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當過兩年縣官，雖然對審案斷案不怎麽感興趣，卻多少有點心得。

　　這兩人穿著不倫不類，舉起神態有異，被搶劫卻沒有害怕之色，以程明的經驗來看，多半是街上的潑皮。

　　對付這樣的人，打是最有效的。

　　吩咐兩人給他們松松筋骨，程明向一個方向走出數十步，手一揮，海量的沙子被吸入手心，腳下傾刻出現了一個大沙坑。

　　禿頭不經意的看到，瞬間嚇了一跳，手上動作一緩，差點讓埃打那個跑掉。

　　忙再次按住，目光卻直勾勾的看著程明。

　　乖乖，這還是人麽?

　　他這邊一停手，也吸引了另外三個人的注意，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程明低著頭，好似坐電梯一般緩緩下沉。

　　周圍的沙緩緩流動，發出沙沙的響聲。

　　錐形的沙坑不斷擴大，很快觸及到四人面前。

　　此時程明已經到了底部，腳底就開始出現乾枯的草地。

　　只見他微微彎腰，好似在地上又撿了一顆珠子。

　　禿頭眼睛一眯，狠狠砸了身下人一拳，喝道:“那個珠子到底是什麽?在哪裡得到的?敢說一句假話直接打死你！”

　　那人已經被打得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了，不斷的求饒道:“爺爺饒命啊。那珠子是我二人撿的。”

　　禿頭一巴掌扇在他後腦杓上，“放屁，你當是羊糞蛋兒呢啊?地上隨便撿?”

　　“別打別打，我說的是真的！”那人使勁兒地擺著手，急道:“就前天晚上，我兄弟二人剛吃完酒出來，迎面撞上一個人。兄弟剛想找他麻煩，哪知道這人直接化成了一堆沙子，當時差點沒把我魂嚇死。您想想，三更半夜一個大活人，突然變成了一堆沙子和衣服，誰遇見不發毛?可兄弟我剛準備跑的時候，突然看見這衣服堆上面有一顆閃閃發光的珠子，於是，嘿嘿……”

　　“嘿個屁！”禿頭又抽了一巴掌，罵道:“你當爺爺二傻子?人變成沙子?虧你想得出來！你給我……”

　　“好了！”

　　此時程明已經走了回來，將禿頭的話打斷。

　　手一翻，食指到小指中間三個指縫裡面夾了三顆珠子，這三顆珠子一般無二，其中兩顆卻在不斷掉落著沙子，而且掉的量還不同。

　　程明將手送到那人眼前，淡淡的問道:“這一顆是我的，中間這顆掉落少許沙子的，是從你身上搜出來的。而這一顆，確實在剛才在沙坑下面挖出來的。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那人愣愣的看著三顆珠子，良久歎了口氣:“原來真是這個東西搞的鬼！”

　　“看來你也明白了！”程明點頭道:“武城的沙患就是因它而起，不過這東西再厲害也不過是物，我怕背後還站著人。如果不盡快抓住他，恐怕整個山東，甚至整個中原都要被這沙子埋掉。所以告訴我，你還隱瞞了什麽?”

　　那人猶豫了一下，回頭看向另一個人。

　　程明一抬頭，頓時滿頭黑線。

　　大頭那個死腦筋，整個人坐在了另一人身上，時不時的一拳下去，將他整個腦袋砸在沙子裡。

　　擺了擺手讓他松開，另一人才緩過來一口氣兒，他喘息了半天才道:“我是清平坊詳福記的夥計，大概一個月前我們少爺興衝衝回來，說是找到了個寶貝，要給老人當壽禮。還招呼了五六個親信夥計顯擺了一下那顆寶珠。

　　我們本來就是珠寶店，夥計們雖然都是乾活的人，耳目染多少也懂點，

於是就傳著看了一圈，大家齊讚少爺有眼光，有運道。少爺挺高興還給了賞錢。　　這事兒本來誰也沒在意，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府裡就傳出來消息了，說少爺和身邊幾個人都沒了，變成了一灘沙子，帶回去的寶珠也讓賊人給偷了。

　　當時我就覺得這事兒挺荒謬，可上工時候一打聽，昨天那些傳看寶珠的夥計也死了，同樣的死法。

　　我一下就想到那個寶珠，心中雖然驚慌，卻也沒敢多言。”

　　程明挺高興，竟然一下就找到關鍵點了。

　　擺手讓大頭將他放開，他動彈了一下，也沒爬起來，趴著繼續說道:“過了三五天，府裡面突然就被沙子淹了，家裡人驚慌地跑出來，都說看見少爺的靈魂在噴沙子。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後來聽熟識的丫鬟說，化沙死掉的少爺和夥計，每個人都留下了一顆珠子。夫人以為是舍利子，就給少爺一同送進了棺木中，然後就……”

　　他攤了攤手，一卻盡在不言中。

　　程明問道:“之前就沒有發現珠子噴沙子麽?”

　　“聽說收拾殘骸的丫鬟，看到掉在地上的珠子，還以為是夫人掉落的首飾，都放在了夫人的玉匣裡。”

　　“玉麽?還真就不屬五行！”

　　程明點點頭，又問道:“然後呢?”

　　他想了想道:“然後城裡就熱鬧了。府上突然被沙子淹了，自然要報官。縣太爺過來了一趟，對著不斷拔高的沙丘乾瞪眼，完全束手無策。這邊縣太爺還沒想出辦法，城西城南又有兩家家裡被沙子埋了！”

　　他搖了搖頭，表情嘲諷道:“隨後事情就更熱鬧了，每隔一天都能聽到，哪個哪個胡同出現沙子，誰誰的宅子被沙子埋了。鬧得人心慌慌，不少人心驚膽戰，家都不要了直接逃出城。之後半個月，沙子是越來越多，官府撓破了頭也沒有個好辦法，最後連縣衙都被沙子淹了。

　　這時候人們才驚悚的發現，小半個城都沒了，而沙子卻每天都在增多，像巨獸一樣吞吃著房子。於是逃荒潮就開始了，短短三天，武城就幾乎空了。再後來我出城逃難的時候，正巧看見他撿到那顆珠子……”

　　說著瞟了那人一眼。

　　“再之後的事兒你也看到了！沙子不但將整個武城淹了，方圓百裡也沒放過，青山綠水變成了沙漠荒原。我二人全身上下分文無有，巧遇這顆寶珠，自然想要留待以後發財，哪知道卻被你一眼識破，也合該是我兩倒霉！”

　　程明翻了個白眼，竟然還有這麽多，看來不能偷懶了，要趕緊加快速度。