴，錦衣玉食長大，身邊總有人伺候著，對於臭烘烘的乞丐，心中雖然不是特別反感，卻也敬而遠之，從來沒怎麽注意過。

　　今天細細一看，果然每個乞丐團夥都有一個頭。

　　四五個乞丐粗粗一看都差不多，可是仔細一看，有一個就顯眼起來。

　　他的碗比別人大，質地比別人好，缺口也比別人的小，不像其他人的碗都是髒兮兮的。

　　身上的衣服也較為齊整，雖然同樣的埋汰，可身上卻有著補丁。

　　而其他的乞丐，衣服破了都是系個疙瘩，帶著一身的疙瘩湯沿街乞討，很少有用針線來補的。

　　“昨天在什麽地方，遇到那個乞丐的?”程明問道。

　　“就在前面不遠！”

　　程明點點頭，喊道:“給我拿一籠肉包子。”

　　夥計答應了一聲，一溜煙兒跑出去，在隔壁包子鋪端了滿滿一籠包子回來。

　　程明隨手扔給他一塊碎銀子，拿著包子籠邁步就出了粥鋪，直接走到乞丐堆前。

　　一看程明這架勢，幾個乞丐眼睛亮，忙圍了上來，將碗高高舉起，嘴裡大聲喊著:“老爺，發發善心吧，發發善心吧！”

　　程明在每人的碗裡放了一個，自己也抓了一個咬了一口，眼睛一亮，點頭道:“味道還不錯呀！”

　　沒有人回答，乞丐們都低頭狼吞虎咽。

　　程明道:“包子好吃吧?”

　　“好吃好吃！”乞丐們都點頭，有一個噎得都翻白眼了，也跟著點頭。

　　“還想吃吧?”

　　“老爺，發發善心吧……”

　　程明一擺手道:“想吃行，回答我幾個問題！”

　　他一指丐頭，說道:“你來回答！”

　　那乞丐猶豫了一下，低頭道:“不知道老爺想知道什麽?我們就是些乞丐……”

　　程明懶得聽他廢話，直接打斷，問道，

　　“昨天上午，就在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乞丐拉著一個書生鬧起了糾紛，不少人在旁圍觀。聽說還到處的發銀子，說是預定。這事兒你們知道吧?”

　　乞丐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程明笑道:“我不知道你們隱瞞個什麽勁兒。這件事兒昨天可是有不少人看到，而且兩邊商鋪的掌櫃有不少收到銀子，我要是挨個去問，總能問出些消息來吧?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省了時間，你們得了包子，可以吃頓飽飯。不比便宜讓別人不要去好麽?還是說這裡面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乞丐一直低著頭，半晌才道:“昨天的事兒，我們都知道！那個人我們也認識，這位老爺爺肯定以為他也是乞丐，其實不是， 他是本地人，叫常峰，是個想修仙想傻了的瘋子。”

　　“喲！這倒是新鮮事兒！詳細給爺說說！”

　　程明將包子籠遞給他們，轉頭對包子鋪喊道:“再給我來兩籠包子，籠子另算錢！”

　　包子鋪掌櫃，遠遠地答應了一聲，語調中充滿了歡喜。

　　乞丐們將包子一分，大口的咬了起來。

　　“這件事兒，其實不是什麽秘密，基本上半個城的人都知道。”乞丐說道:“常峰本來是個書生，聽說原本文采也不錯，還考中過秀才。可是有一年上京趕考，不知道遇到了什麽災，中途大病了一場，回來整個人就變了性情。

　　詩詞歌賦閉口不提，每日裡都吵嚷著要修仙，隔三差五的出門尋和尚抓道士，想要找一個得道高人做師傅。可是三五年下來高人沒找到，債主倒是弄了一堆。

　　每日裡堵在房門口要帳，弄得整個胡同的人都不得安寧。”

　　乞丐搖頭道:“常峰本來就父母早亡，只有一個媳婦，家中有些田畝，生活雖然清貧，卻不缺吃穿。可被他這麽一鬧，媳婦跑了不說，家也給弄沒了。聽說最後連田帶地帶房子全都出了手，才將所有的債務還清。”

　　程明納悶兒道:“然後就瘋了?”

　　“當然沒有，之後就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乞丐回憶道:“直到三個月前他突然出現，身上破破爛爛，弄得自己像個乞丐，今天的卻很有錢。不但一下子將自己房子買了回來，每日裡還經常在街上逛，明明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卻總能掏出錢來，讓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